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饼-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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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凡已请管家把展玉风带回去。展家给予了他父亲最优渥的待遇,顶级的医师,顶级的贵宾病房,完善齐全的设施。他们得到的恩惠已经太多。
深夜的走廊寂静无声,秦凡坐在父亲的床边,默默看着他。
室内的灯被秦凡全部关掉,只有窗外透进的隐隐月光照出男人憔悴的样子,血迹胀大的脑袋,鼻里插着氧气管,身上也被各式各样的管子布满。男人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仿佛要透过胸腔喷薄而出。
医生说,他的脑子里血块太多,动一次手术可能不够,再出血的话可能还要动。不过这是有危险的,你要想清楚。
秦凡回答他,要动,不管几次都要动。
仪器的声音在耳边低声作响。y
花匠躺在床上,早已满脸风霜的脸此时更显苍老。秦凡默默伏在床边。
印象里,第一次在孤儿院见到这个忠厚老实,却对花无限怜爱的男人时。他对自己说:想把花的样子留下来吗?叔叔教你拍照。
孤儿院拆除时,他对自己伸出手说,走,我们回家。
就是这样一个憨厚温暖的男人,在自己的生命当中留下一个个重要的印记。他喝酒的时候,自己在旁边看,看他脸上逐渐苍老的纹路,看他眼底化不去的浓浓悲哀。
他们彼此之间很少交流,但却又视对方为一种理所当然的存在。秦凡知道。他也有自己的故事,复杂或许天真的往事。
抬起头,秦凡再次深深地望向床上的男人。
叮铃,叮铃。b
耳边突然响起轻轻的铃铛声,一下一下,清脆悦耳。
室内室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人。g
秦凡怔住了,他抓住男人的手说:“你想要过河吗?你不再留恋这一世的人事纷争吗?你,不能让我再一次面对被父母抛弃的命运,你不能,不能……“
反复说着,秦凡渐渐害怕起来,他不知道父亲的心里是否一直存在一个执念,浓烈到一定要再次轮回为人去了却它。父亲以前对他说,我死了以后,你也应该有很多朋友了,所以千万不要难过。
秦凡说,但我却再没有第二个父亲。
是,再没有,纵使弹指间几度轮回,却只得你一人。
然而,自己的直觉终究是对的,花匠没有渡过一周的危险期。
所有的仪器停止了运作,护士默默拆去父亲嘴上的氧气管,医师忙着拉心电图做死亡证明。
床上的男人半开着惨白的唇,眼睛也微微睁开一条缝,头部浮肿,右侧有术后留下的疤痕。
秦凡走上前,轻轻抚拢他的双眼。
围观的人群里,传来小声的啜泣,是展家的其他一些佣人,敬重父亲的为人,来见他最后一面。
展渊,展玉风都在。
秦凡静静听着医生交待着后续手续,又默默为他一件一件穿上衣服。
沉重的身体,体温尚有一丝余存。
工作人员走来把他的尸体推进冰冷的太平间,门一关,从此再不能相见。
人群逐渐散去,秦凡走出大门,在阳光底下站定,他有些晕眩,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所适从。
展玉风从背后轻轻揽过他的头,说:凡凡,你为什么不哭呢。
第五章
秦凡拿着相机,慢慢走在初春的街道上。接近中午的时候,阳光很好,充沛却不刺眼,温润的感觉化去不少这个季节的阴冷。
上午拍摄的时候,他第一次动了怒。
模特一味摆着单调的姿势,别扭做作。他耐着性子,给了她几次建议,却被抱怨要求太高,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
难得来一次现场的老板看不得自己的情妇被指责,于是严厉叱呵秦凡没有专业素养,拍不出好的照片还把罪都往模特身上推。
秦凡气恼,他觉得自己优秀与否,专业与否还容不得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来评判。
于是他当场沉下脸说:“模特与摄影师之间连起码的互动和沟通都没有,这种狗屁工作,我不干也罢。”
慢慢走了一会儿,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路过一座公园,发现外围墙上已经稀稀地开出一朵朵迎春花,小小的,耀眼的金黄|色,努力从枝头爆出。秦凡微笑起来,举起相机。
椎名雅坐在车里的时候,眼里瞥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神情专注的男子,正兴致勃勃地对着不起眼的迎春花,不断按着快门。
“停车。”他对司机喊。
迎春花对他而言有一种特别的意义,而眼前的男人,拿捏镜头时特别的态度,特别的目光显然引起了自己的兴趣。
“抱歉打扰。”他礼貌地上前打招呼。
秦凡匆匆看了椎名雅一眼,Armani西装,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风范。
再向后看去,是一辆黑色蓝宝基尼。看样子,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且品位不俗的男人。
“有事?”
“我想请问,你是专职摄影师?”
秦凡直起腰,收起镜头:“没错。”
椎名雅满意地笑起来:“我想请你为我工作。”
秦凡挑了挑眉,问道:“理由?”
椎名雅抚抚下巴,故作沉思状:“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秦凡顿时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好感,不说谎的男人,衣着谈吐不俗,也许是个可以相处的老板。
“可以,但我要先看一下工作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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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名雅是一家经纪公司的老板,在时尚娱乐圈里算是颇有名气。时常想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为名为利,人人都想捏着一根救命稻草往上爬。
但是秦凡不在乎,公司的大小,是否声名在外,是否报酬丰厚,是否待遇优渥,他并不介意。
他觉得,自己一生可以接触的人有限,能选择的生活方式更是有限,所以他只想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在有限的空间里自由地起舞。
椎名雅在第一眼见到秦凡的时候,就明白他并不是那种欲望强盛的人。这样的发现,让他于公于私上都很满足。作为一个老板,贪欲强烈的员工迟早会成为心头大患,而就个人而言,他本身亦是欣赏那些容易满足的人。
他把这些话告诉秦凡的时候,秦凡用略带不屑的眼光瞥了他一眼。
“怎么,我说错了?”
“不是,我不过是觉得你只会用尺来衡量别人。”
椎名雅自嘲地笑笑:“我站在今天的位置上,就算想做什么也不能随心所欲。”
秦凡没有接话,虽然他觉得身不由己从来都只是借口,但他也知道,在上流圈子里,存在不少的椎名雅。愿望一开始是人人都有的,只不过后来愈来愈强的欲望渐渐模糊了与愿望之间的界限,等醒悟的时候,已是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走进拍摄现场的时候,秦凡稍稍宽慰了一些,这里比自己原来的工作环境真是要好很多。他随意看了看四周,忙碌的工作人员在现场不停穿梭,其余专业人员的神情亦是极其认真严肃。
秦凡站在布景旁默默看着台上的模特。
外形非常出众的两个男人,一个脸上略略带着一些混血儿的迷幻气味,另一个却是纯粹的亚洲式强硬线条。
白色布景前,镁光灯下,两人按着摄影师的要求不停变换角度,做出亲吻,搂抱,抚摸等亲密动作。
“这是一本Homo杂志要求的宣传照。”椎名雅一面说着,一面用余光观察秦凡的表情,依旧是平静如水,一脸的漠然。
台上的模特渐渐显出一丝疲态,秦凡发现两人虽然竭力维持和谐的姿势,但脸上的表情显然已有些挂不住。想来在镁光灯前可能站了太久。
“停,你们休息一下。”
摄影师也终于发现了问题,挥手让模特下台。秦凡看着几乎虚脱的两人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下台。
椎名雅的眉头渐渐皱起来,这一条通告耗去的时间已远远超过他的估算。
“老板,我觉得找了几组都没什么效果,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找一对homo model来拍的。”
摄影师走上前,一边擦拭额际的汗珠一边无不懊恼地说。
椎名雅不答话,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秦凡。
对秦凡而言,他真不愿意在试用期开始就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专业模特在什么情况下都必须克服私人情绪,这是最起码的标准。”
摄影师好奇的目光在秦凡身上打转,他问椎名雅这是你新找来的model?
椎名雅笑笑,并不答话,一方面他不想在一份困难的工作没有完成之前,对手下的员工施加另一重危机感。而另一方面,自己原也是对秦凡有过这样相同的想法。
秦凡随意在场地周围走着,看看四周喝水还不忘讨论工作的人,看看因着拍摄不顺利而独自反省的模特。他独自走到台上在镁光灯下站定,白花花的灯光照得他晃眼。
椎名雅走上台,笑着问他:“怎么样?你想体验一下站在舞台上的感觉?”
秦凡回过头对他说:“这个摊子,我可以帮你。”
话音一落,虽然不大声,但显然成功引起四面八方的关注。
“你想改行?”
“Model我只做这一次,搭档我自带,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椎名雅挑挑眉:“我以为你是不会计较的人。”
秦凡冷哼一声答:“你的人情值钱得很。”
第二天,秦凡待展玉风来到拍摄现场。场子里原出了一个秦凡已足够让人侧目,现下又看着他拉着一个粉雕玉琢的长发美男,众人在关注之上更是添了一份惊艳。
椎名雅尽管早已饱看天下无数美男美女,但如此将女人的娇媚与男人的爽朗融合在一起的,他还是头一遭见。
眼看展玉风一直牢牢抱着秦凡的手臂,椎名雅心里便猜到几分。
“你好。”他走上前礼貌打招呼。
展玉风伸出手用力回握他一下,同是男人的椎名雅如何会不懂他的挑衅,于是他连忙笑道:“你放心,我对你的情人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秦凡百乐展玉风一眼,展玉风被说中心事倒也索性落落大方承认。
“最好不要,不然我打到你满地找牙。”
椎名雅心里一惊,想这貌似天仙的男人,脾气倒是很火爆,和秦凡完全是南辕北辙。于是不由得多看了秦凡几眼。
展玉风有个相当奇怪的癖好,他非常地不习惯别人为他上妆,一是怕别人会毁了他这张脸,而是不习惯陌生的手在他脸上游移的感觉。
“你确定要自己上妆?”椎名雅不确定地问了一次,他不知道眼前的两人还能为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我说是就是了,罗嗦你!”
展玉风挥挥手把一干旁人赶开,拿出随身带的化妆箱,为秦凡抹起粉底液。
专注的眼神,熟练的手势,一笔一划间,很有专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