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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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中读到的却是投机和财富。李明溪的画价格直线飚升。
朱怀镜怀着幽默和欣喜的心境静观对李明溪的新闻炒作。他知道李明溪被炒得越焦
越糊,他手中财富就会越大。但新闻毕竟是喜新厌旧,到了次年三月市人大会和政协会
召开的时候,荆都的报刊上再也见不到李明溪的名字了。就连朱怀镜也只是偶尔想起这
位失踪的朋友,猜想他这会儿是流落他乡了?还是早已冻死在某个荒野了?
这是本届人大和政协的第二次会议,没有牵涉人事问题,本来可以开得很顺利的。
不曾想,中途节外生枝,两个会议都弥漫着火药味儿。异常气氛首先是从政协会议上散
发出来的。近来,政协主席张先觉同市人大主任李光同、市长皮德求的关系越来越微妙。
通常,人大会议比政协会议开得有气派。人大代表住的宾馆高级些,会议伙食丰盛些,
发的纪念品也会多些。纪念品都是市里的一些企业赞助的,这些企业的头儿通常是人大
代表。每次政协会议,委员们都会意见纷纷,觉得自己比人大代表低了一等。这次政协
会议开到第二天的时候,就有委员听说人大会议那边今年发的纪念品更多,每位代表各
有衬衣一件、领带一条、皮鞋一双、白酒两瓶、香烟两条。而政协会议这边,已有着落
的纪念品就只是每人白酒一瓶、香烟一条。于是,委员们在讨论工作报告的时候,自然
就对政协委员的地位问题表示关注了。当然,市一级政协委员,大多还算是有身份的,
发表起意见来措辞温文尔雅,似乎谁也不在乎一双破皮鞋。而张先觉却是明察秋毫,见
微知著。于是,他临时决定,在次日的大会上作了一次关于切实改进政协会风的讲话。
张主席的开场白是高度评价政协多年来一贯坚持的好会风,要求大家继续发扬。随即提
出了新的要求。首先是要求委员们认真开好会,坚持想大事议大事,积极建言献策。最
后话锋一转,强调坚持廉洁的会风,并约法三章:第一,不准超标准安排会议餐;第二,
不准发会议纪念品;第三,不准安排高档娱乐活动。张主席语言很有艺术,短短三十分
钟的口头讲话几乎达到了煽情的效果,会场气氛被弄得庄严肃穆。尽管张主席只是就会
风讲会风,委员却是心领神会,明白他的意思是针对人大会议的,便对他的意见表示赞
同了。所以从当天中餐开始,政协会议改革就餐方式,开自助餐。委员们各自拿着盘子、
勺子、筷子,依次领取食物。大家的表情似乎有种崇高感,场面几乎有些悲壮。早己运
抵会议后勤组的纪念品,按照张主席的意见,全部物归原主。预定的三个晚上娱乐活动
也被取消了。
人大会议就被推到一个尴尬境地了。人大李主任感到很恼火,找到皮市长议这事。
皮市长意见,让人大办公厅去个领导,同政协协商一下。于是人大办公厅王主任奉命去
找政协周秘书长,建议政协会上纪念品还是照发,两个会议平衡一下,发一样的东西。
周秘书长说,关于廉洁会风的约法三章,是委员们提议的,主席会议表示同意,而且张
主席也在会上宣布了,不便再推翻。同政协的这次别开生面的政治协商没有成功。李主
任便再次找皮市长商量,说人大会是不是也不发纪念品算了?皮市长说代表们多是基层
的同志,到市里来开一次会不容易,还是照发吧。个中曲折在政协委员们中间悄悄传开
了,一股义愤的情绪便在暗自生长着。义愤是针对人大的。委员们听说人大会的纪念品
照发不误,便越加觉得政协廉洁会风的约法三章意义重大。某种不可名状的气氛在政协
会上弥漫着,几乎有些群情激愤了。各组讨论的焦点便一次比一次更加集中到了反腐败
问题上,起初只是谈一些现象,后来慢慢就点到具体的人和事了,甚至形成了政协议案。
事情就复杂起来了。本来,最近由于财政厅等单位腐败案件的发生,反腐败已经成为全
市的热门话题。可人大会和政协会是要议大事,定大事的,不能开成反腐败专题会议。
事先,为了保证人大、政协会议按法定程序圆满完成议程,市委领导专门研究过,决定
“两会”暂时回避反腐败问题。按照市委指示,人大和政协领导事先都吹了风,要求大
家集中精力想大事,议大事,不要过多讨论一些具体的个别的问题。宣传部门早早就开
始了配合,清洁荧屏,清洁报刊,只发正面报道,特别重点宣传上次人大会和政协会以
来各方面的重要成就。会议期间,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所议话题凡是涉及反腐败的都不
予报道。可是,会议开到第四天的时候,政协会议几乎开成了反腐败的主题会,而人大
会仍是按部就班依照程序顺利召开着。
朱怀镜在人大会上服务。这天晚上,张天奇邀他去房间扯谈。见面说笑一阵,张天
奇轻声道:“怀镜,你受委屈了。有能力的人必然有人嫉妒,这是很正常的事。”朱怀
镜忙道了谢。自从上次朱怀镜帮他了结向吉富贪污税款案后,两人见过几次面。可每次
两人都只是邀几位朋友凑在一起喝喝酒,对那件案子半个字都没提及。张天奇在私下也
没对朱怀镜说过一句感谢的话,就像没发生过这件事。朱怀镜有时想这也许正是张天奇
的老道之处,可有时又觉得张天奇薄情寡义。他望着张天奇问:“张书记最近还好吗?
工作顺利吗?”张天奇微微一叹,说:“还好吧。只是个别小人在捣鬼。黄达洪那个人,
你是知道的,他现在只要回到乌县去,随便在什么场合都会臭我。蒋伟这个同志也不讲
原则。他去乌县任县委书记是我推荐的,可是在对待黄达洪的问题上他没有处理好。黄
达洪说要回到乌县投资,蒋伟就把他当财神菩萨了。黄达洪是在我手上被处分了的,他
现在回去提出要让县委领导到县界边迎接要警车开道,蒋伟居然完全照办。一个因打牌
赌博被撤了职的公安局长,去深圳做了鸡头的人,却让县委书记陪着警车开道在乌县风
风光光地兜了几天风!也不知怎么搞的上面居然还有人给黄达洪授警衔!他怎么又成了
市公安厅的干部了?即便是落实政策,也得回乌县去落实嘛!”
朱怀镜知道黄达洪这人什么事都做得出,却没有想到他居然要回乌县如此风光一番。
朱怀镜说:“黄达洪这人嘴巴子硬,不过就是说说而已。你又没什么事值得他说的,怕
他干什么?”张天奇说:“我能有什么事让他说?只是干部群众不明真相,会让他搅乱
了视听。有些话他说得难听,有些同志听了很义愤哩。”朱怀镜想知道黄达洪到底说了
些什么,可张天奇自己不说,他也不便问,就换了话题:“张书记,我有件事请你帮忙。
我老弟朱怀玉,在你手上被提为镇长。对他你是了解的。他如今当镇长也有两年多了,
最近县里调整乡镇领导班子,能不能给他加点担子,去哪个乡镇任个党委书记。”张天
奇笑道:“这个好说,我同蒋伟打个招呼就是了。不过话又说不死,蒋伟这人年轻,有
点个性。我叫他堵一下黄达洪的嘴,让他别再乱说。蒋伟口上答应得好好的,可能就没
有说。”朱怀镜明白了,张天奇其实是想让他出面同黄达洪说说。朱怀镜知道自己是降
不住黄达洪的,干休所网球场工程黄达洪居然也伸手从中要了一笔,这就说明他把朱怀
镜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听张天奇的意思,分明是在同他做交换。朱怀镜心想这张天奇是
只有你帮他的,没有他帮你的。要他帮你,你就得为他做点什么。为了老弟的前程,只
好同他做交换了。想了想熟识的人,只怕只有严尚明降得了黄达洪,而严尚明又只有皮
市长降得了。真是一物降一物。朱怀镜就问张天奇:“张书记你是管政法的,严尚明你
很熟吧?”张天奇说:“熟是熟,但都是工作往来,没有私交。”朱怀镜说:“我有个
建议,你看怎么样。黄达洪是个匪性很大的人,宜软不宜硬。我想,干脆你放下架子,
我约严厅长、黄达洪,再来几位朋友,吃顿饭。事先我把事情同严尚明说说,到了饭桌
上,严尚明不用多说,只要点一下,黄达洪就明白了。”张天奇略作沉吟,点头笑道:
“这样也好。黄达洪我也有好些年没见面了,看他发达到什么样子了?我听你安排吧。
你老弟的事你放心吧。蒋伟再怎么有个性,用个把乡镇书记,我这地委副书记的话,他
还是要听的。”
说好了这事,朱怀镜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事情了,正准备去玉琴那里,有人敲了
门。来的是鲁夫。鲁夫说:“朱处长,敲了你好几次门了,你都不在。”朱怀镜倒了杯
茶给他,说:“我知道你大作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一定是有什么事。”鲁夫喝了几
口茶,摇了半天头,才说:“朱处长,我是没有办法才找你的。袁小奇这人他妈的真不
是东西!《大师小奇》你是看过的。当初他说得好好的,说付我两万块钱稿费。可是,
书出了这么久了,帮他出了名,让他财源滚滚,却一分钱的稿费都不付给我。我知道他
这次来开政协会了,想找找他。可他却面都不肯见!这一次,他要是不给钱,就别怪我
不客气。”朱怀镜大惑不解:“袁小奇如今是声名显赫的慈善家,怎么会吝惜一两万块
钱?”鲁夫冷冷一笑,说:“哼,慈善家!”听鲁夫这不屑一顾的口气,朱怀镜不禁有
些兴奋。他想从鲁夫嘴里知道些袁小奇的隐秘,便欲擒故纵:“你们两位都是我的朋友,
我虽然同他常打交道,但真正了解他只是从你书中。”鲁夫道:“自古到今,书上的话
有几句是真的?袁小奇若是识相,我就手下留情,就让他这个谬种流传吧,不然我就实
话实说了。”朱怀镜发现鲁夫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红都不红一下。第一次见识到文人的
脸皮也会这么厚,朱怀镜暗叹大开眼界:“你的大作《大师小奇》洋洋三十万言,难道
就没有一件事是真的?”鲁夫故作幽默说:“方块字是真的。”朱怀镜哭笑不得,发现
这位鲁大作家可能也是位病人。可鲁夫马上说了些比任何人都正常的话:“朱处长,我
知道袁小奇现在同上上下下达官贵人都有联系,根基很牢。正因为这样,我如果放弃了
沉默,会让很多人难堪的。所以,还是烦你递个话,让他顾忌些。”鲁夫脸上阴阳怪气
的。朱怀镜头一次意识到维护谎言也可以成为众多体面人的共同利益。袁小奇如果真的
是一只戳不得的纸灯笼,就连他自己也会陷入窘境:“鲁夫先生,你理智些。我答应你,
帮你去找找袁小奇。我相信袁小奇不会在乎一两万块钱的。你千万别急着发什么文章说
这说那,那样对谁都不好。”鲁夫说:“那好,就拜托朱处长了。”
鲁夫起身告辞。朱怀镜看时间,还早,才九点多钟。好几天没去玉琴那里了,真有
些想念。可又想文人们多半有些神经质,说不定鲁夫一觉醒来,猛然发现自己的形象很
高大,用不着为区区两万块钱低三下四,干脆他妈的呼唤真理算了。若是这样,事情就
糟了。反正不晚,去找一下袁小奇吧。
朱怀镜到了天元,乘电梯直上八楼。楼道口有两位保安站在那里,拦住了朱怀镜,
问他找谁。朱怀镜说找袁小奇。保安说对不起,袁先生说今天不见客人。朱怀镜心头早
有火了,可同保安争起来又失自己身份。他压住火头,自我介绍了。保安并不在乎他是
市政府处长,只说对不起,我们对客人负责。朱怀镜便有些忍不住了,正要发作,黄达
洪走来了,老远叫道:“朱处长,对不起对不起,我才要下去接你哩。袁先生在等你。”
两位保安这才立正鞠躬,齐声道歉。走在走廊里,黄达洪告诉朱怀镜,袁先生每次回来,
都是热门新闻人物,休息不成。没办法,只好在这里包一层楼,请酒店的保安把关。朱
怀镜却想,这都是屁话!人大会和政协会的住地都有公安人员负责保卫,来客都需登记,
并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袁小奇不过是故作神秘,抖抖威风罢了。
门一开,见里面客厅里坐了好些人,有些是朱怀镜见过的,他们是袁小奇的手下。
多是些新面孔,而且多半面呈凶相。袁小奇靠在沙发上笑道:“啊呀,朱处长,你好
啊!”直到朱怀镜快走近了,他才慢慢站了起来,握手道好。朱怀镜刚才在楼道口本来
就不高兴了,这会儿见袁小奇半天不起身,显得怠慢,心里越发恨恨的。便玩笑道:
“袁先生的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我差点儿都进不来了。”袁小奇摇摇手,朗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