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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国画-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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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见他瘦了,都说他身材越来越好了。
    皮杰、雷拂尘、玉琴成了荆都市最近的热门话题。他们的故事一百个人说出来有一
百个版本。起初流传最多的是皮杰的故事,故事里除了金钱,自然要加上女人。玉琴出
事后故事也编得越来越呈桃红色。朱怀镜听到的可能是个足本故事,说玉琴美妙动人,
男人见了没有不掉魂的。她没有结婚,也从没正经谈过男朋友,可她床上从没少过男人。
又说有位市领导的秘书,长得一表人才,总在外面拈花惹草。有回,玉琴同这位秘书在
舞会上认识了,两人相见恨晚,当天夜里就滚作一堆了。玉琴从此便用大把大把的票子
养着这位领导秘书,她自己也从这位秘书手上得到不少好处,很快就从一个服务员提到
酒店经理位置上。朱怀镜听到这些话,又气愤又惶恐,自然不敢解释半个字。好在故事
里这位秘书并不姓朱。
    三个案子迟迟不见有什么结果,人们却仍然兴致勃勃地传播着与案子有关的故事,
版本日益翻新。经济案子都是很复杂的,不可能很快结案。重要犯罪嫌疑人皮杰至今不
知身在何方,看来这三个案子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水落石出了。听说雷拂尘得知皮杰
一直没有下落,便一再翻供,使案子更加显得扑朔迷离。三个案子是联在一起的系列案,
玉琴再怎么坦白交代,也不可能将她的案子先结了。朱怀镜突然发现很长时间没听见别
人在他面前说玉琴的故事了,心头暗自紧张起来。他意识到,也许越来越多的人已经知
道,同玉琴相好的那个男人就是他,而不是哪位领导的秘书。朱怀镜真有些度日如年了。
    就在他诚惶诚恐的时候,检察院终于找上门来了。不过,因为朱怀镜毕竟是位副厅
级领导,检察院不好随便找他问话。这天下午上班不久,检察院厉副检察长很客气地打
电话给他,问他能不能安排个时间,想找他了解皮杰、雷拂尘、梅玉琴的有关情况。朱
怀镜心里一惊,语气却很镇静,满口答应了,只是他坚持请检察院的同志到财政厅来,
他手头工作忙,走不开。厉副检察长说行,马上就来。
    放下电话,朱怀镜手忍不住有些发颤,心脏总是很不争气地怦怦跳。他是一急就想
大便的,立即就屎急尿慌了,便钻进厕所去大便。大便完了,又洗个冷水脸。他将脸浸
在冷水里,用毛巾使劲搓,搓得两颊发红。这样一折腾,朱怀镜放松了。细细一想,自
己同这三个案子并没有关系,没有必要这么紧张。他对着镜子梳了下头发,正正衣冠,
作深呼吸,气沉丹田,然后从容地出了厕所,端坐在办公桌前,拿出一个文件夹来批阅,
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
    听到了敲门声,朱怀镜很有修养地应道:“请进。”正好是厉副检察长同两位检察
官。朱怀镜合上文件夹,再站起来同三位一一握手,说着客气话。三位入座,厉副检察
长就开门见山了:“耽误你时间了朱厅长。关于皮杰、雷拂尘和梅玉琴的案子,可能朱
厅长也听说过了……”朱怀镜马上笑道:“我听说的都是路边社新闻。外面有人说,皮
杰带了几个亿的公款逃了,都是从财政厅直接划走的。外界传闻都是百姓说朝廷,想当
然,荒诞不经。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厉副检察长也笑了,说:“现在外界说法很
多。说明群众很关注这几个案子。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也追得紧。所以,我们检察院感
到压力很大,还请朱厅长多支持才是。”朱怀镜问:“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忙?”厉副检
察长说:“朱厅长,先请你别有什么误会。据雷拂尘交代,说皮杰、他雷拂尘自己还有
梅玉琴他们同你的私交都不错。我想请你谈谈,是不是掌握一些同他们案子有关的情
况。”朱怀镜便把他同三个人的交情说了。在朱怀镜的嘴里,皮杰很贪玩,也很够朋友。
雷拂尘办事老成,人很豪爽。玉琴开朗大方,办事泼辣。这些显然不是厉副检察长他们
想听的。果然,厉副检察长很讲究措词地发问了:“朱厅长,我们想核实一个具体细节。
据雷拂尘交代,说在龙兴收买天马娱乐城之前,你同他说过这事,是吗?”朱怀镜想都
没想,爽快地回答了:“对,说过。”厉副检察长问:“你能详细说说当时的具体过程
吗?”朱怀镜先是笑笑,再说:“我不清楚这同案子有什么关系,但我仍然愿意说说。
皮杰同我常见面,在一起要么吃饭,要么喝喝茶。有天他同我说,天马公司的摊子铺得
太大,顾不过来,生意做得红火,有人看不过,老是挑刺。又说他爸爸对他的娱乐城天
大的火,叫人封过,事后见面就说他。所以,他不想再经营它了。想来想去,打算同龙
兴大酒店谈谈,看他们那里吃得下不,卖给他们算了。我说这个主意好,也免得皮市长
经常为你这个娱乐城操心,而且毕竟你的身份特殊,影响也不好。他便开玩笑,说我也
同他爸爸一个鼻子出气,老是教训他。这事是在闲扯的时候扯的,他说了,我听了,就
这么回事。后来,我同雷拂尘扯谈时,我便随便说到皮杰的这个想法。雷拂尘听了很感
兴趣,说他原来还在龙兴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以为皮杰肯定不会把这么个好地方
脱手的,他就只是一厢情愿地想想罢了。至于后来他们是怎么谈的,最后是什么价格成
交,我就不清楚了。”厉副检察长点头斟酌再三,才问:“皮市长事先知道这事吗?”
朱怀镜便明白厉副检察长的真实意图了。果然有人想把矛头指向皮市长。他回答说:
“这个我就说不准了。按常理说,皮市长毕竟是皮杰的父亲,儿子有什么事,会同父亲
说。但据我了解,皮市长两个儿子,他最欣赏的是去美国留学的二儿子皮勇,他对皮杰
一向严厉。皮杰也知道父亲不喜欢他,没什么话同父亲说。皮杰不太住在家里,几乎很
少同父亲碰面。我知道皮市长的夫人王姨,为他父子俩的关系还很伤心。”厉副检察长
所有的提问,都被朱怀镜这么轻巧地敷衍过去了。厉副检察长最后感谢朱怀镜,说耽误
了他的时间。
    送走厉副检察长他们三位,朱怀镜舒了口气,又不禁为自己应对自如而得意。他又
钻进了厕所。这回是如释重负地小便,听着顺畅而流的水声,他感到特别痛快。对着镜
子再次整理自己,感觉这张脸瘦是瘦了,却仍然很精神。他发现自己到底是个腰杆子邦
邦硬的大丈夫,没什么能难倒他。他想今天回家吃晚饭,在家里好好睡一觉,同香妹说
说话。这一段,他天天服用秦宫春,却从来没有萌生春意。面临这种局面,哪有心思风
花雪月?有时,他甚至为自己的荒唐懊悔不已,发誓今后再也不沾别的女人。这会儿,
他想着回家睡觉,竟有些蠢蠢欲动了。
    下班回家,不见香妹,却见她的包放在茶几上。知道她回来了,便喊了两声。不见
回答。朱怀镜便往卧室里去更衣,隐隐感觉阳台上有人。过去一看,正是香妹坐在那里,
低着头,双肩微微耸动。也许她听到什么话了?朱怀镜心里一阵慌乱,在她身后默默站
了一会儿,又问:“说话嘛,只是哭,叫我怎么办?”香妹嘤嘤地哭出声来了:“全世
界都知道了,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朱怀镜装着糊涂:“知道什么了?”香妹眼泪汪
汪地抬起头来:“你说清楚,你同梅玉琴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怀镜笑了起来,说:
“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哩!我比你还早些听说梅玉琴的事哩。最初说她同方明远,后来又
听说她有谁谁,反正说跟她好的男人多着哩,就是没听人说她同我。我跟你说过,有人
在搞鬼。梅玉琴同我、方明远、皮杰,都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了解她,她既不是贪得无
厌的受贿犯,也不是风流浪荡的坏女人。她阴差阳错地落到这步田地,我想中间自有隐
情。现在她落难了,人人都向她吐口水!”香妹鼻子一哼,说;“你倒蛮同情她!难道
她是被抓错了?”朱怀镜说:“我并不是说她抓错了。在同一个罪名下,不同的人有不
同的具体情况。哪怕是杀人犯,有时他杀的人的确该千刀万剐,但他照样犯了死罪。小
梅是受了贿,但她决不是个见钱眼开的罪犯。这事我同你说清楚了,希望你相信。现在
人家落了难,我们不要帮着别人损人家。”香妹又哭出声来了,“我不是听一个人说,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朱怀镜说:“为什么在别人没出事的时候没人说,现在才有人说?
明显是有人在搞鬼嘛!”香妹低着头说:“相信不相信,都没什么意思了。”朱怀镜不
再说什么,一个人上床睡。香妹没有上床来,她去儿子房间了。
    朱怀镜的日子过得很没有生气了。在厅里,他似乎依然是位受人尊重的副厅长,部
下们见了他总是点头微笑着打招呼。可他总感觉自己从容走过之后,那些同他点头微笑
的人,也许正回头神秘兮兮地望着他的背影。晚上回家也总是一个人睡。香妹没什么话
同他说,他想同她说些什么又总是搭不上火。这天夜里,一个人睡着很没有意思,便索
性起床去了银杏园。
    银杏园的床宽大而柔软,躺上去便萌生某种欲望。朱怀镜拥被侧身而卧,闭上眼睛
就想起玉琴了。他下了床,在地毯上不安地走动,像发了瘾的吸毒者。外面歌舞厅传来
幽怨的歌声。朱怀镜马上想起了李静,那位丰腴香艳的伴舞女郎。他用被子蒙着头想了
好久,隐隐记起了李静家里的电话号码。可是真要挂电话他又有些害怕了,心里怦怦直
跳。最后他咬咬牙,还是抓起了电话。“喂,你好,我李静。”听着这饴糖般甜而柔滑
的声音,朱怀镜手直发抖。他胆怯了,放下了电话。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床头,唇焦口燥,
又恨自己怎么这么胆小,无可奈何,他去了洗漱间,正像《红楼梦》里说贾琏,两个指
头儿告了消遣。
    回到床上,脑子木木地躺了一会儿,感觉全身都在瓦解、崩溃,心情便灰暗起来。
悔恨像浑浊而肮脏的洪水,汹涌而来,没头没脑地淹没了他。他悔恨刚才的无聊,悔恨
自己做过的很多事情。他熄了灯,让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
    几天以后,朱怀镜接到市纪检委电话,说是明副书记请他去一趟。朱怀镜说马上就
来。放下电话,他感觉双腿有些发虚,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内心由猜疑到担心,
进而是恐惧了。因为有些领导干部就是被纪检委传唤时被检察院收审了,而且这边人一
被扣,那边搜查办公室和住宅的人马就赶了去。朱怀镜越想越害怕,便想想自己办公室
和家里有什么东西见不得人。没来得及想清楚,车已到了纪检委了。踏上纪检委办公大
楼的台阶,朱怀镜又想上厕所了。他左右一看,见一楼的厕所在最栋头。越往栋头去,
光线越暗,朱怀镜有种走向地狱的感觉。呼吸一会儿厕所里卫生丸的气昧,感觉才轻松
些。上了二楼一问,有人告诉他,明副书记在小会议室。朱怀镜推门进去,见明副书记
已坐在里面了,还有两位干部。发现并没有检察院的人,他心头稍微轻松些了。明副书
记正同两位干部说着什么,没有马上打招呼,等朱怀镜说了声明书记久等了,他才站起
来,伸过手来握手。
    “请坐吧,”明副书记自己也就坐下了,“怀镜同志,找你来,有些事情想了解一
下。请你配合组织。”听说配合组织,朱怀镜便猜到这回不是了解别人的事,而是他自
己的事了。心里不免又紧张起来,脸也有些发热了。“行,明书记想了解什么,尽管指
示。”明副书记望着他,脸色和蔼,目光里却透着严肃:“怀镜同志,你的工作,组织
上是满意的。这个我们今天就不多说了,只了解一些具体问题。龙兴大酒店的总经理梅
玉琴被检察机关收审了,你一定知道了。我们想了解一下你同梅玉琴的个人交往情况。
在座的都是纪检委的同志,你不必有什么顾虑,如实说吧。”朱怀镜心里又开始打鼓了,
他知道纪检委不会随便过问干部这类问题的。他几乎不及细想,本能地开始自我保护:
“我同梅玉琴很熟。要说交往,无非就是大家在一起聚一聚,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值得
细说。”明副书记笑了笑,说:“怀镜同志,你应该清楚,要是真如你说的,我们没有
必要问你这个问题。何况,你们的个人关系还很可能同其他一些事情有牵连。请你好好
想想。”朱怀镜越发紧张了,却仍不想如实说出他同玉琴的关系。他认定这是两个人的
事情,只要两个人中间有一方不承认,别人是没有办法弄清楚的。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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