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义-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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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坏伦谊。亲戚邻友,见此赌徒,惟恐绝之不远,而彼且自谓输赢由我,与他何涉。正言谠谠(dǎng)——正直的。论,反遭仇恨。以赌伴为骨肉,以窝家为祖居,三党尽恶,五伦全无,与禽兽何异?
十坏家声。开场之辈,均属下流;嗜赌之子,无非污贱。旁人见之必暗指曰:此某子也,某孙也。门楣败坏至此,毕竟祖父有何隐恶以致孽报?是生既招众人鄙贱,死后何颜见祖宗于泉下?
十一坏闺门。窝赌之家,哪论乞丐、盗贼,有钱便是养身父母,甚至妻妾献媚,子女趋承,与淫院何异?好赌则不顾家室,日夜在外,平日必引一班匪棍往来,以成心腹。往来既熟,渐入闺阃闺阃(kun)——指妇女居住的内室。两无忌惮。所以好赌之*,不免于外议者,本自招之也。况彼既不顾其家室,青年水性,兼又有饮食财物诱之者,日夜不离其室,能免失身之患乎?
十二坏子弟。大凡开赌好赌之家,子弟习以为常。此中流弊无所不有,虽欲禁之,不可得也。故开赌好赌之子弟,未有不赌博者,平日之习使然也。夫既习以赌博,又焉望子弟之向上乎?且好赌之人,未有不贪酒肉而怠行业,故即其居室之中,尘埃堆积,椅桌倾斜,毫不整顿。抽头赢钱,尽数吃喝,吃之既惯,日后输去,难熬清淡,便不顾其廉耻,不恤其礼义,邪说污行,无所不为,男为盗,女为娼,不能免矣,戒之!戒之!戒赌十二则说完,奉劝诸公谨记。仍是书归正传。
诗曰:
特来暗访效包拯,清正廉明得未曾。
消息谁知今已漏,机谋在此是多能。
况无众役为心腹,空有一人作股肱股肱(gong)——左右辅助得力的人。
不遇徐良兼艾虎,几遭毒手与凶僧。
且说和尚出来,认得邓九如,倒是怎么个缘故?情而必真,朱起龙死得是屈,因为五十多岁娶了一房妻子,他这妻子娘家姓吴,名叫吴月娘,过门之后,两口就有些个不对劲。何故,是老夫少妻。吴家贪着朱家有钱,才肯做的此事。夫妻最不对劲,她倒看着小叔子有些喜欢,又搭着秃子能说会道,不到三十的年纪,叔嫂说笑有个小离戏,久而久之,可就不好了,做出不贞不洁的事情来了。两个议论,到六月间,二人想出狠毒之意。那晚间就把朱起龙害死,连秃子帮着,用了半口袋糠,朱起龙仰面睡熟,把糠口袋往脸上一压,两个人往两边一坐,按住了四肢。工夫不大,朱起龙一命呜呼!把口袋撤下,此人的口中微然有点血沫子浸出,吴月娘儿拿水给他洗了脸。一壁里就装点起来;一壁里叫童子去请大夫。大夫将至门首,妇女就哭起来了。随即就将大夫打发回去。朱家一姓当族的人甚多,人家到了的时节,恶妇早把衾单盖在死人的脸上,议论天气炎热,用火焚化。情真他们那里倒是有这个规矩。有人问起,就说是急心疼病症死的。这个又比不得死后搁几天才发殡,怕有什么妨碍,犯火忌日,与什么重丧回煞等项,总得请阴阳择选日子。这个不用,只要一家当族长辈晚辈商量明白就得。就是本家人将死尸抬出去,抬到村后,有那么一个所在,架上劈柴一烧,等三天把骨灰装在口袋之内,亲人抱将回来,复反开吊办事。诸事已完,葬埋了骨灰,他们想着大事全完了。
吴月娘穿重孝守节,二秃子接了店中的买卖,绝不在店中睡觉,不怕天交五鼓,总要回到他铺中安歇。岂不想他的铺子与店一墙之隔,柜房与店的尽后头相连。吴月娘安歇的屋子也只隔着一段短墙,只管打前头过来,又可由后头过去。天交五鼓,仍然复又过去,朝朝如此,外面连店铺中并无一人知晓。以后还嫌不妥,叫人在店后垒起一段长墙,后面开了一个小门,为的是月娘儿买个针线等类方便。外人无不夸奖秃子的正派,岂知坏了事了。
这日,正对着月娘儿买绒线,遇着九天庙的和尚打后门一过,可巧被月娘看了他一眼。列公,这个和尚非系吃斋念佛跪捧皇经的僧人,他本是高来高去的飞贼,还是久讲究采花的花和尚,白昼之期,大街小巷各处游玩,哪里有少妇长女被他一眼看中,夜晚换了夜行衣靠,插单刀前来采花。他也看那个妇女的情形,若是正派人,他也看不中意,也不白费那个徒劳,就让来了,人家也是求死。别的是休想。那日看见月娘瞟了他一眼,早就透出几分的妖气。又对着月娘本生的貌美,穿着一身缟素。恶僧人看在眼内,到晚间换了衣服,背着刀,拨门撬户进来,正对着秃子也在这里,可倒好,并未费事,三人倒商量了同心合意,自此常来。白昼秃子也往庙里头去,两个人交得很密。后来和尚出了个主意,终久没有不透风的墙,倘若机关一泄,祸患不小;不如把月娘送在庙中,就说把她送往娘家去了,给了她一千两白银作为店价,遮盖外面的眼目,其实送在庙中,那秃子喜欢来就来,和尚绝不嗔怪。
这日,正是和尚进城,走在县衙门口,就见朱二秃子的大葱白驴在县衙门口拴着。和尚一瞧就认得,心中有些疑惑。它是秃子常骑着上庙,故此和尚认得。正对着太爷升堂,又是坐大堂,并且不拦阻闲人瞧看,和尚也就跟着在堂下看了个明白。见秃子受刑,和尚心中实在不忍,赶紧撤身出来,找了个酒铺,自己喝了会子酒。自己想着,回庙见着吴月娘儿,可是提起此事好哇,还是不提此事好哪?再者这个知县比不得前任知县,两个人相好,自己就可以见县太爷,给托咐托咐。这个知县,一者脸酸,二来毫丝不得过门,徜若秃子一个受刑不过。连我都是性命之忧,自己踌蹰踌蹰(chou chu)——犹豫。了半天,无计可施。自可会了酒钱,出了酒铺,直奔城外。比及比及——等到。来到庙中,到了里面,他这庙中妇女,不是吴月娘一个人,也有粉头妓者,也有用银钱买来的,也有夜晚之间扛来的,也有私奔找了他来的,等等不一,约有二十余人,俱在庙内。这日,他回来奔西跨院,众妇女迎接。他单把吴月娘儿叫到了一个僻静所在,就把朱二秃子已往从前之事,一五一十细说了一遍。月娘儿一听,不觉得就哭起来。复又与和尚跪下说,秃子待她是怎么样好法,苦苦的哀求僧人救秃子的性命。又说:“怕秃子一个顶不住刑,我倒不要紧,还怕要连累了师父,只要师父施恩救了他的性命,他若出来,我准保他这一辈子忘不了你的好处。”说毕,复又大哭。和尚一来心软,二来也怕连累自己,正在犹豫,徒弟报道师爷爷到了。僧人迎出,原来是他的师叔。这个和尚是南阳府的人,外号人称粉面儒僧法都,前来瞧看师侄。叔侄见面,行礼已毕,让至禅堂,献上茶来。他问了师叔买卖如何?(列公:怎么出家人问买卖?本来全是绿林的飞贼,岂不是问买卖!其实,净卖不买。偷了来就卖,几时又买过哪?)回答:“南边买卖不好,我们师兄弟四人俱都各奔他方,早晚你师父还要上你这里来哪。”自然和尚他叫悟明,他有师弟叫悟真,他师父叫赤面达摩法玉。还有两个师叔:一个铁拐罗汉法室,一个叫花面胜佛法净。这些人们都在续套小五义上再表。悟明见师叔来了,他就把朱二秃子这些事情对着他师叔面前述了一遍。晚间用完了晚饭,就约了他师叔与他巡风。法都也就点头。不想到三更时分,进了城,到了狱门,当差的人甚多,都在那里讲说这位太爷性烈,夜晚间还坐堂审秃子哪。悟明听了,轻轻的回来告诉粉面儒僧。两个人就进了衙门,施展飞檐走壁之能,到了二堂,自然和尚下来抖口袋迷众人的眼睛,就把秃子背出去了。法都帮着出城,拿飞抓百练索绒绳拴上秃子,系上系下,到了城外找了个僻静的所在,砸了手铐脚镣,连项索尽都砸坏,换替背到庙中,秃子也不能与二人磕头道劳,法都拿出药来敷上,慢慢将养。月娘儿替秃子与二僧道劳。从此吩咐小和尚小心衙门的公堂,留神县官前来私访,说了知县的相貌,不然,怎么邓九如一来,他们就知是知县?那个关门的小和尚,就给悟明他们送信去了。少刻出来,后面即给他预备兵器哪。见面先说好话,后来叫小和尚拿人。江樊把刀与自然和尚交手,他如何是凶僧的对手?他虽是二义韩彰徒弟,没学什么能耐,三五个弯就封不住和尚那条棍了,急得乱嚷乱骂说:“好凶僧啊,反了”并有些个小和尚也往上一围,江樊情知是死。忽然间,打墙上蹿下两个人来。
艾虎、徐良如何捉拿和尚,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粉面儒僧逃命 自然和尚被捉()
诗曰:
不信豪雄抱不平,请看暗里助刀兵。
只因县令灾星退,也是凶僧恶贯盈。
贪乐焉能归极乐,悟明还算欠分明。
到头有报非虚语,莫向空门负此生。
且说庙中僧人,正在得意之间。江樊看看不行,自己就知道敌不住僧人准死。自己若死,如蒿草一般,保不住老爷,辜负包丞相之重托。到底是好心人逢凶化吉,可巧来了个小义士和多臂熊。二人听出庙里声音,艾虎认得江樊,随即两个人蹿下墙来。艾虎道:“江大哥放心吧!小弟还同了一个朋友来哪。”江樊一看是艾虎到了,还同着一个紫黑的脸、两道白眉毛、手中一口刀、刀后头有个环子的汉子跳下墙来。那汉子跳下来就骂:“好秃驴!王八养的”是山西的口音,艾虎见对面凶僧青缎小袄,青绉绢钞包,酱紫的中衣,高腰袜子,开口的僧鞋,花绑腿,面如喷血,粗眉大眼,脸生横肉,凶恶之极。恶僧人一看艾虎、徐良,倒提劈山棍对着艾虎往下就打。艾虎一闪,拿刀往外一磕。僧人往下一蹲,就是扫堂棍。艾虎往上一蹿。凶僧撒左手反右臂,其名叫反臂刀劈丝。艾虎缩颈藏头大哈腰,方才躲过。徐良看看暗笑,老兄弟就是这个本事,自己蹿将上去,说:“老兄弟,这个秃驴交给老西了。”和尚一看此人古怪,举棍就打。山西雁用力一迎,呛的一声,当啷,那半截棍就坠落于地。把和尚吓了个真魂出壳,掉头就跑。早被徐良飞起来一脚,正踢在和尚胁下,哎哟一声,和尚栽倒在地。艾虎过来,磕膝盖点住后腰,搭胳膊拧腿就把凶僧捆上。凶僧大喊,叫人救他。徐良一回手,在他脊梁上叭的一声,打了他一刀背,小和尚风卷残云一般,俱都逃命。依着艾虎要追,徐良把他拦住说:“他们都是出家人,便宜他们吧”
再见小和尚复又反转回来,围着一个胖大和尚,就是粉面儒僧法都。皆因他在西跨院同着那些妇女正自欢乐,见悟明出去不回来。有小和尚慌慌张张跑将进来,说:“师爷,大事不好了!我们师傅拿了知县,他还有一个跟人与我们师傅那里交手,打外头又蹿进来两个,全是他们一伙的。我师傅叫他们拿住了,你快去吧”凶僧脱了长大衣服,提了一口刀直奔艾虎他们来了。小和尚本是跑了,见法都来,复又跟着法都,又要围裹上来。徐良一瞧,这个和尚虽然胖大,倒是粉白的脸面,往前扑奔。徐良说:“好师傅,你是出家人,不应动气。本当除去贪嗔、痴爱,万虑皆空,没有酒色财气,这才是和尚的规矩,又何必拿着刀来和我们拼命?我们如何是你对手?你要不出气,我给你磕个头。”和尚将要说,磕头也不行!他焉知是计?岂不想老西这个头可不好受。就见他两肩头一耸,一低脑袋,哧的一声,和尚哎哟,还仗他眼快瞧见一点动静,由徐良脑后出来一闪身。虽然躲过颈嗓咽喉,噗哧一声,正中肩头之上,掉头就跑。这些小和尚就跟着跑下去了。粉面儒僧蹿上墙头,徐良并不追赶,掉头寻找艾虎来了。满地上小和尚横躺竖卧。也有的死了,也有带着重伤的。两个人会同寻找江樊,不知去向。
原来江樊瞧见艾虎、徐良进来,把那无能的小和尚砍倒几个,自己跑出来了。明知道有艾虎一人足能将那和尚杀败,自己出来寻找老爷要紧。找来找去,并没见着。遇见一个小和尚,过去飞起一脚,就踢了个跟头,摆刀要砍,说道:“你说出那位老爷现在哪里,就饶你不死。”和尚说:“我告诉你,饶了我呀”江樊说:“我岂肯失信于你,你说出来我就饶了你,你快些说来”答道:“在西跨院庭柱上捆着哪。”江樊果然没有结果他的性命,一直奔西跨院。一看,老爷果然在柱子那里捆着,三四个小和尚那里看守。看见江樊进来,恶狠狠地拿着刀扑向他们来,小和尚撒腿就跑。江樊也并不追赶,救老爷要紧。江樊过去解开了绳子,跪倒尘埃,给老爷道惊。邓九如用手搀起说:“这是我的主意,纵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