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宏图-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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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在大顺王朝大厦将倾的时候,陈永福也想着给自己找条后路,但只有活着才有后路,这西安城可是大顺的京城,腹心之地,如何是想动就能动的,一个不慎被人抓住把柄,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现在西安几乎每个城门都有挂着的人头,就是警告那些逃跑的人。
曹变蛟笑了笑,问:“老哥不是还担着西安城防的担子嘛。”
“你可别抬举老哥了,这等担子岂能交给我们这些降将,城防是左营制将军担着,那是李自成打天下的老兄弟,从米脂就跟他了。”陈永福苦着脸,又说:“如今他们日子不好过,兴许也是觉得末日将至,刘芳亮整日吃喝玩乐,纵情享受,所以巡防的事交给了我,但兵马城门还是人家控制着,老哥也不过是当个苦力罢了。”
“哈哈,老哥也是老行伍了,这城防之事应该看的透彻吧。”曹变蛟问。
陈永福点点头,找来纸笔,一边讲解一边写写画画,把西安的城防和城内设施说了个通透,各城门的火力、兵将,和府库、粮库及秦王府的情况,除此之外还有各关口的守军的兵力和钱粮情况,只是陈永福对此知道的也是不多,可以说,陈永福提供的消息让曹变蛟对西安城了如指掌。
用了半个小时,陈永福交代清楚,然后问:“兄弟可记住了?”
曹变蛟看向身边的那年轻人,年轻人微微点头,陈永福立刻把那张纸一把火烧了,陈永福道:“这位兄弟年纪轻轻,便是好记性啊。”
“讲武堂毕业的学员,秦王的弟子,如何能差了。”曹变蛟也不吝赞赏,他拍了拍陈永福的手,说:“老哥提供的这些消息,足以让你家宅平安了。”
说着,曹变蛟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牌和一个文书,递给了陈永福,陈永福接过来一看,文书和铁牌都是大都督府颁发的,文书上还有秦王的印玺,证明持有者是义民,王师上下不得侵犯,而铁牌则是挂在门外,表明身份的。
“老哥把这文书收好,若西安有变,便让夫人把这铁牌挂在门外,保你全家无事。”曹变蛟说道。
“老弟,哥哥若不止如此呢?”陈永福收起文书,盯着曹变蛟的眼睛问道。
曹变蛟嘿嘿一笑,指了指地上的尚未完全熄灭的灰烬,说:“老哥哥哟,咱都是持矛用弓的武人,若想要富贵,就得用命去搏啊,战阵上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啊。”
陈永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你莫要看我年龄大了,但一腔子血还是热的,你便说吧,该如何做。”
曹变蛟微微摇头,说:“如今闯逆是大厦将倾,估计除了那些个跟着李自成打天下的老兄弟,没几个人愿意跟着他殉葬,可是若真的围城打起来,那就是玉石俱焚呀,人的心呀,会变的呢。”
“老弟看的倒是透彻,墙倒众人推,只是大伙儿有些担心,怕保不住性命啊,特别是有些人与北府还有些过节,脑袋上也顶着叛贼、附逆的帽子呢。”陈永福搓搓手说道。
曹变蛟摆摆手:“老哥,秦王说了,你是被迫附逆的,并非主动投降,便是不论这个,高第又如何,不也封了伯了嘛,秦王是个大方的人,钱财土地上向来不吝啬,只是怕有些人得陇望蜀,还想着加官进爵,贪图权柄呢。”
陈永福连连摇头,他很清楚,北府的铁血政策虽然有所放开,但也只给名位和富贵,权柄之上向来慎重,尤其是军权,九边早就名存实亡了,想靠着临阵倒戈抓住兵权,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老弟呀,老哥哪敢再奢望那些呀,就是想着别让妻小家人跟着我吃苦呢。”陈永福放低了姿态,说:“老弟,给老哥哥出出主意,还有没有路子让哥哥走。”
曹变蛟道:“正如我刚才说的,人心会变,只是如今关中尚在手中,大伙都在西安这块肉板上,不敢妄动,所以老哥得替秦王看看,谁真的想找退路,谁是阳奉阴违,谁能得秦王谅解,谁是必死无疑,哪日关中有变,老哥也好收拾人心,助秦王一臂之力呀。”
“最关键的还是自己家,如今你家公子在竹林关掌军,那也是个紧要位置啊。”曹变蛟又说。
陈永福微微点头,正要回应,曹变蛟又说:“老哥啊,千金买马骨,自古已然,平辽镇,高第封了伯,夺了魁首,打闯逆,反正之人中也该有个典型,老哥啊,抓住机会,你也可以封伯啊,便是一个虚衔,也是几代人的富贵呢。”
这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高第封了伯,虽然被困在京城,但凭借以往的积攒和朝廷的奖励,投入各种产业,收获颇丰,其子也在朝廷为官,一应待遇与官宦子弟无异,羡煞众人。
这话却是引的陈永福血气上涌,不知不觉间脸色也是红了,送走了曹变蛟,其夫人走了出来,问:“相公,如何了?”
“以后还是叫伯爷的好。”陈永福整理了一下衣衫,傲然说道。
“相公不是说,在家里不用那般。。。。。。。。”陈夫人诧异问道。
陈永福哈哈一笑:“夫人呐,今天你家相公是大顺的伯爷,明日便是大明的伯爷了,你这个伯夫人的位置,怕是要坐一辈子了。”
陈夫人满脸欣喜,有些说不出话来,陈永福说:“再取纸来。。。。。。。不,那些帛卷来,我把信写在帛卷上,你缝在给儿子的衣服里,这事可得慎重呀。”
时间流逝,已经是进入了九月,虽然秋收时节到了,关中的粮食却并不丰盈,不光是灾荒不断,最重要的是缺乏人力,越来越多的丁壮被强征成士卒加入了大顺军队之中,而更多人则转运粮草、军械,修筑堡垒,在丧失了大量劳动力之后,秋粮的收获比崇祯初年大灾年份还要差。
而大顺国的形势越来越差,除了孤悬在蜀地的田见秀和鲁阳关尚未投降的李来亨两支兵马,所有人都被禁锢在关中之地,或者说圈在了西安、凤翔二府,潼关正在鏖战,鄜州、宁州和平凉的秦军、延绥军在试探,秦军主力猛攻秦州,希冀打开关陇大道,而在南面,武关在与曹变蛟血战,延绥军却全力进攻进入汉中的道路,子午道、褒斜道、党骆道、陈仓道、连云道,五条战道上都是烽火连连。
汉中已经被一条钢铁锁链圈了起来,而这条锁链则不断的收缩着,大顺皇宫一日三惊,手中的兵力四处调派,四处救火,谁都知道,一路不慎,满盘皆输。
“或许咱就不该出商洛山,被宋献策、李岩他们迷惑,做什么皇帝梦,或许张献忠那厮说的是,咱祖坟上就没有那根蒿子,或许咱也得找条退路,真不行就去西番地,要么再退入商洛山,反正天下有的是穷哥儿,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423章 章一一八 夺取西安()
陕西、竹林关。
竹林关位于丹水之滨,是一个小城,却是商南有名的水旱码头,号称水舟通荆襄,驼马入汉中,也是汉中的东南门户,是湖广进入汉中的道路上唯一能绕开武关的地方。
孙伯纶站在一片竹林中,手指扰动扰动着竹叶,静静等待着,不多时牧锋提着一把带血的钢刀,带着几十个近卫和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殿下,此子便是陈永福的儿子陈德。”牧锋说道。
“局面控制住了?”孙伯纶淡淡问道。
“控制住了,竹林关的闯逆一个没跑,要么投降要么被杀。”牧锋说道。
陈德连忙说:“殿下容禀,小人可是受父亲差遣,协助大人的,只是。。。。。。只是北府各位官将没有给小人机会啊。。。。。。。。”
孙伯纶笑了笑,冲着远处的曹变蛟招了招手,曹变蛟走了过来,见陈德双腿打颤,说:“贤侄莫要担心,秦王并非有害你的意思,只是战阵之事,容不得马虎。”
陈德连忙谢恩,曹变蛟问:“竹林关中,你能挑出多少反正义士?”
陈德想了想,说:“可以挑出两百人来。”
曹变蛟微微点头,说:“那便是够了。”
说罢,曹变蛟传令集结起来四千兵马,所有人丢弃马骡甲械,穿上民夫丁壮的衣服,用绳索栓了,扮作一支强征的丁壮队,向西安而去。
一个时辰后,数千人披头散发,穿着破衣烂衫,向西北方向去了,尚有几百人押送,一路之上,但凡遇到大顺的士卒,不管多少,或杀或擒,既不入村镇,也不进城池,经过州县的时候,都是以绳索捆了,只用四日便是抵达了西安城外,藏匿在山中。
到了夜晚,一行骑兵来到大军藏匿之地,远远的停在山岗上,点燃了两丛篝火,曹变蛟骑马而去,远远听到有人喊道:“是曹将军吗?”
曹变蛟长出一口气,发现领头的正是陈永福家的门房,至少头上那淤青还是前些时日自己留下的呢。曹变蛟问:“你家主子到了哪里?”
那人答道:“正在鹿台!”
“鹿台?”曹变蛟脸色大变,他对于关中非常了解,那鹿台处于渭水之畔,尚在西安西北,距离此地有二十余里地,这可是与计划的不一样。
那人说道:“皇帝给了我家伯爷一个差使,把一些军械护从到渭水码头,是送往潼关的,刀矛火铳,都是不少,我家伯爷特地押后了两日。”
曹变蛟哈哈一笑:“陈大人用心了,用心了!”
因为伪装成壮丁,士卒的军械都是去了,只是藏了一些刀剑等冷兵器,虽说都是延绥精兵,但若没了甲械武具,就是没了牙的老虎。
一群人再次聚拢,连夜向鹿台而去,顺利占据了码头,缴获了不少甲械武具,将所有人武装起来,戴上红头巾,与闯军老营无异了。
西安,长乐门。
孙伯纶借着城楼上的火把,看到城楼塌陷,只剩下半截,问:“城门楼怎生如此,是走水了吗?”
陈永福躬身说道:“殿下,当年闯逆进入西安,李贼看不惯长乐门的牌匾,说皇帝长乐,则百姓长苦,就让人一把火烧了城门楼。”
“啧啧,这厮还真不讲究,倒是那句话有几分道理。”孙伯纶不无鄙夷的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城墙之上,一人高声喊道。
陈永福当即回应:“我是文水伯陈永福,刚从鹿台回来。”
不多时,城门大开,一个哨官跑了过来,笑呵呵的说:“原来是伯爷,都怪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
陈永福没有理会这哨官,径直骑马进城,一共十几人进了城,转进一街巷,便看到一小院前的路上挤满了马匹,一些士卒和马夫在那里聊着天,其中一人见到陈永福,打了个千,说:“唉哟,文水伯,您可是来了,将爷们等了得有半个时辰了,再不来,小的控制不住局面了。”
“什么局面不局面,前头引路。”陈永福说道。
孙伯纶跟着陈永福进了堂内,里面摆着几张八仙桌子,坐满了人,屋内全是烟,缭绕在了半空,和后世一些低劣的麻将馆类似,一群将佐围着桌子,推杯换盏,见了陈永福,哈哈一笑:“唉哟,老陈,你可是来了,咱没见过这般请客的,自己倒是比客人来的晚。”
“你就少说几句吧,这个时候,能吃上这么好的席面,便是陈大人不来,俺也是乐意。”
一群人打着哈哈,把孙伯纶一行让了进来,让出几个位置,陈永福道:“诸位弟兄平日都是跟我陈永福走的近便的,今日请大家喝酒,是为了一桩大事儿,事关大家前途,烦请大家静一静。”
“什么大事,难道你还想造反不成?”一个汉子笑哈哈的问道。
陈永福冷冷一笑,道:“是又怎样?”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一个个抹了抹脸,酒都是醒了。
“老陈,真。。。。。真反啊。”一个年级稍大的颤抖着声音问道。
陈永福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如今王师已经把关中围的跟铁桶一样,这个时候再不反正,等围城的时候,就晚了,那个时候,连命都保不住啊。”
“我倒是觉得有戏,如今西安也就三五千人马,咱这么些人,把家丁兵丁集中一起,也有两三千,骤然发难,倒是有几分胜算啊。”当下就有人支持。
“不行不行,若是失败了,弟兄们的脑袋都是没了,一家子都在西安呢。”
“对啊,怎么着也得和朝廷那边联络一下,里应外合才是正理。”
孙伯纶笑了笑,朗声说:“事实上,朝廷的大军已经在城外了。”
一句话,堂内安静下来,年龄最大的家伙笑了笑:“这位兄弟莫要骗咱们。。。。。。。。”
一群人都是出言讥讽,个个都不相信。
“你是何人,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也是未曾见过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