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降风 by飞砖-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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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冽风铁著一张俊脸默默地擦拭著自己的配剑。
剑光雪亮,在他的脸上反转流连出让人胆寒的氛围,雷连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
王爷的心情不好,这是这次所有随行的士官们都发现了的事实,所以大家也都有默契地尽量不去触动岑冽风,免得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这样枯等下去,真的是件消磨人意志的事……
雷连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看见远出黄沙滚滚,他慌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定睛察看──没错,不是他眼花,远处确实有大队人马正朝这边冲过来。
“王爷!空楼军来了!”
雷连匆匆回头禀报,只见岑冽风沈默地站起来,收剑回鞘,眼中的光芒如同冰霜凝结。
“传令下去,先头军五百人去把他们引进来,其他部队准备好火箭、落石;等空楼军队进入谷中以後,举黄旗滚石,举红旗燃箭!”眼神如冰,吐字也如冰,岑冽风毫不留情地下令。
“是!”
“还有,如果发现空楼将军的话,把对方活捉来我这里。”
“是!”
雷连领命离开,独留岑冽风依然像雕像般矗立山顶。
总算是来了……若不是要让天下知道是空楼先动兵,以免以前归附的百姓们人心惶惶的话,他早就直接领兵打了过去!让他白白浪费了三天的时间,这些人需要有所觉悟才好。
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岑冽风俯瞰著脚下的局势。
半个时辰以後,空楼军队被顺利引进谷中。
看著那群仍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中计,只顾著追赶假装逃走的东溟士兵的人,岑冽风真的觉得这场战斗无聊透顶,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偏偏他还必须得陪著对方在这里耗时间。心里无比烦躁,岑冽风有了一种摧毁一切的冲动。
“亮黄旗。”
看著时机差不多了,他对身後的传令官吩咐。
巨石在下一刻从山崖上迅速滚落,顿时谷中哀号遍野。岑冽风却仍旧面无表情地看著脚下挣扎的人群,心里估算著战况。
“亮红旗,通知各部一个时辰後冲锋。”
说完,他扔掉碍事的披风,也跃上战马。
不久之後,山谷之中只听见战败的空楼士兵们的鬼哭狼嗷。鹿岭首战,东溟军大获全胜!
“怎麽会这样?!”愤怒地将前线战报撕碎後丢到地上狠狠地跺了几脚,负责这次空楼全军的指挥调度的空楼太子贺连又气又急,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东溟军重兵把守的不是应该在其他三个关卡吗?!为什麽鹿岭这种地方会有伏兵?啊?!”指著之前自信满满地对自己分析战况的那个将领,贺连现在正是全身的怒火找不到发泄之处的时候。
“是、是属下疏忽……太子饶命……属下……”
“罢了!你下去!”挥手遣退连说话都打起结来的废物,贺连心烦到极点。“好在还有另外一边由水云宫进攻的战场,现在只希望那边能有个好点的结果……”
“报!!”
贺连话音未落,传令兵已经冲了进来。
“说。”猛灌进一口凉茶,贺连在帅位上坐下。
“那、那个……”传令兵全身颤抖地看著明显心情不佳的主将。“刚才前方传来战报……本来答应协助我军的水云宫阵前、阵前倒戈,我军右翼死伤不计其数……”
话一说完,那个士兵连看向贺连的勇气都没有了。
全身僵直地消化著刚刚听到的这个消息,贺连只觉得自己现在从头到脚都变得冰凉。
完了。本来还指望能够借助水云宫的力量,却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变卦。
“宇文司空……”咬牙切齿地说出那个让自己现在愤怒憎恨到极点的名字,贺连匆匆地想著应变之计──原本他就不赞成父皇听迎春的建议在这种时候兴兵,现在可好,作为主帅的自己如果才刚刚开战就在这里失败的话,回去以後必然所有的责任都会被推到自己头上来。
“迎春!”大声叫来随自己出征的妹妹,贺连决定孤注一掷。“你今夜就启程,暗中到东溟都城去,我要你做一件事……”
这个计谋如果成功的话,他们就还有挣扎的机会;如果失败……空楼全军就只有灭顶的命运等在前方了。
贺连恨恨地看著又在落雪的苍穹,他此刻最想杀的不是让自己惨败的岑冽风;也不是引起这一连串事端的迎春。而是那个……背叛自己的宇文司空!
如果这次我侥幸活了下来的话……
贺连的眼中闪过危险的光。
第九章
夜深人静。皑皑的雪地安静地反射著冷清的月光,这本该是人人都在好梦之中的时候。
司徒未央是忽然惊醒的。
没有任何前兆,也没有任何理由。
他的梦就像被人忽然用剪刀剪断一般,直接跳过朦胧的阶段变得清醒起来。
在黑暗中环顾四周,一切都很正常,和平时没有丝毫的区别。但是他的心里却有不祥的感觉,让他的心变得很乱。
黑暗中,司徒未央房间的门被人忽然推开。
就著白雪反射进屋内的月光,司徒未央能够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果然还是来了。”司徒未央看到对方的出现并没有很吃惊,他甚至很清楚对方的身份──能够潜入东溟王府不被人发现的,必然曾在这里住过很久,熟悉一切情况;而熟悉这里的情况,又有必要半夜潜入他的房间里的……只有已经逃了出去的迎春。
司徒未央摸索到火夹子准备点灯,一把冰冷的剑无声地横在他的颈间。
“别出声!”迎春的声音本来很娇媚,但是在刻意压低的情况下却反常地透出了一股冰寒之气。
司徒未央缓缓地收回手。
感觉到他没有叫人的意思,迎春这才把剑微微移开。
“你怎麽知道我会来?”确定了周围没有其他埋伏的人,迎春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慵懒──她没想过,自己这次潜入竟然会这麽成功。而现在之所以会这样,她只想得到一个理由,就是司徒未央知道她会来,所以故意把周围的人遣开了。
黑暗中,司徒未央无声地微笑。
“我当然知道你会来──冽风在阵前大破你空楼军队的左翼,右翼军队又因为水云宫的倒戈而受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是一个有些能力的主帅,我会怎麽做?当然是去抓住敌人的弱点好加以威胁。”
“冽风身上没有弱点,一定要说的话,会拖累他的也只有我而已。所以你不来找我,又会去找谁?”他慢慢分析著,每个字都正中要害,就像他一直看著迎春兄妹俩的计划一样。
“你既然知道我会来,为什麽要把周围的人支开?”有那些人在,他不是就安全了?
“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而已。”
“你想确定什麽?”
“你当初拿走那张布兵图的时候,就知道那是假的吧?”司徒未央问。“你会飞鸽传书让我救冽风,就应当是真心爱他;既然如此,为什麽又要故意用假的布兵图来挑起战火呢?”
“……”迎春沈默了很久。“你不是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麽?”
她不信,眼前的这个聪明绝顶的人会不知道她那麽做的理由。
“是……我知道。”司徒未央微微点了点头。“我想得到的理由只有一个──你爱冽风,你知道他想要一统东方,所以你故意顺著他的意思让这场战争爆发,好让他的愿望达成。”
爱,有时候是疯狂的。就比如迎春,只为自己的一厢情愿,竟然可以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国家──司徒未央无法怪这个人,因为他知道对方承受的是怎麽样的苦。
不怪,却也无法认同。
迎春忽然笑了,笑得凄凉。
她终究还是赢不了这个人,是不是?就连她费尽力气的一点小小的心思也被对方看穿、看透,不留余地。而且这个人从头到尾也只是在陈述著一个事实,没有一点嘲笑或轻蔑的意思──如果司徒未央有那样的表示,她或许还轻松些。
放下手中的剑,迎春像断了线的木偶。
“没错,你说得都对。我是希望空楼输,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要把你带回我军的阵营中去。”
“为什麽?”
“因为这是我皇兄的意思。”迎春的笑很苍茫。“他……是个生起气来很可怕的人,我还不想死。而且……”
“而且,你恨我。”司徒未央淡淡地替她补充完。
“没错,我恨你!所以你最好乖乖跟我走,不要给我添麻烦!”她努力想让自己的话有些威势,但是语尾还是忍不住颤抖。
司徒未央默默地垂下眼眸。
“那麽,你便带我走吧……只是我要提醒你,这麽做,改变不了什麽的。”
迎春有些不解地就著微弱的月光看著这人脸上那抹透著细微悲伤的笑容,迅速地点住对方的|穴道,一把将行动不便的司徒未央抱起,施展轻功离开了东溟王府。
怀里抱著的这个人,真的是个男人?
跃出王府的围墙时,迎春心里始终盘旋著这个问题。那麽轻,那麽轻,就像柳絮一般,就连她这个女子也能轻易地将他抱起。
双手接触到的地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骨骼脉络。
这是一副……病如膏肓般的身体。
迎春知道司徒未央重病的事,但是她却不知道对方为什麽病,也不知道对方的病重到了这种地步。
她本来是恨司徒未央的,但是在抓著司徒未央往空楼军的营地赶路的过程里,她的心里却忽然浮起了一点点的怜惜──这是一个,让人不能不怜惜的人啊!他拥有绝顶的容貌,绝顶的才华,却……疾病缠身。
就连一直恨著司徒未央的迎春自己也不知道,上天给司徒未央的这一切,究竟是恩赐,还是责罚。
她曾经有过一种冲动想放开司徒未央,但是这种冲动很快地被她的另一种情感盖过了。
她想亲眼看,亲眼确认──岑冽风,会为了司徒未央放弃到什麽程度,他是否会为了对方,放弃眼看就要得手的胜利。
哪怕确认的结果会让自己伤心,迎春还是想亲眼看清楚。
因为也许看清楚了,她也就可以死心了。
风声在两人乘坐的马车外呼啸,车里寂静无声。司徒未央和迎春,各自怀著不同的心思,谁也没说话。
岑冽风正在攻山。
数日以前,他率领的东溟军队已经攻破了空楼的皇城,如今空楼的皇帝和太子以及朝臣们都被他下令围在了皇城五里外的孤崖上。如今只等那些残兵们投降。
那是时间上的问题,岑冽风不是不能等,他只是不想再等了。
冬天已经将近尾声,离他和司徒未央约定回归的日子已经不远,他不想再在这种地方多耽搁下去。
“传令下去,天黑之前如果他们还不下山投降,我们就直接攻山。”
岑冽风看著那黑鸦鸦的山顶,目光悠远。
这一仗本该早些结束的,但是对方实在太过顽强,一直拒绝投降,还顽强抵抗到现在。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对那个能勉强跟自己对抗这麽一段时间的对手感兴趣,只可惜,他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战场上了。
天边的红日开始慢慢下沈,时间正一点点地向岑冽风给出的底线靠近。
贺连听著山下东溟士兵们呼喊的声音,心里一阵焦躁。
他没想到岑冽风的动作会这麽快,也没想到对方会这麽急著攻山──这和他以前得到的情报中的岑冽风不同,他本来以为,对方是个喜欢慢慢地把敌人像猫抓住的老鼠一样握在掌中戏弄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还可以想办法逃脱……
眼看著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贺连示意迎春给自己带路,往旁边的一个营帐走去。
帐里只有一个人,周围甚至没有守卫的士兵。
因为没有必要。帐中的人是司徒未央,他不良於行,也不会任何的武功,完全没有任何的威胁性。
司徒未央从被秘密带上这个山头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