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宏图-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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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良哈说:“便是担心你如此,我才来的,将主爷的吩咐不得不从,但万万不可对夫人无礼造次。”
见牧锋还要坚持,兀良哈道:“将主爷与夫人珠联璧合,才有汉蒙联合,共御东虏之局面,万不可因一时之愤,让将主爷的基业分崩离析啊。”
牧锋虽然忠直,却并不傻,继而明白,对兀良哈说:“某乃自作主张,与将主爷无关,若他日夫人怪罪起来,某甘愿受死,只是如今危若垒卵,某不得不行非常手段了。”
见牧锋明白自己用意,兀良哈老泪纵横,说:“他日若牧将军真有劫难,汝之母便是我之母,汝之妻,便是我姊妹,汝之儿女甚于我亲子!”
“多谢将军照拂!”牧锋低声说道。
兀良哈又从怀里掏出一物,是把匕首,说道:“我长子在宫帐军中效力,名为蔑乞儿,你持此物寻他,他自然助你,我幼女在夫人身边服侍,亦可助你,另外,将军千万莫要对夫人动粗,有一事,便是大人也是不知,夫人怀有大人骨血了。”
牧锋收了匕首,脸色微变,道:“多谢将军告知,某去了。”
天完全亮的时候,所有部队都已经过河,孙伯纶并未向西,而是绕过归化城,再行往西,提前出发的夜不收送来情报,东虏主力西进追击,只留下左翼二部,不到万人收拾残局。
下午未时(三点钟),考虑到接下来的战斗,孙伯纶命令众军又进食一次,然后披甲上马,利用板升地区的残垣断壁和废弃村落掩护,迅速西进,全军由兀良哈的骑营为先锋,孙伯纶率领铁甲骑兵和机动步营在中,亲卫队与塔什海一道在后掩护,呈现纵队前进。
疾行一个时辰,穿过一片杨树林,便看到了昨日林丹汗与东虏决战的战场,此时战场上死尸一片,敌我双方都有,昨日的大雨让战场变的更加残酷,无数的乌鸦在半空盘旋,到处都是武器的碎片和残余的尸骨,甚至还有未死者在泥塘中哀嚎,入眼所及,整片战场都是人影,多是女人和老弱,正在剥私人衣甲,回收箭矢和武器,而在原本林丹汗的大营,扎鲁特和科尔沁人已经占据在那里,利用营地圈住密密麻麻投降的敌人,其中多是察哈尔人,而在西侧,一股洪流正在赶来,那是没来得及逃走的鄂尔多斯部的部族。
昨日下了大雨,天转冷了一下,小雨渐渐变成了雨夹雪,夹杂着雪粒的玉树打在铁盔和甲叶上,噼里啪啦的,雨水灌进衣服里,孙伯纶打了个冷颤,但却满心欢喜,这般朦胧,左翼各部定然察觉不到来自后方的偷袭。
当吴克善和内奇汗听到号角声的时候,孙伯纶的甲骑已经突进到距离营地不到一里地的地方,看着那恶魔一般的钢铁洪流,早就见识过他们厉害的二人心惊胆战,当即下令逃跑,二人顾不得通知他人,只带上自己部落的骑兵,向南逃跑。
铁甲骑兵缓缓前进,蓄力等待冲击的时候,兀良哈的骑营从一侧疾驰而来,从左翼营地前掠过,留下一丛箭矢,左翼各部还在催促士兵列阵,机动步营随后掠过,燧发火铳连连开火,瞬间铅子横飞,留下一条宽达数百步的白色烟龙。
那烟龙忽然冲散,竟然是铁甲骑兵冲了上来,沿着尚未关上的栅栏门,冲进了营地,兀良哈的骑兵则饶了一个圈子,追随其后,左右驰射,左翼其他部落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也不再抵抗,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
战斗进行的很快,说起来,逃跑是蒙古人的天性,不分左翼右翼,不分是否是成吉思汗的血脉,左翼各部逃走的速度,比昨日林丹汗的军队也是不遑多让。
傍晚,战场恢复平静,孙伯纶当即命令打扫战场,丝毫没有追击左翼各部的意思。
当晚,孙伯纶也弄清楚了现状,岳托和豪格各带一支骑兵,向西追去,豪格沿河追击,岳托在贴着大青山走,孙伯纶弄清楚之后,很快下定决心,让兀良哈押送战俘和察哈尔人向云内、君子津一带靠拢,而把兀良哈的骑营分了一半给塔什海,让其护送鄂尔多斯部族渡河南下,再渡兔毛川,在清水河那边的浮桥进入套内。
而孙伯纶则带铁甲骑兵和机动步营继续西进,对豪格衔尾追杀。
一日之后。
孙伯纶率军列阵,山坡之下,而不高的山坡上,数千人马围成一圈,居中树立着黄色的大纛,正是豪格的军阵。
十余骑孙伯纶的亲卫缓缓行进到了孙伯纶面前,他们的马匹喘息着,喷出团团白烟,皮毛已经完全湿了,在其身后还拖着十几个已经没了人形的俘虏,满身是伤,都是一路追击俘虏的东虏。
“将主爷,这群东虏好似面捏的一般,无论卑职如何辱骂挑衅,皆是不理,连箭都不放一支。”那亲卫队官气鼓鼓的说道。
“是啊,不是听探子说,豪格是虏酋皇太极的长子,最为跋扈骄横吗,如今倒成了小媳妇了,逆来顺受的。”另一人也凑上来说道。
“罢了,既然虏骑不战,让弟兄们歇了吧。”孙伯纶淡淡说道。
昨日中午,大军便侦得豪格军的动向,但大军靠近,这厮竟然率领数千人凭高据守,无论如何挑战,据不出战,孙伯纶也无法进攻,毕竟敌居高处,仰攻不利,且己方兵力若,又不能让铁甲骑兵下马步战,而机动步营虽可出战,但前几日的大雨,损失了大量火药,如今子药不足,孙伯纶不得已偃旗息鼓。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先和豪格在这里耗着,耗一日,便多些时间让那些逃命的人逃跑,日后好为自己所用,而豪格自那日在校场见识了孙伯纶铁甲骑兵的厉害,便重视起来,又听逃兵说其一个冲锋便打垮了左翼蒙古哎板升附近的两万人马,而孙伯纶追到近前,豪格眼见其铁甲骑兵竟有两千,更是忌惮,据守不出的同时,传信岳托靠近,准备两军汇合后再战。
对峙到了中午,刚吃过午饭,几个夜不收到了帐前,其中一人说道:“启禀大人,我们捉到一个东虏传令兵,取得情报,其在白凤山一带联系了虏酋岳托。”
孙伯纶取出地图,略加查看,便说:“如此说来,敌援最迟明日中午抵达。”
“既然如此,通知步营,打光子药,今晚撤兵。”孙伯纶再自信,也不会和近万东虏决战,索性下达撤退命令。
随着命令下达,步营前出,一路疾驰到了豪格军阵七十余步所在,纷纷下马,张开毡毯覆盖在战马上,人则藏在马后,以支架支撑火铳,在准备妥当之后,便是一轮齐射。
豪格见孙伯纶步营冲上来的时候,以为是要试探进攻,便也是如此布置,将马匹拴好,藏在其后,张弓待战,却不曾想其竟然组织步卒在七十步开外齐射火铳。
随着爆鸣声阵阵响起,近两千铅子被火药激射出膛,如暴雨一般泼洒向东虏,七十步的距离,火铳杀伤力充足,准确度却差了一些,好在敌人聚拢在一起,战马横开,目标甚大,铳子大多命中战马,当即是一片混乱,许多战马被打的血肉横飞,一团团血雾飘起,随着嘶鸣不断,这些倒霉的畜生倒在地上。
步营又完成了一轮装填,再次齐射。
虽说士卒伤亡多,但如此多战马损耗,豪格也是承担不起,他当即命令后排士卒用武器挖土,筑造胸墙,同时命令前排士卒以弓箭还击。
东虏使用的弓箭与蒙古人、大明的短梢弓不同,其长梢弓拉力很大,比明军的弓箭拥有更强力的杀伤力,但东虏的弓箭注重稳和准,箭矢威力巨大,毕竟其是渔猎民族,平日在山林中对付野猪、黑熊这类强力野兽,若不能一箭射杀,便很危险,但长梢弓的缺点就是射程近,射速慢。
在与蒙古人和辽东明军的角弓比起来,这个缺点根本不算什么,毕竟他们用的角弓力小,箭矢轻,抛射对于身披重甲的白甲护军伤害不大,但面对孙伯纶燧发火铳,这个缺点便无限放大,毡毯可以挡住长梢弓抛射的轻箭,但是挡不住燧发火铳射出的铳子。
所以,战斗呈现一边倒,一直到豪格派出精骑冲击步营,步营在收拢装具,打马后撤,豪格的白甲护军不敢深追,在孙伯纶铁甲骑兵动了,便回了本阵。
机动步营的攻击力和机动优势在毫无防护工事的敌人面前发挥的淋漓尽致,很快又故技重施,只是并未下马,在马上装药齐射,虽说速度慢了些,精准度差了些,但仍然战果不错,当豪格的军队筑起胸墙的时候,步营的子药也打的差不多了。
正当步营要进行最后一轮骚扰的时候,孙伯纶却接到了来自夜不收的消息。
“大人,我们找到林丹汗了。”
第269章 章十五 死神终临()
“大人,我们发现林丹汗了。”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着实吓了孙伯纶一跳,根据塔什海及后来在战场俘获的左翼蒙古及察哈尔部的人叙述,是却图汗临阵反戈一击,射死了林丹汗,只是被人救走了尸身和苏鲁锭大纛,孙伯纶的亲卫队甚至抓到了当日随却图汗一道突袭中军的人,获得的便是这个说法。
按照孙伯纶的估计,林丹汗要么落在了东虏手中,要么已经随虎鲁克逃往后套,如何还在左近?
“林丹汗,他死了吗?”孙伯纶愣了一会,忽然脱口问道。
继而发现身边人太多,将那夜不收拉到近前,又问了一遍,那人说:“不确定,小的根本没有亲眼看到,不过那里已经被队官控制了,希望大人过去看看。”
孙伯纶思索之后,说道:“很好,你去领五十两银子的赏,下去吃饭,一会给本官带路,若林丹汗真的在你说的那个地方,无论生死,你和你所在的夜不收小队都赏银百两,水浇地二十亩,升三级!”
那人千恩万谢的去了,孙伯纶找来也先,命令他带着铁甲骑兵和步营南下,同时通知特穆尔率军北上接应,又叮嘱道:“你回去后,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林丹汗还活着,与本官在一起,而且你亲眼看到林丹汗了,他只是大腿被射穿了而已,知道吗?”
“是,主上,也先亲眼见到了林丹汗与大人在一起,大汗只是腿被射穿,身体无碍。”也先又重复了一遍。
孙伯纶这才放心,待安排大军趁夜撤退之后,便随那夜不收西去,一夜疾行,一直到了美岱召附近,才停下来,连日征战,许多亲卫打熬不住,甚至从马上坠落。
美岱召附近原属山西行都司的东胜卫,有许多当年留下的屯堡,而林丹汗就在其中一个屯堡里,夜不收之所以肯定他在那里,是因为看到了他们驮负在马背上的苏鲁锭大纛。
“大人,里面有二十多个骚鞑子,射术很好,若不是其角弓力道小,卑职便要拿抚恤银子了。”队官知道自己立下大功,也敢和孙伯纶开玩笑,他的铁盔上有一个孔,显然是被射穿的。
“确定林丹汗在里面吗?”孙伯纶脸色有些激动,问道。
虽说他早就认定,若林丹汗不胜,死了比活着对自己有用,但绝不是这么死去,至少要保证各部不会四散,也不会投效皇太极。
那队官说道:“不能确定,只知道骚鞑子的头儿叫库鲁克,其余还不清楚。”
孙伯纶听到这个名字,想起了一张面容,微微点头,说:“我独自过去,如果半个时辰不出来,你便带夜不收和我的亲卫,把里面人杀光吧。”
“大人不可孤身犯险啊。”那队官当即挡住孙伯纶。
孙伯纶推开他,走向屯堡,到了五十步开外,已经清楚的看到堡子上的人那拉满的角弓。
“库鲁克,我是察哈尔部必闍赤孙伯纶,淑济别吉的夫婿,林丹汗的女婿,你还记得我吗,三年前,你正是沿着这条路,把美丽的淑济送进我的怀抱的。”孙伯纶解下武器扔到地上,边走边解下甲。
库鲁克的声音响起:“当然记得,是你抢走了别吉,害的窦土门福晋差点哭瞎眼睛,又被大汗惩罚。”
“我要面见大汗,你替我通禀吧,你知道,这里都是我的人,你们逃不出去,如果不想让我们都落在东虏手中,就尽快安排我与大汗见面吧。”孙伯纶又靠近了一些。
过了许久,库鲁克才从堡子中走出,亲自带着孙伯纶进了屯堡,里面只点了一盏油灯,而林丹汗便躺在潮湿的角落里,他的脸色苍白,身上盖着一件潮湿的袍子,见到孙伯纶,嘴唇微动,说:“想不到,我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你。”
孙伯纶走过去,掀开袍子,发现其身上有四个血晕,染红了大片胸腹,隐隐有腥臭的味道,显然,逃往之中,库鲁克只是帮他剪去箭矢的箭杆,箭头还在身体内,孙伯纶略微一查看,便知道,肺部已经被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