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宏图-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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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今时不同往日了,林丹汗已死,西虏内部貌合神离,若大明取舍得当,当可驱西虏以抗东虏啊。”周士奇大声的怂恿到,又利诱到:“漠南连遭战祸,丁口大减,西虏却仍可征调三万控弦之士,此乃弥足可贵的,皇上须知,大明与东虏对抗,主战场已经从辽西变成草原,而我大明各镇,都是步强骑弱,西虏精骑可弥补王师不足,三万精骑,便可节约粮饷数百万!”
听到数百万粮饷,皇帝的眼皮挑了挑,给辽东每年几百万的辽饷,也没有拿出三万精骑来过。
周士奇见皇帝动心,又说:“林丹汗是虏中贵种,西虏百姓皆心向往之,若利用其后裔,可影响左翼各部,再以强军辅助,左翼必当对东虏离心离德,便是居中不动,也剪除东虏过半战力,若得其投效,便又得数万强军,东虏何愁不破啊。”
说到这里,皇帝终于明白了周士奇开始那段玄虚的话,皇帝问:“那周先生可有良策?”
周士奇把腹稿和盘托出,道:“以往大明与林丹汗结盟共抗东虏,如今林丹汗死了,西虏只能依靠大明庇护,自然要为大明屏藩,其中大事,也当由大明决断!”
“自当如此。”皇帝略略点头。
周士奇又道:“微臣久居延绥,对西虏之事颇为了解,林丹汗义弟,察哈尔贵酋塔什海,勇力过人却不善谋略,拥兵而擅专,难成大器,可为大明所用,可支持其为太师,辅佐幼主。而林丹汗之女,淑济彻辰,聪慧过人,通晓汉话,心慕天朝,向往文明,颇有内附之意,可恩赏之,一则分塔什海之势,二则安抚其他虏酋,淑济彻辰不过一女子,却也翻不起大浪来。”
皇帝提笔,写下周士奇所言的名字,又默念几遍,才问:“先生可曾与杨督师商议过吗?”
周士奇微微摇头,说:“微臣与督师共事不久,所谈俱是御虏之事,如何干系这等大事?”
嘴上这么说,周士奇却是明白,在这件事上,皇帝还是倾向于杨嗣昌的意见,定然是要询问的,这就是由孙伯纶解决的事情了。
“朕已知先生之谋略,在与内阁商议之后,再行决断。”皇帝并未直言询问杨嗣昌之事,只能如此说道,却惹来周士奇微微一笑。
“先生笑什么?”皇帝吃惊问道。
周士奇道:“皇上若此时问杨大人,杨大人还会坚持己见,若打下归化城之后询问,微臣以为,督师当与微臣所见略同。”
“竟有如此把握?”皇帝满脸不信的问道。
周士奇低头不语,心中却道:“是孙伯纶有这个把握!”
“先生可否解答?”皇帝终究是个年轻人,如何也忍不住好奇心,被周士奇这般吊着胃口,怎能放其离开。
周士奇笑了笑,说:“皇上,微臣倒是想起一件趣事,可为解答。”
皇帝与周士奇谈论许久,又有宣大御虏之大捷,心中畅快,于是说道:“先生说说吧。”
“微臣自延绥来京,延绥之人谈论此事,论及天子,一老农说,天子是能日日**米白面的人儿。一樵夫却说,天子平日砍柴定然是用金斧头。而一小贩说,天子住的房子当有十个乡绅宅院那么大,出门从不带银钱。”周士奇笑呵呵的说道。
皇帝听了这市井之言,忽然愣住,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大赞有趣,又问:“那先生如何说?”
周士奇道:“微臣告知他们,天子天不亮起床批阅奏折,过了子时才休息,一年难得见妻儿几次,然而,微臣尚未说完,那樵夫便用斧柄敲打微臣的脑袋,说微臣是骗子。”
“真是荒野村夫,粗鄙不堪。”王承恩凑趣说道却发现自家主子神色已经严肃了。
皇帝沉默许久,说道:“先生的故事,朕明白了,杨督师不通漠南之事,难有国策方略,其出塞讨伐归化城,亲身实践,才有真知灼见。”
说着,皇帝起身,对周士奇躬身一礼,说道:“朕受教了!”
周士奇连忙跪下,称惶恐。
待周士奇退出殿外,皇帝沉吟许久说:“加税练兵之事,还需谨慎,联西虏平东虏,仍要再议。”
殿内一片死寂,皇帝许久抬头,问身边王承恩:“王大伴,你觉得杨先生与周先生,哪个才略高一些?”
王承恩连忙说:“朝中重臣,如何是老奴敢评说的。”
“让你说便说,就当是你我主仆说些闲话罢了。”皇帝说道。
王承恩这才说:“老奴倒是真看不出来,若说忠直,杨先生远超周先生,可是杨先生却也因此不如周先生可爱了些,老奴倒是喜欢周先生多些。”
皇帝没注意到自己的注意力被王承恩引来了,问:“为什么?”
王承恩道:“同样是为国谋划,同样是召对,与杨先生一起时,皇爷总是眉头紧锁,神情严肃,倒是与周先生一起时,皇爷脸上总有笑意。老奴跟随皇爷久了,当然是愿意让皇爷多笑一笑,莫说是大明柱石周先生,便是那个用斧头敲周先生脑袋的樵夫,若是能让皇爷多笑笑,老奴也喜欢他!”
这话一出,皇帝哈哈一笑,说:“王大伴是忠厚人啊。”
而出了皇宫的周士奇,神情轻松,仆人见他高兴,说:“老爷,馆驿那边安排好了,您回去就能歇了,倒是次辅温大人的管家来了,邀请您去赴宴呢。”
周士奇笑呵呵的说:“馆驿?老爷我才不住那地方呢,去,找人买个小院,若是钱不够,先去找白涵宇白掌柜拆借!”
见仆人惊讶,他说道:“周福啊,老爷我这次要在京城住很久呢,再者说,院子也浪费不了,过不了几年,谁说老爷不能住进温府呢?”
第290章 章三六 唯一选择()
十月末,归化城
天色渐亮,凛冽的北风掠过光秃秃的松树林,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刺骨的寒风钻进了曹文诏那熊皮大衣的缝隙里。
大雪终于停了,曹文诏骑在马上,看着地上近两尺深的积雪被狂风席卷上天,露出了被冻硬的黑色地面,而在远处三里之外,归化城像一只匍匐在那里的怪兽,一动不动,原本被宣大诸将嘲笑的城池已经变成了心中的梦魇,这个过程消耗了近二十天还有超过五千人的生命。
“散开一些,散开一些!”
领头的家丁在风中高喊,曹文诏身边过百骑兵纷纷向两侧运动,如豆粒洒落一般,大家心里清楚,若是黑压压的聚拢在一起,就会遭受归化城上的红夷大炮攻击,三里的距离,也是在其射程范围之内的。
大队绕城半周,来到了城南的中军,这里早已是一片狼藉,各种壕沟和矮墙密布在归化城和中军之间这块宽三里的土地上,工事之间,还有散落的几门红夷大炮,却也早就被打坏了,其中一门被炮弹砸出一个坑,内膛突出,显然已经报废。
这便是这半个多月攻城留下的痕迹,已经升任兵部尚书的杨嗣昌用尽了各种办法围攻归化城,土墙、壕沟、炮台、劝降、内应及气急败坏下的蚁附攻城,各营兵马都试过了,却连归化城的城头都未曾登上。
大半月来的成果,除了曹文诏诈败伏杀了四百余鞑虏杂胡,其余都乏善可陈,然而这法子也只能用一次了。
杨嗣昌坐在帐内,看着眼前那形如鸡爪一般的归化城,愁容满面,从俘虏口中他已经得知,城中守军绝不超过万人,其中东虏不过三千余,守将除了东虏名将阿济格,便是登莱之变叛逃的孔有德,但正是这个孔有德,给王师造成了大量的伤亡与麻烦。
很多时候,王师列阵尚未靠近归化城,就被两侧交叉射来的炮弹打的溃败,而从宣大二镇调来的红夷大炮,却在与孔有德对轰之中落了下成,莫要说孔有德占据高度优势,便是炮术和操炮水准,宣大炮兵也不是佛郎机人一手调教的孔有德之对手,当红夷大炮被打坏过半,且有炸膛发生时候,炮战终究还是以王师败绩而告终。
然而,形势已经迫在眉睫了,当初皇帝与内阁之所以同意出塞攻伐归化城,除了有从鞑虏手中夺来的钱粮,无需朝廷拿出粮饷,便是杨嗣昌许诺,不出旬月便可破城,大雪来临前解决漠南之事。
但现实却是,二十多天过去了,大军屯兵坚城之下,劳师靡费,却寸功未立,竟连围城困敌也做不到。
要知道,杨嗣昌此次只抽调了五万精兵,除去运送、护从粮饷之外,能到城下的也就三万人,但这三万人面对红夷大炮的威胁,要在三里之外扎营,想要真正做到围城,非十万兵马而不得。
冬天已经来了,大军于塞外,消耗日甚,而连日大雪让进攻只能暂缓,雪停之后,杨嗣昌立刻召集军议。
中军帐外,曹文诏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作为大同镇的新任总兵,在皇帝那里挂了号的人物,曹文诏一到立刻被宣大将官围了上来,除了虎大威和几个标营的将官,其余都是围着曹文诏议论。
“总兵大人,此次军议,当如何说,总兵大人该拿个章程出来啊。”一个参将小心的说道。
曹文诏脸色微变:“本官倒是有法子,督师大人肯用吗?”
众将官皆不敢说话,第一次进攻受挫的时候,就有一大同将官提出,论火器精良,当属延绥孙伯纶,建议督师抽调延绥炮兵参战,然而,这是触及了杨嗣昌的逆鳞,当即发怒,斥问,没有孙伯纶,大明便不能打仗了吗?最后,那将官被勒令蚁附攻城,其营中士兵多死在城墙之下,便是那将官也是战没,此后无人再提孙伯纶。
“卑职是怕督师大人再让我等攻城啊。”另一将官说道。
曹文诏微微摇头:“不会了,宣大二镇都是试过了,标营也受挫,再蚁附攻城,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到时士气全无,此战也算是败了。”
“此战早就是败了,和林格尔的存粮,只够支用十天了。”宣府一副总兵说道,此人负责防护大军粮草,既然他这般说,多半是事实。
待三通鼓声过,众将纷纷进入帐中,再看杨嗣昌,却发现他脸色苍白,神情萎靡,想来在这塞外苦寒之中难熬的很,众将见过礼,分列两旁,杨嗣昌出言问策,众将皆不敢言。
“各位将军,军情紧急,不是互相推诿的时候,今日帐内言者无罪,可畅所欲言。”杨嗣昌见众人皆是俯首闭嘴,当下说道。
当下便有几个年轻军官意动,然而在与周围的人交换了眼神之后,又退缩了回去,曹文诏微微摇头,心道杨嗣昌这是在找台阶下,却无人递上梯子,只能悬在半空之中,如今这情势,想打下归化城,必当有孙伯纶助战,杨嗣昌已然是明白了,却想从旁人嘴里提出来,诸将皆是明白,却无人理会。
虽说杨嗣昌统御有道,赏罚分明,但支持他的是那些士卒和中低级军官,帐内这些被动了蛋糕的高级将领,因为没有得到足够的分润,甚至因为杨嗣昌的到来,无法像以前那样压榨士卒,吃用空饷,早已心中不服,所惧不过是他的权势罢了。
杨嗣昌看到这里,心中苦笑,更增添他裁汰旧军编练新军的动力,知道眼前这些军头不会再有表示,索性向中军官点点头。
不多时,帐外押来四个人,都是鼻青脸肿,有些手脚都被打断了,显然是被擒来的,还吃了不少苦头,看其衣甲配兵,倒与辽镇无异,中军官呈上的腰牌,杨嗣昌看了一眼,说:“原来是个百总,怎么,叛逃到了东虏那边,也不换身衣甲装束吗?”
那百总抬起头猛的一甩,露出一条猪尾巴辫子,说道:“换甚装束,大金汗没那么俗套,能护住身子的甲胄,总好过一条烂袄。”
杨嗣昌脸色震惊,问:“听你还是辽地口音,辽东数百万百姓为东虏所害,你的家人自然不例外,如何屈身侍虏?”
那人抬起头来看了看杨嗣昌,说:“俺家兄弟姊妹,加上父母亲戚,总共四十余口,其中两个兄弟和三个侄子被东虏所杀,其余不是在关内被人卖做奴隶,就是饿死在山东,说起来,俺与咱大明还是仇怨深一些咧。”
说着,他吐了一口吐沫,又道:“俺十七岁从军,在营伍里呆了十九年,当家丁也有十二年,从未领到过足额军饷,年年吃不饱穿不暖,倒是成了大明的敌人,足粮足饷,这位大人,您说怪不怪!哎,同样是当奴才,还不如去大金国当奴才。”
“住口,你这奴颜婢膝的小人!”中军官上前,刀柄砸在百总的嘴边,砸出两粒牙齿出来。
那百总哈哈一笑,喊道:“要杀要剐随你便,俺早就活够了。”
曹文诏微微一笑,他明白杨嗣昌之所以当众审讯这厮,定然是其中情报有利于军议,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