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王冠-第6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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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暄的脚步停下了。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那一堆破纸。
“然后呢?”
他回头,俯瞰着罗兰变形的面孔。
就好像穿过了躯壳,窥见了人类永远难以饱足的**:
“再杀死么?”
第八百二十四章 对不起
傍晚的时候,马车停在了村庄外面。
老人从马车上走下来,撑着一支手杖,长筒皮靴踩在村子里的泥地上,踩着鸡鸭的粪便,走到村庄的里面。
在门前,有几个在烂泥里玩闹的小孩儿看到了他,便有些害怕地躲远了一些。
那个老人穿着厚实的大衣,头上戴着礼帽,手里的拐杖和皮靴也都很值钱。
弄脏了的话,他们赔不起。
“快回家吧,该吃饭了。”
门前面的板凳上,陪小孩儿打闹玩耍的年轻人笑了笑,将几个刚刚做好的木头玩具送给了他们,哄着小孩儿们离去。
他长得不像是这个村庄里的农夫,实际上,哪怕是贵族中也很少有人像他那么俊秀。
而且脾气很好,手工活也不错,还是个医生,会用一些草药治高烧。
来到这里才半个月,所有人都喜欢他。
唯一可惜的,就是瞎了一只眼睛。
很多村子里的女孩子都偷偷看他,然后在私底下悄悄争论他眼睛完好的话,那一双眸子会有多好看。
“好久不见,康斯坦丁先生。”
他抬头,看着老人,露出笑容。可惜,带着一只不怎么好看的眼罩,笑容就变得让人可惜。
“嗯,夏尔,好久不见。”
盖乌斯撑着拐杖,缓慢地走到他旁边,然后坐在那一张沾着泥巴的凳子上,似是疲惫一样,长舒了一口气。
“我来看看你。”
“我已经恢复好啦。”
夏尔笑了笑,用裤子上的围裙擦了擦自己的手,“我去帮你找点喝的去。”
“不用了,我就是来坐坐。”
盖乌斯说:“等一下就走。”
为了避免引起像以前那样的骚乱,夏尔这些日子都在这个国都附近的小村庄里秘密地疗养休息。
除了有限的几个护卫,和暗中的保护者,没有人知道这个温和又俊秀的年轻人是神之子。
很多人都用一些麦子来换他帮自己家干活儿,夏尔也乐此不疲。
很久不见,夏尔也并不觉得生分,依旧话痨:“这里挺好的,康斯坦丁先生,你有空的话也应该来住一住。
我养的鸡快要出栏了,刚来的时候才那么一点,晚上睡觉得放进屋子里,叽叽喳喳地叫……”
盖乌斯点头,“等它们出栏的时候我再来吧,要不要我带个厨师?”
“最好还是带一个吧,我做饭不怎么好吃,都是蹭别人的。”夏尔笑得有些尴尬。
“看到你住的不错就好,尽快好起来,没有你,很多事情我都忙不过来。”盖乌斯怀里抱着帽子拐杖,抬头揉了揉头发,斑驳的头发就变得有些乱糟糟的。
难掩疲惫。
“真是嫉妒你啊,夏尔。”
他轻声叹息“以前的时候,很多事情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认识你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老了,不是那个精力无限的年纪了。”
“偶尔给自己放个假吧,先生。”夏尔笑了笑,“夏天的时候,这边的河里还能钓鱼,我可以陪你一起。”
他翻了半天,在家里只找出了一袋鱼干可以用来招待人。
感觉很尴尬。
盖乌斯拿着鱼干反复看了一下,勉为其难地塞进嘴里咀嚼了两口,咬不动,囫囵着吞下去了。
然后噎住了。
“我去拿水……”
直到五分钟后,盖乌斯才缓过气来,苦笑。
“太咸了。”
“别人送的,盐放的有点多。”
夏尔尴尬地解释。
其实送他的人是一片好心,如今的盐很贵,鱼干反而不值几个钱。
可惜,没想到会噎住人。
盖乌斯听完,反而有些欣慰:“交到新朋友了啊,夏尔,我说过的,大家都会喜欢你。”
“嗯。”夏尔点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盖乌斯问。
夏尔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霍夫曼先生,就是送我鱼干的人,前些天死了……”
盖乌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把田地卖了,去城里的工场打工,临走之前把家里的鱼干给我。可是没两天,他就被送回来了,被工场里的机器扎断了一只手,感染了,这里又买不到药,我没办法帮他退烧。他就死了。”
夏尔说道这里,苦涩地笑了起来:“如果是以前就好了,以前我还有力量,可以救他。”
“夏尔,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我只是难过。”
夏尔看着自己指头上的茧子和疤痕:“村子里的很多人都像霍夫曼一样,还有很多孩子,刚才那个小孩子就是他的小儿子,过两天他也要去城里做工了,他签了三年的合同。
明明在工场里赚不到什么钱,做苦工,像奴隶一样工作半年只能赚那么一丁点。可不工作就会饿死。
明明地里丰收了,但粮食不贱价的话,根本卖不掉。想要买的话,却又贵得买不起,甚至买不到……康斯坦丁先生,这究竟是为什么?”
盖乌斯没有说话。
夏尔没有等到回答。
“我们不是已经胜利了吗,先生。”他问,“战争已经没有了,很多人都很努力的在生活,可是依旧很难活下去。圣城被打倒了,可是很多讨厌的事情依旧在继续。
活不下去的人,还是活不下去。“
夏尔问他,“他们已经为这个世界牺牲了这么多,为什么还要再牺牲下去?”
盖乌斯没有回答。
只是看着远处,凝视不远处村庄的炊烟,看着夕阳缓缓落下。
“很多事情,夏尔,我很难说明白。我知道有些事情不好,可为了未来,我们不得不这么做……牺牲一代人,用一代人的血去换后续百代人的兴旺。”
他说,“夏尔,这是必要的阵痛。”
“可本来可以不需要这样啊。如果现在的人都无法活下去,百代的兴旺又有什么意义?”
夏尔摇头,茫然又愤怒,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回答:“康斯坦丁先生,以前你告诉我,你要创造一个新世界,让很多无家可归的人拥有容身之地,会让很多人过的很幸福。
我们不是已经成功了吗?我们明明已经做到了……可它为什么还是这么残酷?“
盖乌斯终于回过头来了。
他的神情是平静的。
带着一丝衰老,还有更多的,是夏尔熟悉的决绝和怜悯。
“夏尔,你还记得我在圣城时跟你说过的话吗?”他说,“痛苦总会过去的,一切痛苦都会过去。
这个世界不是完美的,夏尔,总有遗憾,这是人力所不能及。”
他终于还是说出了残酷的话:
“抱歉,对此我无能为力。”
忽然之间,夏尔有些恍惚。
就像是经历了漫长的苦行,却难以企及道路的重点,无法遏制心中的疲惫和难过,还有……不甘。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康斯坦丁先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用力地抬起残存的眼睛,凝视着盖乌斯,独眼之中仿佛还存留着曾经的辉光,像是火焰:“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世界!”
盖乌斯愣住了。
“你无能为力的话,让我来吧,先生,我可以!”
他激动地向前,站在盖乌斯的面前:“我还有一只眼睛,我还有这么多血,我可以给你奇迹,先生,不论你要多少都可以!
盖乌斯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他。
许久,许久,直到夏尔激动的神情再难以为继,无力地低下头,坐回了椅子上。
夕阳落下了,寂静的暮色到来了,远处的山野中传来了野兽的叫声。
“太晚了,夏尔,休息吧,我也该走了。”
盖乌斯撑着手杖,从凳子上起身,最后将帽子带好,向他道别:“抱歉,没有顾忌你的病情,又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嗯。”
夏尔勉强地笑了笑,起身想要送他,却没有想到,那个老人向前一步,抱住了他。
明明衰老到走路都要撑着拐杖,可是拥抱却令夏尔有一种窒息感。
就像是同自己的儿子道别那样。
那么用力。
“呃,先生……”
夏尔愣住了,手足无措。
“对不起,夏尔。”盖乌斯的声音沙哑:“对不起。”
夏尔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没关系啦,没关系,只不过是吵架而已……时候你已经不早啦,先生你赶快回去休息吧,说不定半夜又会开会。”
他拍打着盖乌斯地后背:“好啦,等我养好伤就回去帮你,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累了。”
“嗯,再见。”
盖乌斯后退了一步,最后看了夏尔一眼。
转身离去了。
“再见。”
…
盖乌斯回到马车之后,马车便悄无声息地驶进了黑暗里。
马车上,沉默等待的男人递过来一份文件夹。
他看上去有些年纪了。
木讷又苍老。
不像是秘书,也不像是能够胜任这个机灵麻利的活儿,甚至和所谓的政治的大智若愚丝毫不沾边。
只是迟钝而已。
“落在车上的东西。”那个男人说,“体检报告,我觉得应该是你的。”
盖乌斯拿过文件夹,晃了一下,勉强笑了笑:
“看过了吗?”
“没有。”
老男人摇头。
盖乌斯抚摸着文件夹的封皮,许久,将它丢到了旁边的空位上。
漫长的沉默。
“我的身体里长了一个肿瘤,就在这里。”他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右脑:“和神经长在一起。”
他说,“六年前就开始了,我一直以为可以控制,我以为我还可以再撑一段时间,哪怕一段时间都好。”
依旧沉默。
那个老男人像是愣着神儿,没有什么反应,也没什么安慰的话说出来。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亚伯。”
盖乌斯疲惫地低下头,闭上眼睛:“我快要死了。”
黑暗中,漫长的沉寂里。
有人轻声哽咽。
“亚伯,请你……杀死他。”
…
马车停在了宫殿前面的雪地上。
盖乌斯推开车门,却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警卫想要搀扶他,却被他挥手,粗暴地推开。
白色的雪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佝偻地弯下腰,撑着膝盖,仿佛筋疲力尽。
撑不起最后的重量。
“对不起。”
他裹紧大衣,却依旧寒冷,自言自语:“对不起,夏尔,对不起……”
就这样,失魂落魄地,消失在黑暗里。
在高墙之外,帕格尼尼沉默地伫立在阴影中。
雪落在他的脸上,遮住了那一双漆黑的眼瞳。
他转身离去。
悄无声息。
第八百二十五章 笑话
震旦,国度。
皇宫之下的钢铁神殿。
狂乱的辉光燃烧着,灼烧着所有人的眼眸,也照亮了白恒发根之上那难以掩饰的一丝斑驳。
在那天人为之自傲的纯白中,哪怕出现了一丁点黯淡,都如此地碍眼。
如此的……令人茫然。
“话说回来。”
白恒摇头感叹:“这么久以来,我随自己心意,倒行逆施,瞎搞乱搞,搞得很多人都好奇: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受天人之血束缚的秘密?”
迎着东王公和云楼庆舒惊愕的神情,白恒的笑容满心愉快。
“对,我有。”
他点头,认真地说道:
“因为我就连天人都算不上啊。”
东王公的神情一片漠然,没有丝毫的怒意和阴沉,就像是轻描淡写地接受了这一点,眼瞳中无数虹光闪过,寻找着破局的办法。
可云楼庆舒却难以像天灾那么非人了。
表情十足精彩。
先是惊愕,然后是茫然,最后是难以遏制地狂怒,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自己以来,心心念念,想要把持的天人正统,竟然被这么一个东西拿在手里!
“你……这个……”
“啊,这个秘密我藏在心里很多年。”
白恒露出‘不好意思’地‘羞涩’神情,“我其实是我的母亲当年和马夫私通生下的孩子,生来只有一半天人之血。
她为了掩饰这一点,费尽心机。
虽然我的父亲后来发现自己戴了一顶特别大的绿色铁盔,但毕竟是家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