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将by水虹扉(强攻强受he)-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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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主战,认为应该让皇帝召集手中所有兵马,御驾亲征,在京城外与金摩军背水一战。
一派主退,认为与金摩对抗不智,应该放弃京城,保存现有的兵力财力,退到长江以南,盛产鱼米的富庶地区,再图收复河山。
皇帝瓦解外戚势力,初掌大权近一年,从前与外戚势力有裙带关系的官员,大多陆续都杀的杀、废的废、流放的流放,身旁正慢慢培植一些自己的人材。谁料内忧刚平,还未来得及休养生息,外患又起。
这种情形,退避无疑是最理智的选择。但问题是,皇帝根基未稳,朝中主战派却占了大多数,民众也是群情激昂,纷纷请愿要求决战。
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年来,国家穷兵黩武,连十二三岁的男孩子都抽调到了战场上,当朝宣扬的就是不惜一切保家护国。如今要退,要放弃长江以北的民众和土地,谁能接受?
在这种拉锯战之中,京城的冬季到了,金摩军也终於即将兵临城下。
建纯十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自灰暗阴霾的天空中降落。
这世间,几乎没有存在过公平。只有阳光、霜雪、雨露……以及死亡是公平的。
奢华温暖的房间里,或者在简陋破烂的屋檐下,看到的雪花,都是一样。
金摩军随时都会打进城内,值此非常时期,柏啸青日夜都守在白虎门下,身著铠甲,头顶纷纷雪片,率领众兵士站岗放哨,不敢有半分松懈。
冬季的雪天,黑得格外早。夜幕将临未临时,柏啸青站在白虎门前,看到自城内的风雪路上,出现了一条隐隐约约的人影。
“什麽人?!”柏啸青身旁的士兵大喝,端起长枪,“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全城已经戒严了吗?”
“别、别!我是来找柏大人的!”那人举起双手,略带尖细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有要事相商!”
那人披著蓑衣走近,柏啸青才发现,他是常年在姜皇後身旁侍候,最贴心得力的金宝太监。当年柏啸青初入吟芳宫时,他才二十几岁,如今也年过三旬,白净无须的脸上,生遍了早衰皱纹。
柏啸青知道金宝太监这一趟来,必定是姜皇後有事找他,也不好声张,便迎上去,朝左右道:“他找我有事,你们先在这里守著,我去去就来。”
兵士们应一声,继续值勤站岗,柏啸青拉了金宝太监,大步朝雪中走去,悄声道:“娘娘有什麽事情吩咐?”
“……出大事了!娘娘要柏大人快些去东宫一趟!!”金宝太监低声应答,语调急促。
柏啸青只觉得心头蓦然咯!了一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来不及多想,松开金宝太监,令人牵过自两年前,金摩第一悍将手中夺来的神骏快马“乌云踏雪”,翻身跨上,便策马急驰,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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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马蹄声声,急驰闯入宫闱,沿途空空荡荡,这种在平时大大失礼不敬的事情,竟无人阻挡。
宫中,何时变成了这般冷清光景?
柏啸青心如火焚来到东宫大门,带一衣落雪,翻身下马,将乌云踏雪系在门前的一株老梅树上以後,大步走了进去。
整个东宫,落满了厚厚积雪,无人清扫,门前栽种的两垄梅树,被压得折断了枝条,若朝霞的花瓣,委落遍地。
进入大厅,他看到正值盛年的皇帝和姜皇後装束得整整齐齐,并排坐在龙凤椅上。皇帝面容铁青,头颅软软地搭在肩膀一侧。
姜皇後脸色虽白了些,倒是坐得端端正正,缓缓转动眸子,望向柏啸青。
“万岁!娘娘!!”柏啸青看到这幕,泪水顿时从眼眶中滑落,哽咽著,跪在了姜皇後脚下。
“……哀家和陛下,都服了毒……陛下已经去了,哀家也快不行了。”姜皇後垂下眼帘,伸出戴满翠玉戒指的修长手指,颤抖著,抚过他满是雪粒的头发,“还好你及时赶到……不要说话,听哀家说……”
“眼下大乱将至,皇帝决定以身殉国……只有这样,在放弃长江以北的土地人民後,才能稳住军心民心。”她抖著惨白如纸的唇瓣,“但他纵使死了,也不放心哀家……他怕小渭被哀家操纵,重蹈外戚专权的覆辙……所以,哀家注定是要陪他去的。”
“娘娘!”他哭得泣不成声。
“你大概还不知道……如今,京城的军队已开始往江南撤退……哀家和陛下,把身後的政事托付给右相凌逐流、军务托付给简丛……仅仅这样,可还是不放心……”她咳了几声,唇角滑下一缕黑色血线,“他们确实是赤胆忠心的臣下,但世事难料……所以,还要找个能够同时牵制他们的人……就是你,潜芝。”
柏啸青什麽都顾不得了,一面哭,一面忙乱地捧住她的脸,用手指替她拭著唇边血迹。
“……哀家相信你,你比谁都要听话懂事……所以,请你砍下哀家和圣上的头,带到金摩去投诚吧……凌逐流和简丛都知道这事,他们会帮助你出城……再说,表面上看,你是最有理由叛变的人……等到小渭掌握大权,能够控制臣下,收复京城之後,你就来地下见哀家……”
说完後,她的眼耳口鼻同时流出鲜血,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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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
她已经气绝,柏啸青还是全身颤抖著,唤了她几声。直至指尖处,她温热的肌肤转为冰凉僵硬,才沈默下来,放开双手。
她要他去金摩假意投诚,和凌逐流、简丛一起,辅助将来登上帝位的元渭,收复河山。
而大功告成的时候,也是他背负著身後骂名,死去的时刻。
砍下本国帝後的头颅前去金摩投诚,这一著已经做到绝处,金摩人不可能疑他假意叛变,他也再无从回头。
他是两军对垒棋盘上,她最後布下的一枚过河卒子,注定有去无回。
她的意思,他完全明白。凌逐流和简丛,也应该清楚这点。
柏啸青朝她和皇帝的尸身拜了两拜,抽出腰刀,蓦然一挥。只见凛凛寒光如匹练般掠过帝後颈项,姜皇後和皇帝的头颅骨碌碌滚落。
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向来是她开口,他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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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渭换了身老百姓的粗布衣裳,腰间藏著块通行金牌,跟著一个老太监往宫门口走去。
他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麽事,只是知道,宫中的人不知怎麽,一下子就少了。然後得到消息,让他带上通行金牌,趁夜去朱雀门,找大将军简丛。
元渭虽然才十岁,但对眼下所身处的大致情形还是了解。宫里的这种举措动静,无疑是要抛下城中居民,逃往江南。
父皇和母後,应该已出朱雀门,朝南边潜行了吧。
出了宫门,遍地的雪白中,元渭一眼就看到个黑衣黑甲的人影,牵了匹黑色骏马,在他前方缓缓行走。
“潜芝!”元渭高兴得不知该怎麽好了,一把夺过身旁老太监手中的琉璃灯,踩著及踝积雪,冲到那人影面前,仰起小脸,“我原本还打算到白虎门去一趟找你,现在宫里的人都……”
说到这里,元渭忽然捂住嘴,倒退一步。
那匹黑色骏马的鞍旁,悬著两颗人头,并没有什麽血渍,在雪光灯光的映照下,眉目清晰可辨。
那是他的父皇……和母後。
“这、这是怎麽回事……潜芝,这是怎麽回事?!”元渭小小的身子,颤栗如风中落叶。他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乞怜哀求地望向柏啸青。
柏啸青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元渭,愣在原地,怔忡片刻。
“呀!啊!!”一旁的老太监早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一边大叫一边跑远,“有人弑了圣上!有人弑了圣上!!”
让老太监这样喊开,也好。
柏啸青望了元渭一眼,咬咬牙,翻身上马,一路狂奔而去。
元渭颓然跪坐在雪地里,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什麽都看不清。只觉得有细细的热流,不停从眼角蜿蜒而下,在脸颊上变凉、结成冰凌。
胸腔中,似乎也有什麽东西,在一点点的变冷变硬。若轻轻触碰,就会碎裂。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有人背了个包裹,自宫中走出来。经过元渭身旁时,他看到了元渭腰间滑落的金牌。
“是二皇子殿下吧。”那人站住脚步端详片刻,弯下身子,将元渭自雪地中扶起来,“……殿下为何如此?这是要去哪里?”
“父皇母後都被弑了……朱、朱雀门……我要去朱雀门。”元渭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这样的话,就让奴婢送殿下过去吧。”
元渭抬起眼,朦朦胧胧中,他看到了一张清秀标致、左颊上有个浅浅梨涡的脸,在朝自己微笑。
“……你叫什麽名儿?”
那人替元渭拍打身上的雪时,元渭愣愣地问。
“奴婢叫阮娃。”那人牵过他的手,微笑。
阮娃身份下贱,大难将至,也没有人告诉他。但他素来伶俐,见宫中这等情形,猜也猜个八九分,於是换了衣裳,卷了些宫中的细软金银,连夜出逃。
如今全城戒严,他没有出城的腰牌,就打算找个民居先躲起来,总之比皇宫里安全。
但如今,他在宫门口遇到元渭,就立即打消了原来的想法。
深宫十年,尝遍白眼欺辱。如今,终於被他碰到了出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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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纯十年,金摩军即将包围天朝皇城之际,柏啸青孤身入宫,斩了天朝帝後的头颅,叛降金摩,受到金摩帝厚待重用。
同时,失去了皇帝的天朝军队,由大将军简丛率领著,拥戴二皇子周元渭为新帝,渡江来到长江以南,放弃了江北大片土地,次年,改年号成复。
江南江北的天朝人,哀悼亡帝、思念故国的同时,无不把柏啸青恨之入骨。
金摩侵入江北以後,又野心勃勃地向江南发起了几次攻击。但因为天朝水军占有绝对优势,再加上简丛带著一群哀兵拼死抵抗,金摩竟次次都大败而归。
江南富庶,金摩断不肯放弃,天朝也处於休养生息的阶段,不愿再战。最後经过双方协议,划江而治,天朝向金摩每年纳供,却不称臣。
於是金摩天朝一江之隔,各安两隅,就这样过了六年。
成复六年,秋,又到了天朝向金摩纳供的季节。
大队大队的船只,自南岸渡江而来,化做街道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驮著各式箱笼的马骡。
从清晨开始交接,一直到傍晚才算清点完毕。这时候天色已暗,前来送贡物的天朝使者们住进了驿馆。
使者一共二十多名,其中一个最为年轻俊美的,拉了驿馆负责的金摩老汉,笑道:“今天是八月十五,听说你们这儿,上至帝王,下至平民,也时兴玩月赏月了,是不是?”
“可不是。”老汉愣了片刻後,也笑,“自两年前起,我们也开始过中原人的节日。现在大街上,到处都在卖新酒果子、唱笙歌,杏花楼都没有空位置,全被赏月的人包了去,要闹到天明,热闹得很哪!”
“听说,你们的鹰扬将军柏啸青,也会出现在杏花楼赏月,是不是?”年轻人的眼神渐渐锐利,散发出凌厉光芒。
“是啊,这谁都知道。”老汉四顾无人,凑到年轻人耳旁低声道,“虽说他对我金摩有功劳……但说老实话,别说天朝人恨他,就是金摩人,也没几个瞧得起他的……弑君的家夥,会是什麽好东西?他现在是没地方可去,就留在这与江南相隔一岸的地方,替我金摩帝做条看门狗罢了!”
听到看门狗这三个字,年轻人深黑的瞳仁微微收缩,瞬间又恢复常态:“我们今晚没事做,正值八月十五,满大街都热热闹闹的,就这麽回去也太可惜了……能不能,让我们上街去逛逛呢?”
老汉打量了会儿他们一行人後,笑道:“按说你们虽来自江南,但我们这里本来就是混居而住,你们又只有二十几人,出去逛逛也没什麽,只是别说穿了身份,分散些逛,天明前回来,别让我难做。”
“那是当然,你就放心吧。”年轻人朝老汉手里塞了块银锭子,挥挥手招呼其余的使者,“今晚没事,我们分几拨,出去乐乐。”
於是这二十多人,分散成三三两两的队伍,热热闹闹出了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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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和一名面白无须的男人一路,走到杏花楼的门口时,男人拉住了他的衣摆:“……渭爷,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阮娃,怕我被他认出来吗?”元渭轻挑入鬓长眉,深黑美眸微微眯起,打量男人,“你看我,可还是六年前的模样?”
“……不、不是。”阮娃低下头,声音柔和中带一点尖细。
元渭如今身长玉立,眉稍脸庞也分出了男子的锐利棱角,和从前的稚龄童子相比,的确是大变。
但阮娃自己的模样,却和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