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军国-第44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盐帮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是暗地里统辖了一个行业的肿瘤式存在,至于排帮则是穷极思变的集合体,动辄数万人的庞然大物,两者都是不能让人忽视的。
而自家众人眼下盘踞灵州,未来若要东进,必定会与这些帮会势力有所交涉,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事先计较一番却是非常有必要的。
考虑了一会不得要领之后,罗某人收了心思,把目光投注到了眼前这位赵宋学子身上,“世昌你为宋人,某家却非宋民,那石保吉想要谋算某家,依常理你该与他站在一处,缘何前来报讯于某?”
有人主动示警,罗开先自然很是高兴,但对方什么居心,他却并不知道,毕竟他没有什么读心术之类的异能,所以放开了语言直接发问,才是他的习惯。
“将军初至汴京,便以雷霆之势惩治恶徒杨景宗,之后处劣势之中,却不自乱,反以强势武力慑服众人,前日将军入城才买,以将军之威势,却无仗势凌人之举,实为仁义之师,杜某不才,却也饱读经义,听闻有宵小之徒勾结城狐社鼠欲要谋算将军,自该秉义直行……”说了半天话,又见罗开先举止自律而不狂妄,初见时的畏惧便渐渐褪去,杜衍的话语从容了太多。
常听人文绉绉的说话,罗开先也算适应了,所以这杜衍冠冕堂皇的话语并不难理解,待杜衍说后,他的嘴角勾了勾,回道:“秉义直行?某家也曾有读儒家经典,按某家所知,儒家经义之核心莫过于叫人心怀坦荡,勿行鬼祟之举……世昌你大言煌煌,却是虚而不实……”
“这,这……”杜衍的脸瞬间变得就像经过霜冻之后的红枣,喃喃了几句之后却是放开了,抬手狠狠搓揉了一下自己脸庞,坐直了身体,双手抱拳一揖,朗声道:“好叫将军得知,学生曾有读兵家之书……观将军动辄堂皇行事,却非贸然之举,依学生读兵书之所得,判将军绝非鲁莽之人,且行事之初必有所持……诺大汴京,我朝有兵丁甚众,将军保身之策何在?学生大胆揣测,略有所得……将军必定有派细作于京城之中,朝中若有所动,则京中细作必会骤然发难……不知学生所判可有差误?”
听着杜衍的话语,罗开先脸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到了他现在这个层次,能够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人真的已经不多,眼前这杜衍称得上有勇有谋,仅从话语判断就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这种人手正是灵州目前急需的。
心中想要招揽对方的念头一起,罗开先的做法就不一样了,他刻意缓和了语气,也不隐瞒,径直回道:“世昌你可称高才!某家也不瞒你,汴京城中,先遣之人不少于百人,愿随之行事者不下万人,其中不乏行商、市井游侠儿,虽无宋庭高官,却不乏底层小吏听令而行!若宋庭有人冒然行事,假若本阵无法抵御,定有人叫汴京城化作鼎沸汤锅!”
杜衍一呆,他没在乎罗开先的夸赞,反而被罗开先所说话语惊住了,禁不住说道:“将军就不担心学生回返汴京转告石大将乎?”
“哈!”罗开先坦然一笑,不遮不掩径直道:“世昌你非垂髫小童,凭君区区学子之身,如何能见到宋庭高高在上之诸公?便是机缘巧合得以陛见,世昌你无凭无据如何取信于人?再者,便是宋庭诸公相信于你,短瞬几天,彼等何能破某家所设之局?”
连续的反问可说是如同利刃砧骨,听得杜衍遍体生寒,他虽有急智,也算有些见识,但怎能比得上罗开先这种攻伐一心的家伙?更不用说罗某人跨越时代的战争手法,便是搜遍这个时代,又有哪个人能够比得上?
但就此放弃自己的初衷可不是杜衍所愿意的,霍然起身挣扎着说道:“杜某观将军至汴京以来处事公允,便有以武行事,亦不曾伤及无辜,故,杜某主动登门告警将军,却不曾想同为汉家子,将军亦是只知武勇杀戮不在意民生疾苦之徒!实令杜某齿冷!”
杜衍这番话虽不是直接咒骂,却也算是言辞激烈至极了,换个人或许会被他直接说动,但是对于罗开先来说,却是不值一提。
不过他这番话也不是没有丝毫用处,至少让罗开先看清了他的心性如何。
罗开先心中有杆秤,他不怕手下人能力差,唯一担心的就是手下人杀戮过甚没了仁慈心,因为能力差可以培养,没了仁慈心,遭殃的可就是这片土地上的整个族群。
所以杜衍当面顶撞的话语,不但没有惹恼他,反而让他看到了一个可以拉拢的人才。
于是他收敛了之前蕴含着一丝嘲讽的表情,整个身体靠在椅背的熊皮上,嘴角弯弯颇为揶揄的说道:“世昌你听人话语之时,便是这般没有耐心乎?据某家所闻,儒家经义中讲究君子当有恒常心,当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之能,世昌你读书该有十数载,便是如此心境?”
罗开先这番话可谓是充分发挥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原理,所用语气更是充满了调侃加挤兑。他的目的很简单,继续试探这杜衍的心性和品格。
而杜衍虽然智慧与见识都不差,但到底年纪不大阅历也还浅显得很,被一个武人用自己所学反讽,他还是差点被气炸了肺,不过或许是心底的不甘,或许是一种骨子里的韧性,他那一张脸更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来回转变了几轮之后,不但没有因为气愤扭头告辞,反而赌气般的重新坐回椅子上,愤愤然说道:“杜某不过儒门稚子,尚还当不得君子,更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倒是将军行事遮遮掩掩忒不爽利!杜某与将军不过初识,怎能猜得到将军如何谋划?”
“哈哈!”罗开先难得的笑了笑之后,正色道:“世昌与某灵州,素无往来,知有鬼祟欲犯,能来通报,某家甚是感激,但若仅凭此事,想要探问某家如何应对宵小,却是不能。”
杜衍来找罗开先的本意只是想着避免杀戮波及城中无辜,但他毕竟做出了通风报讯的举动,在他理解中,即便依照最简单的常理投桃报李,这“卫四郎”也该对自己礼遇有加,完全没想到对面而坐的高壮武人竟这么不开情面,言语虽是客套,但拒绝之意却已显露无遗。
再次站了起来,杜衍冷冷的回道:“既如此,杜某心意已到,告辞!”
说着话,他便转身想要离开。
罗开先没了再次考校刁难这小书生的想法,不过也没起身阻拦对方,只是坦然说道:“某家军中自有章法,守密则是核心军律,世昌你若想知某家如何应对那石家长公子,并非没有办法……”
杜衍停住了脚步。
“其一,加入我灵州军伍,不过恐非世昌你所愿;其二……世昌你若是胆量足够,不妨在这庄院住上两日,自可明了!”罗开先继续道。
“两日?”杜衍忍不住问道:“莫非将军事先已知有敌来攻?据杜某所知,那石家长公子率众数千,将军手下不过数百人,何以抵挡?兵祸一起,杜某一介书生,何以自保?”
“哈!”罗开先同样站起身,颇为自豪的回道:“某家非是闭目塞听之辈,汴京虽大,却也人多口杂,若想探听,并非难事!两日内,世昌所闻那城狐社鼠必会聚众来攻!至于如何应对区区豪门贵子所帅乌合之众,不过反掌之事耳,世昌却不必担忧自身,尽可陪在本将军身边,天下没人能伤你性命!”
杜衍有些困惑的看着这个高壮的家伙,心中疑虑泛起,这汉子究竟什么身份?竟然如此自信?而且能观看到灵州人的战力,实在也是他所想要的,几个想法糅合在一起,他顿了顿有些冰冷的脚,轻声回道:“若真能如此,杜某愿拭目以待!”
附:感谢书友“平道枯木”的微信红包打赏!
第一百一十二节 识破
夜色弥漫,华灯初上,人影涌涌,繁而有序。
这就是灵州庄院内部的秩序,不必罗开先这个主将做什么训话,经历了长途跋涉的人们自然而然的沿袭了之前已经习惯的一切,包括原本这片土地上的八十四户农户也或主动或被迫地接受了新的习惯或说……管束。
亲兵侍卫们轮班去吃晚饭,没人饮酒误事,没人大声喧嚷,一切都秩序井然……赫尔顿、安提亚诺几个人各有各的差事他们在渡口仓库那里设宴招待一些送粮的商贾,这些事同样不需罗开先这个主将亲自出面。
若是闲来无事,罗开先一般都是陪着李与葛日娜共进晚餐,不过这晚却不同以往,他要亲自招待杜衍这个赵宋的学子。
短暂而丰盛的晚宴结束之后,罗开先命人给这杜衍安排住宿的时候,却被对方拉住了,“将军,不过戌时,学生尚未有睡意,不知可否邀将军一叙?”
这杜衍心情好的时候会冒出几个“俺”,表示谦卑的时候又自称“学生”,若是恼火便换了“杜某”,几个称呼换来换去,罗开先都觉有些好笑。不过对与对方聊天,他还是有些兴趣的,随口便应了一句,“好,去某家会客之处……”
依旧是黄昏时刻那座会客厅,两人分别落座,有侍卫端着茶盘进来给二人续上茶水之后,便被罗开先打发了出去。
稍停之后,杜衍捧着茶碗先饮了一口,放下茶碗之后,双手抱拳一揖,颇为困惑的开口问道:“请将军恕学生不恭,实是心有不解之处不得不问……适才学生听贵属称呼将军为将主,据学生所知,即便依前唐旧例,也仅有军中主将才有如此称谓……将军于灵州,仅为采买之职乎?”
“呵……”罗开先洒然一笑,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住人,先前在荥阳,丁家那位老怪物就已经起疑,这刻再被聪明人识破却也正常,轻声回道:“世昌果是聪慧敏锐,为免别有用心之人搅扰,亦为避免无谓之杀戮,某家身份不便明示,遂以卫四郎之名行事,所谓卫四之名,则为拆字谐音……世昌该有所得?”
“卫四……拆字谐音……”杜衍低头看着茶碗水面,悄声嘀咕了一遍,猛然抬头,眼睛闪亮,惊声道:“莫非是灵州罗将军当面?”
“某家正是灵州罗开先!”黑熊皮上端坐之人点头沉声回道。
“天哪,天爷!”杜衍惊叫了两声,站了起身,慌里慌张的双手抱拳,重又向罗开先揖礼,“竟不知罗将军当面,学生先前有失礼之处,尚请将军恕罪!”
“无妨,世昌无需如此多礼……”隔着一张大桌子,不便伸手阻拦,罗开先便坐在椅子上摆手说道:“某家是武将,不讲虚礼,亦不喜奉承之言,世昌……且请安坐便是!”
“谢将军……”直起腰身,杜衍重又坐下,只是心中忐忑真的难以平静。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眼前这位就是半年来汴京城中最富争议的人物,无论是野巷庶民还是朝中文武大臣,这半年来,只要说起时事,无论北疆戍边的风云人物,还是京城中绝没有人超过眼前这位万里之外率众拼杀回来的统军之人!
之前和同窗好友们一起闲谈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次争执。
本以为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物,如今却在对面而坐……一时之间,杜衍真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更不知该如何继续……这次主动邀约的“一叙”。
罗开先却不管那么多,发话之后,便静静坐在桌后检点庄院的防御预案毕竟石保吉儿子率众来犯的事情就在一两天之内,应战是必须的,庄院周围,陷坑、暗垒、火油、井栏、床子弩、抛射器之类早就布设完毕,人手虽不多,却也都整训到位,对付几千乌合之众并不算难事,但也不算小事,若想要做到不损己身,却并不容易,依然需要他这个主将精雕细琢。
至于身份泄露给眼前这学生杜衍,却算不上大事,自从说出自己身份那一刻起,他就打定了主意把这杜衍留在城南庄院里,当然……不是杀人,而是为了暂时保密,不讲理扣人也是说不得了。
罗某人来回翻阅防卫布设的人员配置文件,刷刷的纸声和偶尔在纸面上写字的声音,与这会客室的静谧映衬在一起,别具一番难以言述的韵味。
揭开了身份的秘密,对罗开先没甚影响,却把始作俑者杜衍本人吓了个近乎魂不附体。
被人揭穿一个掩人耳目的身份,作为后世来客的罗开先完全不当回事儿,但是饱受十多年儒家学术教育、上下尊卑的概念几乎融到骨子里的待考贡生1杜衍彻底懵了。
在这个时代,像杜衍这种寒门出身的学子,是必须谨言慎行的,否则会第一时间被老师开革出门。
古典戏文中,学生才华出众,就能得到老师另眼相看的故事永远只能存在于戏文中。所以即便杜衍已经成为贡生,也必须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