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郎 - 天子外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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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时方才领悟,原来平素不大注重的五官感觉,对于他的生命是如斯如斯重要。
正在他惘然之际,一把清脆嘹亮的童音响起:
“佑大哥,你醒了?”
他认得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那就是
嬴天!
他忽然想起,当时在姜伯家中昏去后,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他体内的伤毒是否已治愈?
他为何会来到这里?这儿又是甚么地方?
一连串的疑问,不待他开口发问,嬴天已立即为他一一解答:
“佑大哥,是这样的:昨晚我独自在姜伯房外等,一等便等了数个时辰,直至天亮姜伯方才步出房外。当时姜伯满头大汗,显然费了很大功夫去救你,幸好他告诉我你体内的毒已解除,寒劲亦驱除得十之八九,余下的仗着你深湛的内功修为,只要二、三天便能悉数驱除。反而你受的内、外伤则要静养七、八天才能痊愈。”
“但,最重要的便是你已没有生命危险。”
虽然体内伤毒之患已除,佑德心中仍存有疑问,追问道:
“这里又是甚么地方?”
嬴天即解答道:
“你体内的伤毒虽已治,但仍需要七、八天时间方能彻底康复。姜伯为防在这段期间杀手营的杀手折返施以毒手,于是带了我和你来到这里……”
“而这里正是位于村庄约五十里外的一个山岗上的山洞。由于这里周遭长满高及人头的草丛,甚为隐蔽,绝不容易被人发觉,于是姜伯便带同我及仍昏迷的你来到这山洞中……”
“山洞之内更预备好十多天的食粮食水,因此这数天你大可安心在此养伤。”
佑德也不答话,他知道必须要尽快治好体内伤患,因为距离他亲赴杀手营的时限只余九天。
他必须完全恢复功力去面对那群极利害的对手,从而探出他一直忧虑的要事……
这件事是否跟毒无双手持的对象有关?又是否阎王口中所说的皇牌?
相对无言,而且二人均极疲累,于是各在洞中一角沉沉睡去。
一宿无话,二人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
前来洞中之时,姜伯已为二人预备了充足的粮食,佑德进膳后,稍微恢复体力,便立即盘坐运功疗伤,望能加快康复。
浩瀚深厚的内息在奇经八脉中不断循环运行,内伤慢慢地痊愈,而真气也一点一滴的凝聚起来。
佑德专心致意的运功,不经不觉已过了三、四个时辰,行功完毕之时,天色已然转黑。
但见佑德双臂朝天一振,清啸一声,一口浊气瞿地舒出,而目光更恢复往昔的凌厉精悍,浑身上下再次散发出那份独有的皇者霸气,明显伤势已好转不少。
佑德心下暗喜,他相信只消五、六天便能彻底治愈体内伤势,更可以完全恢复功力,到时就算千军万马到来,他也不惧不畏!
他扫视四周,发现嬴天正瑟缩于洞中一个暗角处,垂首不语。
佑德徐徐步向这黑暗的角落,径对嬴天道:
“嬴兄弟,又在想着过去的事吗?”
嬴天蓦地抬首,双眼布满血丝,脸上尽是忧戚凄苦之情,道:
“我……我总觉得是我害死了娘亲与大哥……”
原来嬴天正为此事而内疚自责。虽然他仍不信月魔所言自己乃帝释天转生,但他却觉得母兄之死,自己需负上极大责任。”
佑德复道:
“你也不必过分自责,既是命中注定,发生只是迟早的问题。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我也不知道。或许已活不过今晚!”因他心中自知,在他体内封锁着月阴寒劲的金针已有两枚被逼离,换言之寒劲已逐步侵入五脏六腑及经脉之中,只要再次发作,他很可能使会命丧当场。
他一直不说出来,是因为他不想再负累任何人。
何况世上至亲的人皆离他而去,心中的求生意志早已崩溃……
也许,在嬴天的心中,唯一仅余的希望,就是当他死后,能在某个不知名的国度,再见他的娘亲及兄长,继续过往昔乎凡恬淡的生活。
佑德似乎也被嬴天的悲哀所感染,也不禁沉默起来。
想到由诞下那天开始,上天便安排了一个重大的使命给他,但偏又要他遭受重重波折。
从小到大,在他身畔的,不是整天披着虚假笑脸对他阿谀奉承之徒,便是处心积虑要除去他,除去这块阻碍他们踏上富贵荣华之路的绊脚石。
就是一同成长,一同生活的人,也不惜使尽千方百计逼害他、追杀他……
为了保住性命,他不惜离开自己出生、成长的乐土,踏上艰险重重的江湖路。
因他明白一个道理:江湖路虽然凶险,也及不上人心之凶之险。
想到这里,两张讨厌的奸险狠毒的脸,蓦然从佑德脑海浮现出来。
他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把他们身上的肉逐片逐片割下来,以报他们十多年来对自己的逼害……
继而,一张慈和善良的脸又默默浮现,一想到这个在他生命中唯一真对他好的人,佑德的眼神迅即由怨毒转化成无限柔情……
想到这数年间落泊无依的生活,甚至被逼至走投无路,佑德不禁唏嘘万分。
此时此地,一个是身份尊贵的三皇子,一个是平凡的寻常乡村少年,同样被命运逼至委曲于这荒凉山洞中求存,情景实在叫人惋惜万分。
天地茫茫,红尘渺渺,能容纳他们的,难道就只得这个孤清的山洞?
继后数天,佑德均在拼命行功,不仅内伤痊愈,功力更有少许提升。
而嬴天除了每天在旁看着佑德练功外,间中也会跟佑德谈及一些往事,只是每次提起娘亲及兄长,忧伤之情便会不自禁的升起。
反而佑德却对他的往事处处隐瞒回避,彷佛内里有着极不愉快及不可告人之事。
两个天涯落泊的人,在这数天的相处中,不经不觉培育出一份微妙感情。
这夜,已是他们在洞中的第六夜。
如前五夜一样,每在晚膳过后,二人便会谈上一、两个时辰。而今夜,佑德有一件重要的事告诉嬴天:
“我体内的伤几已痊愈,所以我决定明天离开!”
嬴天最不想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虽然他早料到有此一日,却比他预期中快,内心竟泛起一丝不舍之情。
“那么,佑大哥会到甚么地方?”
“我将要到某处地方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嬴天忽然想到毒无双临走时的一番留言,惊愕地问:
“佑大哥,你不是要……要到那个……甚么杀手营吧?”
佑德语气无比坚定,坦言答道:
“对!我必须往那里一趟!”
“但,他们要害你,这……岂非自投罗网?”
佑德又怎会想不到这点?只是对方抓住自己的弱点,除了听其言而行外,又有甚么法子?
嬴天见佑德不语,知他心意已决,再说也是徒然。
蓦地,一个古怪的念头自嬴天心头冒起,他随即道:
“佑大哥,不若……不若我跟你一道去吧!”
佑德听后不禁一愕,他势难想到世间上居然有人肯对他这个落泊的人冒险相随。可是,他却拒绝道:
“不!此行凶险万分,你无需犯险跟我去。何况,对方全是一流高手,你去也只是送死罢了!”
虽被佑德当场拒绝,但嬴天仍是死心不息的追着说:
“我也知自己能力低微,帮不了甚么忙。但既然对方人多势众,好歹也多个照应吧!
至于凶险与否,对我来说也没有分别,若非佑大哥相救,恐怕我也活不到今天。天大地大,我再没有家园,没有亲人。佑大哥,就让我跟你去吧!”
其实,在佑德心中,实在有点儿不舍。毕竟在这世上,除了他心头时刻记挂着的那人之外,嬴天是唯一以真诚待他的人。更何况,嬴天曾经为了救他而拋开一切尊严屈膝人前。对他,佑德实在有点难舍难离。
正因如此,他更不想嬴天犯险。
为了表现得决绝一点,佑德厉声说道:
“嬴兄弟,你我萍水相逢,你犯不着为了我而犯险。更何况,我从不喜欠他人之情。我的事自有方法解决,用不着你来操心。”
嬴天听罢,面色一沉。
他想不到原来佑德不欲他同去,只是不想欠他人情。
他对他,始终存有戒心。
嬴天想到这里,不禁沮丧万分,道:
“我:我也明白,以找卑微的身份,微弱的力量,我怎配跟位极人臣,武功卓绝的三皇子并肩作战?”
佑德从没想到,他的说话竟会如此伤透嬴天的心。
回想以其落难皇子的身世,居然仍有人愿意以真诚待他,更甘愿与他一同犯险,这份惺惺相惜、患难与共的真挚情谊,是何其难能可贵?
可是,他却一手把这段患难之情彻底摧毁。佑德心内,不期然泛起歉疚之意。
嬴天见佑德默言无语,更断定了自己的想法正确,心下更是极之难过。
蓦地,他毅然站起,朝洞口走去,口中喃喃自语地道:
“我,根本不配跟你共处一洞,更不配当你的”
“朋友!”
“朋友”二字一出,佑德心头瞿然掀起了一阵波动。
他从没想过,在今天这个落难飘泊的日子中,居然会有人愿意真心真意的视他为朋友。
看着嬴天逐渐步远的小身影,一阵热血骤然从佑德心头涌起。
他蓦地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对!你说得对!你,根本不配当我子受德的朋友……
“你,只配当我的”
“兄”
“弟!”
嬴天闻言,心头一震,脚步也觙戛然停下。
可是,他仍不敢回头!
他不敢看佑德面上的表情,他怕自己只是一时听错!
但,佑德的声音继续从他背后响起:
“你可知道,我不想你去,并非认为你不配……”
“只是,我知道此行实是吉凶难料……”
“我:只是不想你跟着我去冒这生命危险!”
此时,嬴天终于确实肯定刚才听到的并非幻觉,那番话,确是出自佑德之口。
他内心虽然感到无比喜悦,但他却尽量压制着,并凛然道:
“佑大哥,你可知道,朋友之义,贵乎患难与共;而兄弟之义,更应”
“生死相随!”
佑德造梦也想不到,嬴天年纪虽小,对情、对义却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他朗声道:
“好!就凭你这番话,已配当我的好兄弟……”
“若你不嫌我今日落泊江湖,境况坎坷……”
“我,愿跟你结为”
“异姓兄弟!”
啊!嬴天万料不到,以佑德身为三皇子的尊贵身份,竟愿意与他这一介草莽之民结为异姓兄弟,心下竟起了一阵踌躇,连声道:
“我:只是一个寻常百姓、我……”
“配吗?”
佑德听罢,忙道:
“嘿!我虽是三皇子又如何?在这荒山洞中,还不是跟你一样,同吃同住?”
“试问在这一刻,我跟你有何分别?”
“何况,以你小小年纪,便能如此重情重义,更能不畏死亡,我相信,你他日的成就绝对不少……”
“我,绝对不会看错!”
“若你今日拒绝我,便是看不起我,从此你我连朋友也不是!”
嬴天听罢佑德这番慷慨激昂之辞,再也难禁心中的激奋,霍地转身,朝佑德奔去……
霎时间,两手一握,四日交投,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二人联袂走至洞前,齐向苍天下跪。
但见今夕万里无云,朗月繁星交相辉映,把漆黑的夜空照得极美极亮,似是特意为了印证由今夜而生的一段可贵难得的兄弟情。
二人对着朗朗星月,齐声道:
“我子受德、嬴天,今愿结为异姓兄弟,从今富贵共享、患难同当,虽生不同时,愿死能同刻,从此”
“不离不弃,永不反悔!”
“星月为盟!”
“天地为证!”
言毕,双手再度紧握……
“大哥!”
“义弟!”
两个不同的人,两颗不同的心,从此结上一份解不开的兄弟情!
虽然他俩均明白到,今后要面对的前路是如何凶险、如何漫长,但这段金兰之义,他们将会终生
不忘!
不悔!
立誓完毕,二人重回洞中,佑德侃侃而道:
“义弟,今天你我结为兄弟,有些事我已不能再瞒你,我就把流落江湖的前因后果告诉你吧!”
“我的真实姓名是子受德,佑德只是我在江湖上掩人耳目的化名,我的父皇,便是当今天下的皇帝帝乙,而我母后,便是当今皇后。我上有两位皇兄,却是父皇另一个宠妃所生。因此,他们虽比我年长,但依正统而言,他们却不能当上太子之位,而他日父皇驾崩后,他们更不能继任为皇。所以从小到大,他们都视我为眼中钉、绊脚石,常借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