七岁小孩-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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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菖蒲”不是她的本名。她在凉爽的和服上披着菖蒲色的薄羊毛上衣,所以疾风就偷偷地为她取了这个绰号。多美丽的绰号啊!
“菖蒲小姐”其实是位不可思议的女性。尽管疾风原本是位怕生的少年,但他依然可以安心地向她说明所有事情:从西瓜小偷的来龙去脉,到菊仔那令他痛心的嘲笑。
“菖蒲小姐”始终默默地倾听疾风说话,只有在结束时微微皱起那双细眉。但又立即鼓励地对少年笑着说:“小疾风并没有睡觉啊!是西瓜小偷没来。就算来了,我想他看到小疾风你在也就死心了,你看守得很好哩!”
疾风非常惊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菖蒲小姐”。这么信任他,反而让他猜想她是不是在敷衍他。
(但是,西瓜不见了啊!)
似乎看透了疾风心中的呐喊,“菖蒲小姐”点点头。
“是啊,西瓜确实不见了……但是,你一直清醒地看守着,不是吗?”疾风点点头。
“所以,不是在你看守时被偷的。懂吗?西瓜的眼泪就是证据。”
疾风感到满脸通红,他觉得不好意思,他不太了解“菖蒲小姐”话中的涵义,但非常明白她不是在戏弄自己。
“西瓜的眼泪?”疾风有如鹦鹉学人说话般地低喃。
“菖蒲小姐”笑着说:“你自己说的啊,不记得了吗?西瓜藤的切口渗出汁液来,那可视为西瓜的眼泪。你说过吧?你一直看守到黎明不是吗?而你看到西瓜流泪时,是在中午过后啊!”
疾风想大叫出来,这么简单的事,自己为什么没注意到!
“是的。”仿佛又被看透般,“菖蒲小姐”点点头。
“西瓜是在你父亲发现前被偷的,顶多是在早上。如果是在拂晓前被偷,盛夏里西瓜藤一定会完全萎缩。而你的父母——当然,你也不例外——都深信小偷是在深夜偷偷来的。没有人会想到小偷居然会在大白天里大大方方地来偷。因此,当早上发现西瓜不见时,每个人都认为是在夜里被偷走的。那样,自然就变成是你在打瞌睡了……”
“菖蒲小姐”安慰地看着疾风,疾风脸红到脖子,他低垂着头。一直到刚才为止,疾风都不敢相信,自己确实一整晚都清醒地值班,虽然不可能,但他想或许是他在做梦时,小偷笑嘻嘻地跨过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自己。他甚至开始那样怀疑了。
“要相信自己啊!你是个勇敢、坚强的孩子,圆满地达成了你父亲交代的任务……”
“菖蒲小姐”像唱摇篮曲般地说,她用白皙的手轻抚疾风的头。疾风边沉醉在梦幻似的情境里,边嘀咕着:“但是……”白皙的手停止动作。
“但是,大白天不可能有小偷啊,田里一直有父亲或……”
“你祖母在吧?”
“菖蒲小姐”突然将疾风抱近。疾风的眼前变成一片美丽的菖蒲色,“菖蒲小姐”的羊毛衣袖轻柔地碰触着疾风的脸颊。
“可以吗?现在我说的话,你不相信也没关系。不,你一定会怀疑,因为除了从你那里听来的话以外,我没有任何证据,全部都是我凭空想像的。”
“菖蒲小姐”放下疾风,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仿佛在说:懂吗?而疾风却为了完全不同的理由红了脸,他点点头。
“……从前我曾在书上看过这种事。”
短暂的沉默后,“菖蒲小姐”开始说了。
“发生战争时,有许多日本兵变成了俘虏。在收容所里无法获得充足的食物,俘虏们一直都饿着肚子。不久,他们想到偷敌军粮食的方法。在粮仓工作完走到屋外时,当然会受到严格的检查。此时,胆小的人就算只偷了一个小罐头,也会被发现。因为看到他那种提心吊胆的样子,就会立刻明白。但是,大胆的人去偷,就算偷得多到衣服都变形了,也不会被发现。”
疾风拼命叫着,那种事光是想像就很讨厌,即使对方是他最讨厌的菊仔。而那种话居然出自“菖蒲小姐”口中,他着实大吃一惊。少年像个不听话的孩子,不断说着:“不对、不对!”
“你真是个好孩子。”
白皙而温柔的手再度抚摸着疾风的头。
“你父母将你教育成一个直率的好孩子。”
慈祥而温柔的声音。
“是的,是谁做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别让他再那么做了。”
“只要我在白天看守,就可以了。”
说完后,疾风发现自己心中已认定“菖蒲小姐”说的话都是实情。
“比那个重要的是……”
“菖蒲小姐”稍微想了一下后,换上恶作剧的表情。
“有更好的方法。你就在你家的西瓜上做记号吧!这样就算放在邻镇的果菜商那里,也可以一眼看出来。”
“记号?”
“方法任由你决定。”
说着,“菖蒲小姐”微微笑了起来。
于是,当晚有数十个“西瓜鬼”对着月亮狂吠。少年疾风用水桶装满墨汁,为每个西瓜画上有如复活节南瓜般的鬼脸。凶恶的眼神、露出锯齿般的牙齿,尽管如此,还是滑稽得像是月夜里滚落在田里的西瓜鬼。少年则像个小鬼,提着水桶悄悄地在田里走动。
那情景可真诡异!
事后,少年一定会被狠狠地骂一顿。“西瓜鬼”果真成为商品了吗?说不定出乎意外,因为太有趣而畅销。往后的发展没写出来,那些就任君想像了。
无论如何,那以后铁定不会再有西瓜小偷了。
第三节
我慢慢地将书翻过来查看价格。
没问题,这种价位连囊中羞涩的我也买得起,这么判断后,我就朝收银台走去。
我很少会冲动地买东西。在书店里最常买的是平装本,硬皮的精装本则多半从图书馆中借阅或在旧书摊上购买,这是我的基本认知。尽管如此,《七岁小孩》却让我打定主意一定要弄到手,我似乎对这本书一见钟情。
好一段意外相逢的恋情!
出生至今近十九年了,我毫无操守地和各式各样的书谈恋爱。我相信那种恋爱的感觉假不了,但不知为什么我逐渐讨厌起“读书的自己”——那个常抱着比自己年龄还高的书堆、以一副很懂的样子看书看得入迷的自己。难道我无法隐藏住那令人讨厌的自我满足吗?
或许是因为讨厌自己那样,进入短期大学后,我的读书量明显减少了。完全停止那种为了“读书而读书”的行为后,读书变得有趣起来。
而且,我读书的倾向也有一些改变,变得很想重读“孩提时读过的书”,像那些《熊先生》、《星星王子》及《银河铁道之夜》……
潜意识中,似乎有些东西已开始运作。
而就在此时,我遇见了这本书。
写封慕名信吧!
会有这种念头,是在刚读完《七岁小孩》的时候。“慕名信”这个词太过轻薄了,令人觉得好像趋附流行似的,但又想不出其他适当的词句。总之,我有对这本书作者“佐伯绫乃”有直接说话的冲动,而那冲动强烈地趋使着我,因此,写信是最直截了当的!
“佐伯绫乃小姐”,我首先这么写着。稍微犹豫了一下要用什么敬称,不好意思直接称呼她“老师”。我继续写道: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停止了怀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毫无保留地接纳别人给我们的东西、各种情况及形形色色的一切?
何时?何地?谜题近在眼前。
即使不是斯芬克斯提出的深奥谜题,好比:苹果为什么掉下来?乌鸦为什么要叫?但日常生活中确实充斥了一些简单却很重要的谜题,等待有人来解答。
你也许已开始怀疑这会是封什么样的信?
今天拜读了大作《七岁小孩》,我虽然无法像你那么会表达,但想传达我的读后心得,因此提笔写了这封信。
很抱歉,虽然有些俗气,但我觉得你写得很好。拿到书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文笔功力很好,让我可以像想起生长的故乡般地,在脑海中描绘少年疾风住的乡下,甚至还可以闻到吹在脸颊上的风、泥土及草的芳香。
真不可思议!从出生到现在,我不曾住过乡下。地面覆盖着混凝土、柏油,四周被塑胶、铝所包围,偶尔还会有空气污染参一脚。孩子们相信独角仙、甲虫是百货公司里面卖的东西。可悲的是:这些全是事实!
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都市里的生活,觉得很舒服。住在都市的大多数人,包括我,都不想回到五十年前的生活。虽然明白这点,但内心深处,还是莫可奈何地被田间小道、水边萤火虫、红色的石蒜花所吸引。而我会被你的作品吸引,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其中一个理由或许就是如此吧!
但是,那当然不是全部。我有个疑问:当你在写这本著作时,心中想的是什么样的读者层?
乍看之下,似乎包含了许多童话般的要素,但随处可见孩子无法理解(或说拒绝理解)的地方。而故事中途不论多么异想天开,但最后通常会以残酷、审视现实的方式落幕。在看着之间,突然会觉得所谓的异想天开,其实就是用糖衣包里的残酷现实,同时,又像窥伺到隐藏的幻想。主角的那位少年就在那种严酷的现实中逐渐成长,而在成长的过程中,少年疾风既生动又具有魅力。
还有另外一位主角——“菖蒲小姐”。
为少年身边发生的琐碎而不可思议的事情提供巧妙解答的这位女性,本身的存在比她破解的谜题更不可思议。因为有“菖蒲小姐”的存在,你的作品具备了悬疑小说、推理小说需要的内容,同时,又兼有幻想(很奇怪)。她,到底是何许人也?
不说清楚的东西,就是好的谜题。这种事情确实存在吧!
换个话题吧!读完第一篇后,我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件引起社会骚动、世人侧目的悬疑案件。
虽然有些唐突,但是你可知道前阵子上市的饮料——西瓜汁吗?
对那种果汁的说明及意见,因为和开头重复,所以就此省略。这里所要谈的“西瓜汁事件”,是从几个月前的早晨,我边揉着惺忪的双眼边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开始。那天,我比平常要早出门,因为第一堂有课及第四堂课要分组讨论,所以我想先到学校的图书馆预作准备。多值得夸赞的举动啊!
平常穿着牛仔裤和T恤就出门、毫不在乎地走向校园的我,那天却穿着淡绿色的新洋装。在可容纳一百人以上的大教室里,没人注意谁会穿着打扮,所以我这种漫不经心的人,就不太注重服装。但是,分组讨论就不同了,人数不到十个。所以,“个人”铁定会被仔细观察。女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这样一来,就会抗拒穿寒酸的衣服到学校,所以,分组讨论时大家都穿得很漂亮。
女人这种动物,当自己穿上漂亮服装(或相信如此)时,自然而然会快乐起来。当我看着玄关镜子里倒映的全身,不禁独自陶醉起来。
(嗯,看起来我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但是,那种满足只维持到母亲睡意朦胧的声音撞击我淡绿色的背部时。
“将厨房的残肴剩菜拿出去倒!”
虽然是执行家庭义务,但我还是以悲哀的心情走出家门,我努力使手腕与地面保持平行,又要尽可能地将残肴剩菜拿离我的洋装,从后面看想必很滑稽吧!我好像变成单手可折叠的玩偶。以不自然的姿势走着,路程变得异常地遥远,当我终于将重物放在垃圾场时,我的手已完全僵硬。因为是早晨,垃圾的量相当多。规则这玩意儿好像是为了要被打破而设定的,尽管严格禁止,还是会有人半夜偷偷地拿出来。
从残肴剩菜中解放,心情又再度变得爽朗的我,尽情地做着深呼吸。不管怎么说,早起的感觉真好,虽然因为偶尔为之才会这么说……我突然涌现一股莫名的战斗精神,且毫无相关地想着:
(好,加油吧!)
此盯,我注意到有个人影从前面走来。
(咦?)我心想。不知为什么这号人物让我有极端不协调的印象。
是个女人,年纪在三十岁上下吧?身上穿着腰部束紧的橙色套装,化妆稍微浓了一点。烫过的头发鬈鬈地垂在背后,金色的大耳环被朝阳照得闪闪发光。
若只是那样,应该不会有什么奇特的印象。除了她在早晨朝着与车站相反的方向走去。
喀啦、喀啦……干涩的声音逐渐接近。声音的来源是她推的婴儿车。
我想不出这么早、穿着那么花俏的服装、带着婴儿到住宅区的理由。
一定是好奇心让我的视线变得非常不礼貌,和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的视线相遇,对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避开了眼睛。
总之,早晨的思考常缺乏要领。我漫不经心地想着当天课堂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