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官人-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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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小心翼翼地看了武则天一眼,道:“大周的敌人不是一个杨绍福,也不是一个李冲。大周的敌人是在洛阳内部,李冲和杨绍福正因为看破了这一点,所以才兵行险招,他们的目的是要把大周的真正敌人引出来,等到那时,就是他们得逞之日。”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陛下的真正隐患在于人心,现在叛军即将进入关东,这世上还有谁更可靠?杨绍福的兵马不过区区万人,而城中的禁军则有三万,可是这三万人可靠吗?既然神都之内的禁军不可靠,那么即便调动北邙山的禁军,又可靠吗?陛下调动北邙山的军马前去讨伐关东的叛军,若是这些人从贼了呢?”
一切的真相终于可以解释了。叛军不可怕,可怕的是周军内部的这些人,有几人可靠呢?
他们出了城,或者从北邙山调拨过来,又有什么用?李家在他们眼里才是正统,只要有一人临阵倒戈,那么就会发生连锁的反应,最后摧枯拉朽,葬送掉武则天所有的一切。
况且……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有天知道,在城中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动,男人总是不愿受制于女人,即便现在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比绝大多数人要强上许多。
这才是问题的所在,才是动摇国本的关键。
武则天淡淡一笑,不由回眸看了上官婉儿一眼,道:“大周的男人,有几人有婉儿的样儿呢?既然你认为武尚书所言之事不可行,那么不妨就来说说看眼下当如何?”
“固守待变!”上官婉儿苦笑道:“只能固守,洛阳城内的一兵一卒都不能发出,以防生变。而北邙山以及虎牢诸军亦不可轻易调拨,越是调动,越是让人以为事态恶化,只会让人生出异心,陛下,此战不是刀兵之战,战的是心,谁更稳妥,谁的心更强,谁就是胜者。”
“文武百官,乃至于禁军内部,绝大多数人,其实都在观望,陛下稳一分,越是不急不躁,他们对陛下就越是忠心耿耿,可是陛下越是惊慌失措,四处调拨大军驰援神都,那么无数的流言就会甚嚣尘上。”
“你的意思是,朕就这样干等着?”
“圣皇,右羽林军大将军李多祚掌握禁军多年,素来为军中之人钦服,他的儿子李承训已经成年,圣皇何不此时将太平公主下嫁李承训,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武则天颌首道:“这是个不错的方法。”
李多祚此人,在军中的威望很高,立下过不少的功劳,最重要的是,他执掌禁军许多年,禁军各卫大多是是他的亲信。现在上官婉儿提出拉拢李多祚,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
武则天微微一笑道:“可是朕若是将太平下嫁他的儿子,未必就能得到他的忠心。”
“圣人……”
武则天踱了几步,慢悠悠地继续道:“朕可以下嫁公主,难得那李冲就不可以吗?这些年,有多少公主下嫁了,可是国难之时,靠得住的又有几人,你啊,虽是看清了一些东西,可是有些东西却依旧没有看清。你想要得到忠心,是不能靠这些来维系的。”
“臣愚钝。”
“传旨,朕要出宫,移驾南衙。”
南衙,便是禁军的所在,而上官婉儿的脸色却是变了。
她忙道:“此非常之时,禁军之中未必就没有心向叛贼之人,圣皇此去,恐有刀兵之祸,请圣皇三思。况且那李多祚也未必就忠心耿耿,假若他效仿杨绍福,行那不轨之事,岂不正好让圣皇落入了贼手?”
武则天却是冷酷地道:“朕再说一遍,移驾南衙!”
上官婉儿只得道:“臣……遵旨!”
宫中开始鸡飞狗跳起来,半个时辰之后,銮驾便开始出发了,出则天门,往南衙而去。
这一路上,武则天猛地想起了什么。
“太平去了哪里?”
上官婉儿在銮驾前随侍,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慌乱地道:“陛下,据说她在孟西的田庄。”
武则天的眼眸掠过了一丝冷色和焦虑:“回京了吗?”
“臣不知,臣想起来了,秦少游是孟津团结营校尉,他……也在孟津……”
叛军南下,孟津首当其冲,这也难怪上官婉儿的脸色不好了。
这个时候,只怕叛军已经开始渡河了吧,无论是李令月还是秦少游,能够幸免吗?
“陛下……”
武则天大手一挥:“不要再说了,且先去了南衙再说。此外,择选一百最忠心的飞骑速去孟西接公主回京,至于秦少游……给他传个信,告诉他,若是他想回来,就立即返京,朕……不会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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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大周朝的女人
南衙,这其实是个并不显眼的衙门,可是这里却是禁军十二卫的中枢所在。
十几万禁军尽皆由此调遣,其地位可见一斑。
更不必说,因为延续了大唐的尚武传统,作为天下最精锐的一支力量,南衙的影响可想而知。
而在此时,就在南衙的大堂,大将军李多祚却在这里等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
来人是个穿着儒衫的老者,年约五旬,他客客气气的给李多祚行了礼,捋着长须道:“将军威名,宇内皆知,琅琊王素来敬重将军,此番遣老朽前来,只为结交将军,共襄盛举。”
李多祚脸色平静,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眸扫视这老者,满是咄咄逼人。
而老者却是与他对望,并不露怯。
对望之后,当李多祚的威势并没有使老者丝毫胆怯的时候,李多祚哈哈大笑起来,道:“是吗?只是一个小小反贼,竟也敢于本将军结交,本将军素晓忠义,岂可与尔等宵小为伍。”
老者微笑道:“将军此言差矣,将军假若当真知晓忠义,岂会说出此等粗鄙之言;琅琊王乃是李氏宗族,太宗之后,岂是反贼?老朽实是不知将军所言的所谓忠心,莫非是向着那一介女流的吗?伪临朝武氏者,昔日充入太宗皇帝下陈,曾以更衣入侍。却不知恩,以至秽乱春宫,取悦先帝,而染指朝政,到了后来,更是不知羞耻,沐猴而冠,临朝而诈称为帝。自登基后,更是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将军若果忠义,理应顺天应运,铲除国妖,而匡扶李氏,如此,既可顾全忠义,又不失异日为王侯,岂不是妙?”
李多祚冷冷地看着他。道:“花言巧语,只是可惜,如今四海升平,山东之乱不过疥癣之患而已,你们……终难成大事。”
老者只是微笑,他当然知道李多祚若是当真认为这只是疥癣之患,早已将自己拿下,向武则天表忠心去了,之所以留着自己说话。只因为方才他的话,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将军此言又差了,山东十万义军,连战连捷。有猛虎之势。遥想高祖当年,晋阳起兵,兵不过数万,将亦无百员。可是得天下的,莫不是高祖吗?况且晋州折冲都尉杨绍福知晓大义,已自河北起兵。顷刻之间,就要横扫关东之地,老朽倒是以为,这武氏人心丧失,败亡只在朝夕之间,将军本是李唐之臣,岂可从贼,今将军掌重兵,正在封侯拜相之时,岂可错失良机?”
李多祚扶着案牍,眼中忽暗忽明,或许是河北贼军南下的消息给了他太多震撼,而且禁军内部已开始出现动摇,使他这时也有些捏不准了,现在被这老者一番巧语,也不由有了些动心。
沉吟良久,他深深地看了老者一眼,才道:“不知足下是谁?”
“鄙人沈从,琅琊王长史也。”
李多祚不由有些震惊,这长史一职乃是王族下头的第一属官,相当于皇帝下面的宰相,那琅琊王倒是好魄力,直接让这样的人来招降自己,由此可见琅琊王对自己的器重。
他想了想,一时难以决断,最后反而对沈从客气起来:“方才言语之中或有得罪之处,还望沈公海涵,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某还是思虑一二,且从长计议再说。”
沈从却是知道李多祚开始动摇了,岂肯罢休,忙道:“将军再执迷不悟,一旦河北义军入洛阳,那么这首义之功,只怕就要落入了杨都尉手里了,大丈夫当断则断,岂可扭捏如妇人。”
正说着,外头却有校尉匆匆进来,惊慌失措地道:“将军……将军……”
李多祚的脸色顿时拉下来,忍不住大喝:“大胆,本将军不是说了我与家中西席有一些私事要说,你好大的胆……”
这校尉竟是破天荒的打断了李多祚的话,却是道:“陛下来了……”
“什么。”如晴天霹雳,让李多祚的脸色大变。
“来了多少人马。”
校尉道:“只有二人,一个是陛下,一个是女官上官婉儿,其余人等尽都在春坊静候。”
只来了两个。
李多祚与那沈从对视一眼,沈从的眼里已经出现了喜色。
“你下去吧,本将军待会儿就去迎驾。”
那校尉一走,沈从便惊喜地道:“将军,此天赐良机也。”
李多祚已是明白了沈从的意思,这个时候,武则天和上官婉儿二人到了这里,只要李多祚动手,便可杀武则天,武则天一死,李多祚手握禁军,外有琅琊王和都尉杨绍福,天下唾手可得。
李多祚目露出一丝凶光,禁不住道:“请沈公在后衙静候,某自有主张。”
沈从深深地看他一眼,已是晓得李多祚已有了决断,他闻言大喜,道:“那么老朽就静候喜讯。”
现在这个时候,朝中内忧外患,这个世上又有谁相信武氏在不得人心的情况之下又能维持多久呢?就算今日平定了李冲的叛乱,下一个李冲在数年之后也会出现,天下的动荡,只要姓武的还在,那么就永远不会停止,正因为如此,真正肯为武则天效命的人,除了那几个酷吏,又有几人?
李多祚并不愚蠢,李冲是个很好的人选,首先他姓李,其次他姓李,最后他还是姓李,只有姓李,高门才肯服气,只要他是男人,坊间无数的猜忌才会平息。
现在摆在李多祚面前的,就是唾手可得的从龙之功,李多祚有些激动,激动得发抖,他忙是正了正衣冠,火速前往南衙的正门。
正门处,果然只有两个女人,缓缓进来,这南衙左右的将佐早已跪了一地。
李多祚深深地凝望武则天一眼,见武则天轻描淡写地扫视他,他忙是上前,拜倒在地道:“臣李多祚,见过圣人。”
武则天莞尔笑了,就这么浅笑地看了李多祚一眼,然后,她一步步地向前走了几步,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下直入正堂。
李多祚依旧跪在那里,不得武则天的免礼,他竟是不敢起来。
武则天走了,进了正堂,就这么撇下了他,李多祚先是犹豫,随即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陛下……这是为何?
为何对自己这样的不客气?
莫非……
这怎么可能……
陛下为何孑身前来……
无数个念头纷沓而来。
不知不觉的功夫,李多祚已是浑身冷汗,他的手心抓在泥里,早已湿透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李多祚的腿脚跪得已经酸麻。
就在这时,上官婉儿姗姗来迟,慢悠悠地道:“圣人有言,请大将军李多祚入堂觐见。”
李多祚长出了一口气,他巍颤颤地起来,想到方才荒唐的念头,不由心里哂笑,那人终究只是个老女人而已,自己为何要怕?
他快步入堂,便见武则天高坐在本是自己的位置上。
武则天的眼眸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垂头品茶。
这一切又让李多祚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手足无措地侧立在一旁,低声道:“圣人远道而来,臣未远迎,实在万死。”
武则天依旧低着头,用茶盖去轻轻地抹开茶水上的茶末,气定神闲,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