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传-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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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理会朝野的种种流言蜚语,庚申,皇上在朝堂上进顾长生为宁远将军,令他随九皇子从军,平定三郡之乱。
顾长生一介男宠,居然摇身一变,成为正五品下阶的宁远将军,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事?!一时间人们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早在数天前皇上下旨后,各路人马都纷纷打探这个皇上公然允许其夜宿皇子府邸的顾长生,不久后顾长生的过往即为人们所熟悉:九岁入宗学,成为顾家内定的下任家主;十四岁时莫名其妙的自宗学退学;十八岁时因与一个男人间的私情而被顾家逐出家门、沦落江湖十年。然后不知怎的又攀上了九皇子,厚颜无耻的跟九皇子一起回长安,认祖归宗……
这样的顾长生,即使如今已成为带兵打仗的将军,但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不过是个笑话罢了,没有谁会重视他。
无视于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好奇、厌恶、猜疑、嫉妒、观望、轻视等诸般眼光,顾长生显得怡然自若落落大方之极。
那天,我依然侍奉于皇上身边,远远看着顾长生毕恭毕敬的出列谢恩,我的心莫名一颤。
不同于朝野绝大部分并不清楚顾长生为人的人,多年前我就和顾长生有过匆匆的交集,虽然从无深交,但顾长生给我的印象却是异常深刻: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顾长生其人,完全当得起“可怕可怖”的评价。但因此人向来任性肆意,所以人们只注意到他的种种荒唐行径,却完全忽略了他的可怕可怖。而如今,此人出现在九皇子身边……
怔怔看着恭敬谢恩的顾长生,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却又说不出来由的预感:――要变天了!
随后发生的一切,验证了我的预感:九皇子和顾长生一起平定三郡之乱,助北海抗倭,战后挟胜利之威争取了天朝在北海的利益最大化,军医学堂、军备部、军事学堂的成立……
一系列的事情看得我目眩神迷,而在不知不觉间,九皇子不但除掉了大皇子、还获封为明王、更尽得民心;而顾长生,也正式成为了军中的新山头……
荣华三十四年的十月,我正式踏上了九皇子夏侯日月的船。
随着皇上年岁渐高,而太子之位仍然虚悬,这夺嫡之争自然是越演越烈。我处在内侍监的位置上,当然是无数人拉拢的对象。如果我不趟入这浑水中,今上尚在时,我当无事;他日今上大行、新君登基后,我最好的结局不过就是能在改朝换代之际保全己身辞官归故里。所以为了日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我必须在数位皇子中选定要效忠的人。
会选择九皇子,绝非我一时头脑发热,只看九皇子在德妃身亡风家失势后仍能风生水起博得皇上宠幸就可知其实力不容小觑。而且,自他幼时开始,我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权谋算计,看到了贪欲功利,更看到吞并天地的野心!
――野心,是所有成大事者所必须的东西。尤其是当勃勃的野心和雄厚的实力结合在一起时,其产生的结果实在是难以估量。
更何况,九皇子的身边有顾长生……
只要紧跟着这样的两个人,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带着我走到一个无法想像的地步!
荣华三十四年十二月乙未,皇上领着四皇子、九皇子,还有几个中书府大臣一起巡视顾长生的定北军营。顾长生应皇上之令命军士操演,所有人都惊骇于将士们毫不犹豫的射杀御马,只除了两个人:皇上和九皇子――皇上是一脸的满意;而九皇子则是面无表情……
荣华三十五年一月丁未,皇上颁诏,令九皇子代祭太庙,受百官朝拜。
二月乙丑,皇上立九皇子为太子。不久后太子自顾长生的将军府搬回宫中,任由老臣们给他张罗着说亲娶妃之事。
九月丙申,太子在京中大豪叶明进的生日宴会上跟歌姬吃醋,于众目睽睽之下肆无忌惮的拉走了顾长生,而后又公然搬回顾长生的将军府,还拒绝了老臣们为他选妃。
太子这般张狂的行为令天下骇然。而我却只觉得奇怪:因为太子从不是个会头脑发热,鲁莽行事的人。
在宫中这么多年了,我算是看着太子长大,对他的为人自然了解数分:他向来谋定而后动,性格沉静如冷血;若激愤,其下必有阴谋。
所以我断定:太子之所以会在那个云集了京师头脸人物的宴会上如此作为,并拒绝了纳妃生子,摆明了立场只要顾长生一个人,必定有所谋!
尽管,那时的我,并不清楚太子所谋的到底是什么……
荣华三十六年十月癸丑,那一夜,贤王夏侯京死于张庆英之手,皇上与太子密谈后驾崩。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自然清楚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对于太子所做的一切,我并不觉得奇怪――兄弟阋墙,至亲成仇,阴谋背叛、血腥杀戮……这在帝王家,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并不足以为奇。反正能赢得一切、坐在龙椅上的人,必然是最为情薄狠辣的那一位。
而对于我所做的一切,我也并不觉得愧疚。因为我不过是想继续活下去,且活得好罢了。况且,一直以来我都坚信:当太子和顾长生在一起后,天朝,必将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太子登基后,顾长生也入住禁宫,与天子共枕。此举令天下震惊,而面对众多的劝谏者,皇上根本不改初衷,并借诛杀反对他与顾长生在一起的人之际,趁机进行大清洗。一时之间,朝野皆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十一月庚寅,群臣齐聚于御书房,恳求皇上纳妃、生子。我知机的请来了太后。太后怒训群臣后允许皇上此生不立后、不纳妃、无子嗣,并下旨诏告天下:任何人敢反对,即杀无赦!
从此,顾长生光明正大的伴在了皇上身侧。
光明元年六月壬午,皇上令辅国大将军顾长生领精兵二十万出征印河。
光明二年六月甲午,顾长生上折请求皇上在印巴两地开设学堂教化蛮夷。
看到那份奏折时,皇上先是大喜,但不久后脸色便沉了下去,默然良久后,皇上的眼中瞬间闪过一道凛冽寒芒,虽是一闪即逝,却犀利得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而看着那样的皇上,我只觉得一丝寒意慢慢的从脚底往上升……
光明二年九月己亥,顾长生率军自印河还京。皇上亲至京效迎接,然后在广场中嘉奖了所有立下战功的将士,更厚赏顾长生,赐给他衮冕一套,金辂轿一乘,鼓吹一部。
看着那些赏赐,我只觉疑惑之极:衮冕和金辂轿,都不是人臣所能承受的东西。尤其是金辂轿,向来只有帝王和皇太子才能使用……
皇上,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忽然间,数月前皇上看奏折时的阴寒表情无端闪过我的脑海,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再度细想皇上此举的用意,我即刻不寒而栗:
万岁万岁,您的机心权谋,着实令人恐惧异常,钦佩之至!
那天,在授勋仪式结束后,顾长生应邀去了顾府。当夜,他在回宫的路上遇剌,危在旦夕。
为救顾长生,太医们耗费了两夜一天的时间,而那两夜一天里,皇上就一直守在屋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乙已,顾长生醒过来了。从那一天开始,皇上不理朝政,亲侍汤药,伴在伤势极重的顾长生身边片刻不离。
乙卯,皇上秘密召见了太医令龙行健。
直到今天,我仍然不知道那一天皇上到底对龙行健说了些什么,但通过二十余年的观察与分析,我可以断定:那一天,皇上一定是要求龙行健不能治愈顾长生,只需要维持虚弱的现状。
身处机枢多年,我当然知道皇上对于顾长生是什么样的看法。
平定三郡之乱、打败倭国后,凭借着显赫的战功,顾长生已经由一个寂寂无名的“黄口孺子”成为天下人皆知的侍剑将军,正式登上了权力的舞台。而后顾长生创办了军事学堂,身为军事学堂创始人的他在军中拥有着无以伦比的巨大影响力,他把他的根基牢牢扎在了每一个年轻将官的心里。随着顾长生的得势,他又大力提拔人才,造就了军中一大批将领的崛起,这些人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顾长生的亲信,他们和顾长生互为犄角,互相呼应,使得顾长生在军中的位置稳若磐石,没有任何人能动摇。同时顾长生的身后有实力雄厚的豪族顾家,进过宗学的他今后势必会成为家主继承顾家。更何况顾长生本身才华横溢却又过于桀骜不驯……――这样一个人,如何能不招致帝王的猜忌与提防?
所以,当天下人皆为皇上的情深而动容时,只有我知道:皇上虽然伤悲,同时却也在窃喜,因为这场剌杀的发生,他和顾长生才能平安相处――一个失去了功力的顾长生势必无法继承顾家,而无法掌握豪奢大族的顾长生即使手握重兵,也并不是那么让人畏惧……
光明二年十月己酉,皇上封顾长生为亮王,与自己共治天下。从此,顾长生就名正言顺的参与到政事中来。
异姓成王,且是能与帝皇共享皇权,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事?!舆服皆与帝同,名字列于宗庙,这是何等的宠幸、何等的厚爱?!
天下都惊叹于皇上赐与顾长生的殊荣,但隐藏在这样的浓情厚爱之下的机谋算计,世上又有几人能够识穿?
――皇上啊,对权术的运用真的已经娴熟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皇上封顾长生为亮王,让他正式参与到政事中来。这固然是皇上向天下人表示他对顾长生的看重与爱意,但更重要的却是包裹在其中的帝王那隐晦的心术:分权!――顾长生既然参与到政务中,就必然无法全面兼顾军事,而皇上自然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加强对军队的控制。说穿了,就是皇上在不动声色名正言顺的削减顾长生的兵权。
更何况,顾长生在遇剌后身体极其虚弱,最需要的就是休养。而皇上不但不给他休息的机会,反而让他更加劳累……
但是不管怎样,皇上毕竟让顾长生成为了亮王,给予了无上权力,拥有了与自己平等的地位……
……天心,真的难测难识啊……
光明三年二月癸已,不顾自己伤愈未久,顾长生自长安出发,南下江南治理水道。
光明三年八月甲午,那一天,皇上收到了消息:远在江南的顾长生因为太过劳累以致病倒。
看着皇上忧心忡忡,一时之间,我竟然脱口告诉他:自古以来都在传说:少林的洗髓经和易筋经有洗筋伐髓之功。这样的奇书也许可以让亮王重得一个健康的身体。
皇上即刻派人自少林索要了这两部经书。
当那两部经书出现在书案上时,皇上极为兴奋喜悦。但慢慢的,皇上的表情就沉寂了下来,他低声问我,“刘冬,你说,这经书真的能让长生痊愈吗?”
我不敢开腔。
“痊愈吗……”皇上喃喃的说道,突然,他的眼角轻微的跳了一下,接下来就是沉默。很久过后,皇上对我说道,“这世上其实从来没有这两部经书。当然,朕更从来没有派人到过少林。”说这番话的时候,皇上的声音并不高,语气却极重。
刹那间,我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了解到皇上对顾长生的忌惮!
尽管心中有数,但我仍然忍不住放纵自己向皇上质疑,“您真的已经决定了?”
皇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动摇,但那丝动摇实在来去得太快,快得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他沉声强调道,“是的,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洗髓经、易筋经!”
于是,不日里,相关人员统统暴毙……
光明三年九月辛未,顾长生自江南回朝。
那一天,皇上亲至京效迎接。回宫后,不顾众宫人仍侍奉在前,皇上担忧的拥紧顾长生,嗔怪着他只知操劳国事,而不知保重身体。顾长生只是笑。
冷眼看着顾长生笑得那么满足那么幸福,我也不禁在心里发笑:
世间所谓的情爱,不过是无常的幻影。
而人心,更是天底下最难捉摸的东西。
傻瓜顾长生,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的有些事,绝不是人们想像中的那么美满那么幸福?而这世上的所有光明所有美满,又有哪一桩不是建立在令人难以置信的黑暗之上?更何况,在豪族与皇宫中生活了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明白:越是亲近的人,其实才是越看不清楚的人……
光明六年三月乙卯,顾长生在寿春宫设宴,为远征倭土的将士饯行。
三月庚辰,归德大将军李信领忠武将军吴胜、壮武将军霍凡、宣威将军施长江、明威将军张大福伐倭。
八月已丑,因战事的需要同时也是因为自己身体的虚弱,顾长生不再处理内政,搬到了宫中相对僻静的春华轩专心处理军务。
在他准备搬到春华轩时,皇上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