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逍遥调-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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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玄狐君心底另有一句话未曾说出来:“以你如此冷清淡漠的性子,怎么会对萧秀行如此不同?若说是师徒感情甚笃,喜欢亲近她,倒也罢了,如今更是替她长远打算起来这算什么?”
玄狐君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却又不敢跟他强辩。
他这一犹豫,清尊便道:“你休要打她的主意,先头我的话,并非说笑,你且记得。”
玄狐君长叹一声:“知道啦,她是你的心头肉么?要如此滴水不漏地护着你们两个倒也是有趣,若不是知道你经过那次后再不肯历凡劫,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上辈子有缘呢!”
且不说玄狐君同清尊密谈,只说秀行得了清尊一声放行,顿时飞一般地跑到前殿去寻秋水君,大殿内见了,秋水君正同掌教说罢事体,秀行入内,先行礼过,又问道:“掌教真人,秋水师叔,我师父方才答应了让我下山回家探望,师父令我来问问秋水师叔,是否要下山,若是的话,便叫我与师叔同行。”
掌教真人闻言笑道:“辅神者来的正好儿,方才秋水君也正说起萧家之事,他准备亲自去一看,还准备去问问你同清尊的意思,如今得清尊松口,那边更好了,你便收拾一番,明日就同秋水一并下山罢。”
秀行见秋水君也冲自己微笑点头,她便越发喜不自禁,道:“那便再好不过了,多谢真人,多谢师叔。”
秀行匆匆地又转回后山,中途想到一事,便停了步子,心中想道:“上回下山之时,未曾同灵崆说起,他颇有些埋怨,这番下山,不好再不告而别,只是他此刻在何处?”想到此,不由地踌躇四顾,嘀咕道,“不会是又跑到山下去偷吃东西了罢。”
秀行喃喃一声,却听头顶有个声音道:“丫头,你在说什么!”
秀行一转身,抬头去看,却见头顶的树枝上,灵崆正蹲在那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似笑非笑地模样。
秀行喜道:“灵崆,原来你在此,我正要找你,我家里出了事,得回去一看,明日便走,秋水师叔同行。”
灵崆即刻跳下来,秀行将他抱住,灵崆便道:“原来方才你那么着急跑了,是因你家里出事?既然如此,吾也要跟着去。”忽然又道,“噫,那只狐狸在后山么?”
秀行道:“正是,先前我一时心急,才未曾理你,对啊我见过玄狐君。”
灵崆轻轻啐了口,问道:“那你未曾吃亏罢?”
“吃亏?”秀行挠挠头,道,“没有,我还咬了他一下。”
“咬他?”灵崆瞪圆了眼睛。
秀行道:“是啊,他有些过分,我咬伤了他的手指,然后师父便来了,好生教训了他,估计他以后不敢轻举妄动了。”
灵崆的表情便有些玄妙,过了会儿,才凉凉地道:“他来此做什么呢?”
秀行道:“我也不甚清楚,他似乎是找师父有要事,说了些话,我听了一二,不甚明白”
灵崆说道:“那算了,丫头,明日我同你们一块儿下山,你可要记得。”
秀行道:“那也要秋水师叔答应才好。”灵崆说道:“秋水那边,我会去说啦,你自管放心,唔,你先回去罢。”秀行才将他放下,重又回了后山。
秀行在自己屋内,收拾了些东西,把上回跟着清尊参加蓬莱仙岛盛会的礼物收拾了一番,打了个包袱,并桃木剑一块儿放在床上,转头一看,又看到屋内那颗夜明珠,乃是清尊所赐,一直放着照明,秀行探手摸了摸,本是想带着,转念一想:“这样儿好似要带着包袱跑走一般,师父会不喜欢罢。”
念了半晌,便又跑到窗口去看,却见飞桥那边上,清尊房门紧闭,也不知人在未曾,秀行呆看半晌,才转身上床,伸手探脚之时,手上摸到一物,捞出来一看,却是一颗氤氲珠子,她记得是上回仙岛盛会得来的,本是想献给清尊,他却让她自己好生收着。
秀行抱在手里看了半晌,只觉得这珠子比上回所见,似黯淡了许多,果真不是夜光珠。再看,里头隐隐约约地似乎有些东西,飞舞飘摇,细看之下,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秀行想到清尊所说,叹了口气,将珠子一抱,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秀行起了个大早,先去厨下叮叮当当忙了半晌,才去向清尊辞别。
此刻天色尚早,秀行蹑手蹑脚开门,却见清尊背对着自己侧卧着,秀行便把手中托盘轻轻放下,低低唤道:“师父?”
清尊不吭声,秀行不知他是睡着了或者是懒得理人,就小声道:“师父,我跟秋水师叔下山去了,来向你辞别。”她呆呆地站了片刻,清尊却仍不动,也不言,秀行无奈,就又悄悄地退回来,把门细心拉上。
一直到秀行的脚步声离开,床上清尊才翻了个身,缓缓坐起,一头银发倾泻下来,半掩了他秀美绝伦的容颜,迷离的金眸轻轻一抬,却望见在旁边桌上,是煮好的白粥并两样精致小菜,嫩黄菜心儿用煮好的丹果点缀,白嫩藕片堆着切丝山珍,粥上还暧暧地冒着热气。
第44章 并辔行,似醋非醋()
清尊抬手,将玉箸取了,捡了一根嫩黄菜心,轻轻咬了口,一股脆嫩的清甜在嘴里沁开,而后,却又有一丝微酸,一些泛苦,五味漾漾地,在舌尖上挑着,向舌根处蔓延,一不留神,就在心里头开始闹腾。
她定然是在这饭菜里施了法术,让他吃也吃不安心,金色的眸子盯着面前粥饭,心中忽然生了一丝不忿。
——他几时曾为别人着想过,素来只有自己,人情冷暖,更同他毫无干系,他是打心里不愿意放她下山的,却违心放了,现在种种异样,都是因这份违心而起罢。
他心里头乱,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不安,似乎他因“理智”而纵她下山去,是做了一件错事。
那现在,再把她叫回来,是否来得及?甚至不用一个理由,只是冷冷一声“不许下去”,就无人敢说什么。
清尊扔了玉箸,起身往外,身形飘然,极快地出了后山,在道德殿外,玉栏杆旁,他停了步子。
他望见了正背着包袱,准备下山的秀行。
只消他一声招呼,便能将人喝止。
然而清尊只是望着。
秀行显然是十分开心,像是只快活的小麻雀般地跳下几级台阶,又回过身来招呼。在她身后,跟着之人自是秋水君,另有几个他一手带出的弟子,见秀行如此,也各自面露笑容。
秋水君似说了句什么,秀行便吐了吐舌,站定不动,秋水君走到她身旁,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拍,才又迈步往前。
秀行便跟在他身边,还侧着身子,仰着脸儿望着秋水君,边走边说着什么。
在她腿边儿上,是灵崆,圆滚滚的身子,如一个雪雪的圆球。
秀行只顾着说,脚下踏错了台阶,清尊看得分明,身子蓦地往前一倾,却在同时,秋水君抬手,在秀行的手臂上一扶。
清尊看得清清楚楚。
秋水君眉眼温柔,笑影微微,他大抵在说些让她小心留神的话,而秀行,毫无惧怕,只是没心没肺地咧开了嘴,笑得那样天真无邪。
他越看,越是挪不开眼。
忽地在心中对秋水君生了一种别样的嫉妒,隐隐地还有些愤怒。
幸而秋水君的手很快放开,秀行这回学的小心,知道低着头看台阶,不再如先前般只盯着秋水君看了。
清尊的手按在栏杆上,望着这一行人渐行渐远。
此处,殿阁无声,香火静谧。
头顶沧海,脚下桑田,又,只剩下他一人似地。
就这样,生生地目送人去了。
他那一声唤,在喉头几番滚动,冲到牙关处,却又被逼了回去。
心里那种酸涩不堪的滋味,夹杂着隐痛,清尊伸手在胸口一抚:他不明白,为何竟会突然生出这种奇异之感。
将过道门之时,秀行放慢了脚步,缓缓地回头。
她向着山上望去,九渺山上屋宇殿阁,重重不休,层峦叠嶂她只是心头一动,想要回头看看。
不出所料地什么也未曾看到。
秀行有些莫名地怅然,摇了摇头,想道:“师父他真的是睡着了么?该不会是病了罢”转念一想,“我在想什么,师父的身子,又怎会有病患之扰?他他必是看天色尚早故而一时贪睡,定是这样的。总不成他是因为恼了我才不肯起的罢。”她心不在焉地笑笑,仿佛是要说服自己。
“秀行?”前头的秋水君察觉她越走越慢,不由地回头,“怎么?”
秀行急忙答应一声:“师叔,我来啦。”飞奔赶上,腿边灵崆如个毛团儿般紧紧跟随,不离左右。
就在秀行重回过头之后,从道德殿的廊下,清尊的身影才又缓缓出现,他面色如常,不见伤怀,不见恼怒,金眸亦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只是那淡漠的金色,未免太过平静,表面仍是如许耀眼华美,底下却是一片荒凉死寂。
那笑容,终究离他越来越远了。
下了九渺山,众人一路骑马而行,秋水君对秀行甚是关照,倒是弄得秀行不好意思,生怕他因担心自己之故,耽误行程。幸好玉华是四洲之中接皇都最近的,跑了一日多的马,便进了玉华地界,中途还在客栈里休息了一夜。
早在秋水君同秀行到玉华之前,便已派了弟子先行告知,因此入了玉华地界不一日,便有萧家的弟子前来迎接。秀行自是认得的,领头一个是父亲萧如默的大弟子,姓靳名仲,带着其他两名师兄弟并四个仆役,双双相见了,格外喜悦。
对秀行而言,进了玉华地界,便如到了家一般,又见了家中熟识的弟子,更是欢喜,急急拉着一个弟子问了家中之事,得知只是三叔萧宁远受了些伤,不过无性命大碍且在养着,她便也放心了。
萧家到底是大族,子弟们教导的十分之好,自他们出现,一路上打尖歇脚,吃茶用水,都是他们来负责,竟是把秋水君一行人照料的井井有条。
秋水君倒也罢了,素来是个随遇而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性子,其他众位弟子却对萧家的行事风格赞赏有加,灵崆更是暗自对秀行笑道:“丫头,怎么你不似你们家里这些人一样?”
秀行问道:“何意?”
灵崆道:“谨慎小心,作风沉稳,应对得体,照顾妥帖。”
原来靳仲是萧如默最得意的弟子,年纪稍长一些,也是最会做人的,故而听闻秋水掌教而来,萧如默才特意派了靳仲远远迎接,靳仲自知道该如何料理,且他又心细,头次见面,就见到秀行怀中抱着一只猫儿,头上还戴着纯阳冠,他便留了心,一路行走,灵崆不免同秀行斗嘴,靳仲虽不言语,在旁边却听了个大概,但凡落脚安歇之时,在一一照应过秋水众人之后,他还会特意来询问灵崆,譬如要吃什么之类,把灵崆伺候的无微不至,颇有几分猫大爷的架势了。
秀行捂着嘴嗤嗤地笑,道:“靳大哥的心思最是细腻,我是自叹不如的。”
由是又走了半日,前方却又有人出现,秋水君扬眉一看,诧异地看向秀行,道:“好似是鲁家的”秀行愕然,跟着眯起眼睛看了会儿,果然见前头几匹马极快而来,当前一人,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眉宇间却又带几分稳重,果然正是鲁家的鲁元初。
靳仲此刻上前一步,微笑说道:“是了,我忘了说,鲁少主也在萧家,前日那一番对峙里头,亦帮了大忙。”
秋水君点头,就看秀行,却见秀行也喜不自禁,虽不曾打马上前,却也笑着叫道:“元初哥哥!”
一直蹲在马背上的灵崆闻声,双眼瞪了瞪,却又将头扭开了去,一脸的不屑一顾。
鲁元初上前,先同秋水君见礼,又向着秋水君所带的几个弟子行了礼,他年纪虽小,礼数周全,竟也不输给靳仲。
秋水君同他寒暄两句,心知肚明,萧家的迎客是靳仲等人,至于鲁元初,他亦是客,此番出来,怕不是冲着自己,因此说了两句他便也退开了。
鲁元初拨转马头,同秀行并辔而行,两个人才说起话来。
秀行问道:“元初哥哥,你怎么在我家里?”
鲁元初道:“我先头离开城中,经过你家,便想着进去拜会伯父好客,要我多住两日,就遇上了,秀行,你这番跟着掌督教出来,是不是也因为家里之事?”
秀行道:“可不是么?我听说三叔伤了,急得什么似的,对了,你当时在场,情形很可怕么?”
鲁元初道:“你放心,不怎地可怕,横竖是有惊无险,不过你跟着出来倒是好的伯父也颇为想念你,可喜我们也又见面了。”
秀行嘻嘻一笑,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