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风云变-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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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二位将军,朕便将这伐辽南军交付于你二人了!”李乾顺说罢冲着戚顾二人双手一扬,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转而向着身旁一名身材敦实,目光炯炯的少年道:“察哥!”
“是!皇兄!”
“你的任务,便是全力辅助二位将军。”
那叫做察哥的少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头歪向一旁。
“朕今天是以皇帝的身份命令你!”李乾顺语气一沉,“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谁是小孩子!?察哥就是不服!就算是口上答应了,心里也不服!”
“你到说说看,有何不服?”
少年看看了戚少商,“这位戚将军,单人猎了一支金钱豹,威猛无比,察哥亲眼所见。他来做伐辽南路军主将,察哥心悦诚服。”少年瞥了一眼顾惜朝道:“可察哥不明白,这位汉人书生又因何堪得起副将一职?打仗打的是刀枪血性,舞文弄墨平日里看便好,上了战场又有何用?”
戚少商在一旁道:“顾将军才能本在戚某之上,莫要说副将,做主将也是绰绰有余。只因在下枉有几年与辽作战的经验,顾将军才硬是把这主将之位让与戚某。”
少年显然听不进去。哥哥从小喜欢汉人的东西,这个书生模样的人会弹琴下棋,吟诗作赋,哥哥便对其信任重用,还把承天宝剑和大夏第一强弓送与了他。。。想到此,脱口道:“我察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这位顾将军敢不敢和我比试一下骑射?”
西夏军素以骑射著称,十几岁的少年人个个精骑擅射,察哥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尤以自己的箭法为傲。
迎着察哥挑战的眼光,顾惜朝轻踢马腹而出。这目光他狩猎那日见过,至今记忆犹新。“好!怎样比试,顾某都奉陪到底。若是我输了,这把弓就归你!”顾惜朝说着将弓从背后摘下,交与身旁士兵保管,又从一名兵卒那里随便拿了一把弓。
“我便用这把普通的弓,这样也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看到大夏第一强弓,察哥眼睛一亮,痴痴的盯了半晌,抬头道:“那我们就比试‘夺羊角’”。
夺羊角是个西夏男儿经常玩儿的游戏。游戏双方从一点出发,射落高秆上悬着的羊角,并在羊角落地前接到手中。抢先得到羊角的便是胜方。
顾惜朝今天本来一身银盔银甲,此刻竟将铠甲脱掉。一袭白衣在风中飘舞,在这肃杀的兵阵前格外耀眼,煞是好看。
可是却把戚少商看得出了一头冷汗。他不是对顾惜朝没有信心,而是太过关心。
李乾顺也悄悄地握紧了拳头,既担心,也期待:他也想看看顾惜朝怎么对付这样的局面。
两人都知道,这是场比武,不是什么游戏。
他们也知道,今天这场比武不能阻止,而且势在必行。为将者必要树立威信,才能带兵打仗。上了战场都是以性命相搏,没有人愿意跟着庸将拼命。
“我让你两个马身。”顾惜朝对身旁的察哥说。
少年咬了咬唇,心道,“那你就看着那弓怎么落于我手!”长靴猛踢马腹,战马嘶鸣,飞奔离去。
顾惜朝果真等对方的马奔出一丈,才纵马疾驰。
顾惜朝的骑术,令两旁的西夏士兵都看呆了。西夏人自诩是马背上的民族,可他们却没见过骑马这么好看的人。那马上仿佛是驮了一团白云,从眼前倏然驰过。
羊角由一根细麻高高悬着,在疾速奔跑的马背上射断已是不易,再要算好距离,等羊角落下时刚刚接到更是难上加难。通常玩上几个回合羊角还未曾射落也是常事。但这对于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百发百中的察哥而言几乎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听着马蹄声响,察哥知道对手还被甩在身后。胜券在握!他算准了距离,一箭飞去,就等着羊角落在手中。
令他难以相信的事情发生了。他的箭竟然在即将命中目标的一刻,改变了轨迹!
——另一支箭从身后飞来,将自己的箭打歪了!
意外,震惊,气愤。。。察哥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些滋味体会个遍,却见又一支箭从身后飞来,羊角应声而落,被挟风而过的白衣人轻巧的抄在手里。
“你耍计谋!察哥不服!再来!”嘴里虽是这么说着,察哥已经明白对手箭术精湛,心里不敢再小看。
“这一次,你在前面先行。”以箭打箭,自己也做得来。察哥打算照搬这白衣人的“诡计”。
顾惜朝轻笑了一下,便依了少年。
策马,取弓,搭箭。
顾惜朝箭一离弦,察哥的箭也立刻飞出,急追直上,将顾惜朝的箭撞偏。转手从身后取出三支箭射向高悬的羊角。三箭齐发,又急又猛,这下应该万无一失。
三支箭呼啸而去,待飞至白衣人身边,只见顾惜朝衣袖疾舒,将箭的力道化去一半,翻手尽数捉住。手腕一抖,将一支箭掷出。细麻被拦腰斩断,羊角又一次落入顾惜朝手中。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个瞬间,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顾惜朝在众人喝彩声中拨马而回。
“还要不要再来?”顾惜朝向着那少年道。
察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察哥服了!顾将军,察哥输得心服口服,由里到外,彻彻底底的服了!”
手向身侧一挥,道“从今后,我和我的这三千铁鹞子军,唯两位将军马首是瞻!”
察哥身旁的黑甲骑兵退潮一般,纷纷下马跪地,“顾将军威武!戚将军威武!”呼声震天。
辽夏边境。
冷雨霖淋,从傍晚便下个不止,入夜后愈发寒冷。
一支辽军浩浩荡荡,蜿蜒而来。冒雨行军半日,此刻已经队形不整。
辽将萧惠勒马眺望。天地无垠,旷野中只见漆黑冰凉的水喧哗流淌。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看来今晚只好凑合了。萧惠回身对传令官道:“传令下去,就地安营扎寨!”
辽军上下早就疲惫不堪。盔甲浸了水,在这一派凄风冷雨中行军,苦不堪言。得了这命令,便迫不及待地搭营起火。
中军帐里,营火噼噼啪啪的作响,时而有火星儿伴着一声脆响飞扬而起,精灵般翩跹舞动。
帐外,一骑冒雨而至。来人匆匆下马,抢步入帐。
“萧将军,你看,是不是让将士们变换个阵型,再作休息。另外,是不是还应该再增调些人手,加强巡逻。还有。。。”
“哈哈。。。”不等来人把话说完,萧惠便仰天大笑。“谨慎不是坏事,可耶律将军未免太过胆小了吧。今晨得报,西夏兵还在百里开外。这百里又都是大漠荒原,加上天雨泥泞,这段路怎么说也要再走上个一、两日——除非长了翅膀飞。我看耶律将军多虑了。”
耶律德疆坚持道:“这路西夏兵为首的将领非同一般,再下若不是领教过他们的利害,也不会这样长别人锐气,灭自己威风。”
萧惠斜着眼瞅着耶律德疆,“你是说戚少商和顾惜朝?汉人有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看耶律将军是被那粒花生米吓破了胆吧!”说完竟毫不顾及对方面子,狂笑起来。
耶律德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在那张脸几乎都掩藏在浓密虬髯之下。他在西夏被一粒花生米闹得寝食不安的事情不知怎么被传了出来,现在朝野上下,尽人皆知,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
萧惠终于收住了笑声,“西夏皇帝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听说那戚少商就是一介草莽,顾惜朝则是个白面书生。李乾顺竟然用这样的人当将军,哼,西夏真是无人了。”萧惠忍不住冷笑了两声,侧目对耶律德疆道:“耶律将军,时候不早,请回帐休息吧。”
●21。
…
耶律德疆睡不着。
有点恼怒,有点愤恨,也有点惧怕。雨点杂乱无章的砸在帐顶,搅得他更有点心烦。
萧惠的冷嘲热讽刀子一样割在心头。他也明白,萧惠的话不无道理。军队日行八十里已经是神速,更何况天气恶劣。辽军受阻,夏军也一样。这样的天气,每日推进四十里已经会人倦马乏。
而且辽军五万多人马,乍称六万;而对方只有三万人马。就算是真的交了锋,也未必就会输。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暂时还算平静的雨夜,笼罩着一种莫名的诡异。他甚至有一种预感,他觉得戚少商和顾惜朝会出其不意的出现,就像那个自己被迫吞下屈辱的花生米的夜晚一样。
他嗅到了和那夜相同的味道。危险的味道。
正因为如此,他才整夜马不离鞍,和衣而卧。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第一个起身上马,逃之夭夭。
萧惠是被冲天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帐外亮如白昼。而那光不似日光那样令人心生暖意,那是林立的火把烧出来的亮。火影绰绰,照得人胆战心惊。那声音也不似平日间宴席上迷醉的酒令喧嚣,而是从杀气腾腾的口中吼出来的,有如怒涛击岸,听得人魂飞魄散。
刚刚从梦中醒来时还带有几分恍惚,等到自己的双臂被粗暴的架起时,萧惠才彻底醒了——身上的手不是方才睡梦中温柔乡里那美眷佳人的手。他几乎是连拖带拽地被拉出营帐。
湿冷的地面,混杂了血腥和雨腥的空气,马蹄杂沓,刀光火影——他终于弄明白,自己已经作了西夏军的俘虏。
“启禀戚、顾二位将军,擒到辽军主将萧惠。”
萧惠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两匹高头大马耸立在眼前,马上之人,一人高大魁伟,目光如炬,不怒自威。坐骑配了斑斓的金钱豹皮,更添了几分威猛;另一人则是眉清目朗,一身雪亮的银盔银甲。火光照映下,盔甲熠熠生辉,竟好似天神一般。
没等对方发话,萧惠先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顾满地泥泞,挣着被兵卒力压的肩膀向前硬挪了几步。虽然浑身发抖,但口齿却比平日还要伶俐。
“戚将军,顾将军!久闻两位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两位将军不但勇猛无敌,智谋过人,更难得的是,两位生得如此英俊潇洒,气宇不凡,仪表堂堂,我见尤怜。。。”
戚少商厌恶的摆了摆手,“来人,把他嘴堵上,带下去。”
萧惠那边被堵上了嘴,仍是磕头如捣蒜,被兵卒推推搡搡的拖了下去。
雨声渐稀,满目是将息未熄的篝火,箭创刀割的营帐。突袭还未满一刻,六万辽军就被一万犹如群狼般的西夏骑兵,冲杀得四散分离。
“有没有捉到幅将耶律德疆?”戚少商问手下兵将。
“耶律德疆挟大约两万辽兵跑掉了。”
“追!”顾惜朝毫不迟疑地道。
戚少商闻言心中诧异。西夏兵虽然冲散了辽军,但靠的是出其不意,对方毫无防备。雨夜长途奔袭,每人两骑,中途换乘,才得以如此神速。但这只是先头的骑兵部队,大部的步跋子兵,还有辎重粮草都在后面,至少要待半日后才能汇合。
戚少商本来想说“穷寇莫追”,但略一思索,顾惜朝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压下来没有作声。
“察哥!”顾惜朝命道。
“在!”察哥应声而出。
“你的三千铁鹞子兵现在怎么样?”
“三千铁鹞子没有一人受伤!”
“能不能立即连续作战?”
“回禀将军,铁鹞子们不累,但有些马儿已经吃不消了!”
“立刻在俘获的辽军战马中挑选精壮马匹,把累了的战马换下。就地休息半个时辰,继续追击辽军!”
“是!”察哥虽然并不完全明白顾惜朝的用意,但他相信顾惜朝。只要能打胜仗,再苦再累心里也甘愿。
似是看出众人的疑问,顾惜朝道,“虽然敌众我寡,但敌军此刻正如惊弓之鸟。即弄不清我方有多少人马,也没有时间重整队伍。所以此刻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夏军不日便必须东渡黄河,如果等辽军缓过神来,在河对岸聚集力量,以逸待劳,我军渡河作战必会被动。”
“所以,”顾惜朝轻扬马鞭,“这第二次追击至关重要。一定要把这支辽军彻底打散,令其再也无力反击。”
“是!”察哥一脸振奋地应道。“两位将军放心,察哥一定把这两万逃兵杀的丢盔卸甲,屁滚尿流!”
“慢着,我与你同去。”顾惜朝道。虽是逃军,但以三千击杀两万,还是有些风险。又对戚少商道,“大当家的,这里就交给你了。”几千人马应付多于自己几倍的俘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戚少商打马上前,拦住顾惜朝,“还是我去!”回身盯着顾惜朝的眼睛低缓地道,“放心,不会有事。”
戚少商的背影完全离开顾惜朝的视线的时候,顾惜朝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戚少商分开过。原来自己已经很不习惯等待。
逃亡。
这种惊心动魄,在耶律德疆的军旅生涯中,并非绝无仅有,但这一次,却肯定会令他终生难忘。
马,数不清的马,在黑夜的迷雾中错乱绝望地奔行。雨早已停歇,风却开始肆虐,将被雨水浸湿的铠甲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