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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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真正腹诽不已,李靖却毫不为意,微微招手,将儿子李德奖召了过来,在后者耳边吩咐了几句,李德奖面色微变,却点头称是,走入了内房之中,不多时却捧出一个木匣来。
此木匣雕刻精美,檀香扑鼻,色调更是古朴,单说这木匣,就足够让人买椟还珠了。
“徐少君年少力富,血气方刚,显是身手不弱,然气息紊乱,体内多有积郁,杀伐之气又过于沉重,实不利于养生延绵,初次见面也没甚重礼,老夫这里有一部养气调息的门子,也不值几个钱,就赠予少君,权当见面之礼罢。”
李靖说着,就将木匣递到了徐真的面前,徐真岂敢受领,本欲惶恐推脱,然则却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匣子,拱手称谢道:“小子初来乍到,本不该受了这无功之禄,然则心慕老将军日久,老将军指点之恩,却是不容错过,今个儿也就没脸没皮一回,老将军勿怪才是!”
李淳风深谙官场阴阳,本觉得徐真该是个机灵人,多少要推脱一番,见得徐真竟斗胆收了,不由暗自替徐真皱眉头,却没想到李靖却呵呵一笑,显然很满意徐真的表现。
李靖为人坦直,宗族丰厚,少时便尽显文才武略,曾任职于隋,官职虽卑微,却素有才名,前朝吏部尚书牛弘称其有王佐之才,左仆射杨素对其亦是青睐有加,大业末年,隋乱,各地英豪群起而谋,割据一方,英雄豪杰逐鹿四方,其时李靖只是马邑郡丞,归于高祖李渊帐下,与突厥人对抗。
高祖那时也只是太原留守,为求乱世自保,开始暗中招兵买马,伺机而动,却被李靖所察,遂伪装成囚徒,前往江都,欲向隋帝告发,然其到得长安,关中已大乱,道路阻塞,未能成行,而后高祖于太原起兵,以雷霆之势占据长安,俘了李靖。
高祖欲斩之,李靖满腹经纶,武艺韬略充塞五车,壮志未酬,心有不甘,临行前大呼曰:“公兴起义兵,乃为大义,除暴安国,何因私怨而斩壮士!”
高祖惊其言论,秦王李世民赏识其胆略才气,故而释之,不久纳入秦王幕府,做了三卫,这才追随当今圣人四处征伐。
李靖心中始终挂怀国民,可谓无愧于大唐人民,当年秦王兴玄武门之变,他李靖也未曾参与,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大公无私,才让当今圣人越发器重于他。
也正是因为这份坦诚与赤子之心,才让他对徐真有所改观,因为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坚持自己的原则,他的直觉告诉他,徐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他就不惜将自己年少是视为重宝的匣子,送给了徐真。
离开了中军大帐之后,徐真又送走了李淳风等一干人,挑亮了烛台,开始端详那木匣,过得许久才视若珍宝一般打开了匣子。
一股朴素的墨香扑鼻而来,匣子之中竟是一册略显单薄的古籍,徐真小心翼翼取了出来,却见得封皮上一行字力透纸背:“《增演易经洗髓内功图说》!”
“我的天!还真有这回事!”徐真顿感头皮发麻,在现世之时,多听闻野史演义,传说李靖曾为易筋经作序,深得此门丹家绝学真传,不想今日果真验证,而且自己还有机会修习这一呼吸锻体之法门,可真真是神奇无比了!
徐真心头狂喜难以压抑,洗干净了手掌之后,一口气将这薄薄古籍浏览了一遍,虽有些言语不甚明了,但中间配以简图,却让徐真看懂了个七八分。
粗粗看完之后,徐真也不由有些失望,这并非什么绝世武功,更不像影视作品之中少林绝技那般神奇,说白了就是一门养气修身的内家功法,其内如道家呼吸吐纳周天之法,其外则近似西域瑜伽炼体之术。
不过对于徐真而言,这本易筋洗髓内功,却是拥有很大的裨益,其中呼吸吐纳与瑜伽之术,正好能够让徐真辅助缓冲七圣刀所带来的副作用,可谓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了!
甘州城内,徐真沉浸于内功心法之中,而甘州城外,同样有一个人也在挑灯夜读,那人就是慕容寒竹。
不过他所阅览者,并非内家功法,而是一则来自于张掖的紧急军情!
信上的火漆已经泄露了写信人的身份,当日的长安刺杀计划,正是出自于大隋光化公主,现今吐谷浑天后之手,亦或者说,是出自于他慕容寒竹之谋。
然中途变故,目标人物并未出现,执行之人为求回复,就将误闯入内的晋阳公主李明达给掳出了长安,慕容寒竹不得不将计就计,让大唐方面的接应,散布李明达的死讯,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眼看着这件事牵扯越来越大,却杀入了一个徐真,一路保护着李明达,如今更是将李明达送到了死忠于李世民的契苾何力手中,如此一来,大计划不得不改变一番了。
而甘州久攻不下,对大计划显然有害无益,不过李靖虽智勇,甘州却保不了太久了,因为慕容寒竹手中的密信,让他知晓了甘州城为何久困之下还能苟延残喘!
第62章 密道被破徐真受疑()
徐真身被伤势,甘州城中又多夜警军士,四处周游,脚步喧闹,更有牛马拉扯砖石木竹,加固城防,故一夜小睡,动辄就醒,颇不爽利。
翌日起身,虽少见艳阳照耀,却因起居不慎,饮食又不精,以致体内多浊气,精神着实萎靡,念起昨夜通读《增演易经洗髓内功》,遂洗漱了一番,清净了身子,照着法门吐纳了小半个时辰,果真神清气爽,精神大振。
继而又照着内功法之中的图解,耍弄龙虎鹰豹之姿态,复习七圣刀之中的软骨瑜伽之术,待得天光大亮,整个人却是容光焕发起来。
阎立德一早就命人送来早膳,与徐真填了肚腹,赶忙拖着徐真来到了匠营。
因上次实验发生了事故,匠营顿时成为了军中险地,平素无人敢近,只得驱使了一批军奴在此做工,整个匠营弥散着一股令人压抑的紧张气氛。
徐真上次交付阎立德的图纸,并非床弩,亦非抛石机之流,乃货真价实之火炮,仿照明崇祯军中重器“神威大将军”所设计,又经徐真妙思改造,全铜铸就,势必造器以震惊天下!
其时炮身炮架等尽皆造就完备,苦于弹药配比与填药多寡的斟酌,故而将李淳风调到甘州来驱使,然则寻常黑火药根本无法满足需求,徐真图纸之中有无弹药配方,这才急切切呼唤徐真。
营房之中多堆叠斗大的石弹,诸多军奴敲敲打打,正在磨砺圆弹,熔炉周遭架设陶具模型,显示在浇铸铁弹。
徐真之火炮,依元明之制,以铜铁为具,如筒状,长八尺有余,重逾千斤,中实以药,而以石子塞其口,旁通一线,用火发之,射程可达二里,声威并重,甚是惊人。
抚摸着眼前重炮,徐真心头难免涌起一股豪气来,虽说他沉浸于魔术,对爆破原理多有涉猎,于玩火一道更是痴迷,然真正将脑中大炮付诸于实验,无论在现世抑或大唐,都是第一次!
眼看着徐真爱不放手,对着重炮端详摩挲,阎立德也是连连翻白眼,小声咕哝道:“莫小看你了老哥哥的本事,区区铜炮,又有何为难之处,你且随我来。”
徐真见其高昂如雄鸡,遂移步来到匠营后方露天库藏,却见得七门同等重炮排列身前,炮管光亮,炮架炮车坚固如台,让人心头暗自震撼不平!
“老哥哥真真好手段!哈哈!”徐真见得这几门重炮,大喜着由衷而赞,阎立德却撇了撇嘴,不满地抱怨道:“空有重炮而无火药,又有甚用,某完功于此,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徐真连连称好,即刻往匠营西北而去,寻找李淳风,共同研究烈药之理,临行前玩性大起,问阎立德这重炮可曾取名,后者一脸鄙夷,以示无聊,徐真却一脸肃然,教训道。
“如此神威之军械,堪称军国之重器也,不拟名以纪之,如何流传千百世!”
阎立德心头一凛,显然被徐真那一股豪气所震慑,当即问曰:“既如此,该以何名分称之?”
徐真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眼前陡然一亮,朝阎立德说道:“此炮可称之为真武大将军!还不速速命人铭刻于炮身之上么!”
阎立德也未多想,吩咐下人铭刻炮名,继而与徐真去见李淳风,行到半路却突然醒悟,给炮取名是假,此子担忧功劳被夺是真!
此炮却是来源于徐真之构思,所名真武,带着徐真之名,若他日扬威寰宇,徐真之名必不胫而走,军中尚敢有人对他不服帖?
“好个狡猾的小子!”阎立德贵为大匠,为人又正直坦荡,不需贪图徐真之功,徐真亦相信阎立德和李靖的为人,然他需提防其他人贪墨了他的功劳,如今他乃众矢之的,不得不迅速提升自己军中之地位,否则终究无法摆脱棋子宿命,遭人随意摆弄。
徐真此举亦使得阎立德敏锐嗅闻到军中凶险,此番战役,幕后之争或许要比正面战争还要惨烈得多了。
李淳风涉猎百家,对道宗秘法更是深有体会,丹鼎之流亦不陌生,然硝火炽烈,又不认人,太软则无法催动铁弹,太烈又生怕不易操控,若炸了炮管,就只能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后果,遂钻研之际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见得徐真与阎立德联袂而来,李淳风喜不自禁,这徐真也是个有真本事的小郎君,创思敏捷不说,竟颇熟药性,硝磺丹砂各自配比,有法有度,手脚谨慎而心思细密,却是让李淳风好好见识了一番。
三人正小心忙活,却听得营外喊杀震天,徐真面色一沉,疾奔而出,却见得那野虏军士如决堤潮水一般从地道入口缓坡处冲杀了出来!
“那密道却是被发现了!”
李淳风和阎立德相视一眼,不由脸色发白,这二位可是没得武艺在身的!
徐真来得轻松,并未披甲,浑身上下也只有一柄长刀在手,见得匠营之中多陶罐,遂命军奴将刚刚配好的火药装填到陶罐之中,插入了火线,又用砂石蜜蜡封死罐口,命军奴随身带着火镰,跟着他一同出去抗敌!
李淳风和阎立德见得这些军奴粗手大脚,生怕大意之下把自家营房给炸了,慌忙接过军奴手中陶罐,随着徐真疾走而出。
这些个军奴吓得魂不附体,正巴不得李淳风二人接替了自己,慌忙忙就躲了起来,而徐真则带着二人,来到了街道之上。
野虏凶悍非常,一经踏上地面,就四处冲杀,镇守军将急忙调来弓箭手,用一泼泼箭雨,将那入口给封死!
然这些野虏却是有备而来,枪盾兵在前,弓弩手在后,前仆后继,三四人顶起硕大的木盾,那盾牌瞬时就插满了羽箭,野虏弓弩手却觑准空隙四处点射,一步步往前推移,竟在入口处布下了扇形防御战阵,身后入口涌进来的枪盾兵和弓弩手却是越来越多!
随着人员的增补,扇形战阵越拓越宽,敌军人头越发密集,这是要釜底抽薪,从内部将甘州城给攻破也!
若论破解盾阵,自然是大批骑兵持槊冲锋最为锋锐,然地形狭窄,骑兵根本无法展开队形,若无足够数量,威慑力又显不足,冲上去也只是送死罢了。
刻下形势,守军也只能用强弓劲弩不断瓢泼箭雨,射住敌人阵头,减缓对方推移的速度,然则对方有备而来,扇形越发扩大,敌人的点射却更加的犀利,守军不得不依法炮制,同样召来枪盾兵,排成壁垒,以格挡对方的弓箭。
双方陷入僵局,每一刻都有人中箭倒地,长盾如早已被射成刺猬,诸多将领也是心急火燎,不断调兵遣将,然不知是谁于乱中质疑了一句。
“怎地徐真的人马昨日刚到,今日这些野虏啊柴就寻上了门来!”
“我等将士在此卖命,那徐真的人马又是何在!”
“此竖子多与生蛮亲近,麾下更是不乏野人刁民,说不得就是他将我等给卖了!”
“早先就听说这人在鄯善之时就有投敌之嫌,却被李道宗总管给压了下来,难不成又来祸害我等袍泽?!!!”
“不若我等将此獠斩杀示众,以震慑敌人,壮我军心!”
慌乱之中有人无中生有,又得旁人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前方弟兄还在卖命,后方却早已将徐真视为通敌卖国的奸贼,以李靖治军之严明,若无内鬼,说与谁信?
徐真部被安置于城西,距离事发之地有些距离,待消息传到,却是来晚了一步,诸多受到蒙蔽蛊惑的将士,越发质疑!
诸人一心杀敌,惨烈赴死,谁想大战之间还有人摆弄着钩心斗角陷害坑栽的勾当?后方弟兄见得前面袍泽纷纷倒下,心肝欲裂,恐惧之心越发浓重,似乎举目四望,周遭皆敌也,听了传闻,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