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鉴赏大典-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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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光羲这首诗的风神骨貌,在于其写实内容与古拙形式,简练的叙事方式,承继汉乐府,虽入唐调,但已洗去六朝体的浮华、铺阵,在近体诗风行之时,五言古风一体,独树一帜。对于盛唐山水田园诗来说,它不鹜声律文采,在一片“田家乐”“风光美”新潮中,以沉浑的传统唱法倾诉农家真实况味。
同王十三维偶然作
(十首选一)
储光羲
仲夏日中时,
草木看欲燋。
田家惜工力,
把锄来东皋。
顾望浮云阴,
往往误伤苗。
归来悲困极,
兄嫂共相譊。
无钱可沽酒,
何以解劬劳。
夜深星汉明,
庭宇虚寥寥。
高柳三五株,
可以独逍遥。
储光羲诗鉴赏
储光羲这组诗共十首,是他与王维交往期间诗的书录,“偶然作”说明它的随意性和不连贯性,并非严格意义的组诗系列。从诗的内容写法看,也驳杂不一。
首六句描写盛夏干旱,农夫锄苗盼雨,全是日常口语和平淡语气,从行为中写景写人。“看”是一种心情,草木焦枯意喻忧心似焚;“借”是一种心情,当此,盛夏酷暑,为抗旱保苗,应该百倍珍惜的辛苦“工力”也在所不惜了;“望”是又一种心情,如同大旱之望云霓,盼滂沱之解暑渴,却只有浮云薄翳,或仅仅是一种希冀,一种企望,而一“顾”一“误”传神细节,更表现了这种心不在焉的惶惑。
强烈的矛盾情态,以闲淡笔墨白描手法从容叙写,显示出一种大巧若拙的简古风格与质朴气度。
中间四句写农民从田间归来,神情疲惫,“悲困极”三字下得十分沉重,照应上文;而“兄嫂共相譊”则加深孤苦无依气氛,引起下文。“共相”兼指兄嫂唱和;“譊”,指争辩,引申为责骂。这个农夫孤苦无依,既无衣食父母,又无沽酒青钱。这里,“酒”的形象不仅贯通“无钱”与“劬劳”,还应该看作是孤独的象征物和孤独者解闷的伴侣。“劬劳”,指劳累,劳苦。这四句只字未提孤独,而孤独之义自现于字里行间。如果说干旱乃天时灾变,孤独则是人为,叙事深度与抒情浓度相互渗透,富有层次感。
最后依旧是孤独环境与心境的拓展和深化。围绕着末句“独”字,写夜深,写星汉,写寂寥虚庭,写三五高柳,这彻夜不眠的愁人,这无法排遣的悲哀,将四周的氛围渲染得更为沉重。黑白分明的层次,朦胧幽暗的背景,构成一幅立体的写意画面,将实景虚化了。“逍遥”,反语,或可解“穷开心”;确切地说是“反拨”,就是用特殊色调构成对比,可以取得相反相成的艺术效果。
刘湾诗鉴赏
生平简介
刘湾,字灵源,彭城人,天宝进士,官侍御史。
今存诗六首。
出塞曲
刘湾
将军在重围,
音信绝不通。
羽书如流星,
飞入甘泉宫。
倚是并州儿,
少年心胆雄。
一朝随召募,
百战争王公。
去年桑乾北,
今年桑乾东。
死是征人死,
功是将军功。
汗马牧秋月,
疲卒卧霜风。
仍闻左贤王,
更欲围云中。
刘湾诗鉴赏
诗在边境告急的背景下拉开序幕。“将军在重围,音信绝不通”,陷入了“重围”,音信又“绝不通”,足见处境艰难,局势危险。与之相邻的藩镇,“羽书如流星,飞入甘泉宫”为之告急。一方面写重围中的将军,一方面写疾如流星的文书,把边塞的战局写得如一发千钧,为后文写兵士作了铺垫。
诗的中间八句表现并州(今山西太原)儿的征战生活与思想状态。并州健儿心雄胆壮,被召募之后,想建立战功以求取功名。转战各处,无所畏惧,然而“死是征人死,功是将军功”。兵士只是为将军的功名出力卖命而已。“一将功成万骨枯”,官兵从来不平等。最后四句写边火不熄,战争仍将发生。广大士兵奋战的结果,给将军解了围,而自己仍然处在艰苦的境地,秋夜牧马,僵卧沙场。这种状态还要持续下去,因为听说匈奴左贤王又要来包围云中地区了。
这首诗突出封建社会官兵间的不平等,“死是征人死,功是将军功”。全诗随时转换着镜头,多角度地表现了兵士的心态。诗起句的一个“围”字,为全诗设置了背景,结句的一个“围”字,含蕴丰富,余韵不绝。诗中“去年桑乾北,今年桑乾东。死是征人死,功是将军功”语浅音响,具有民歌风味。“汗马牧秋月,疲卒卧霜风”,对仗工整,有律句意味。全诗句式变化,节奏流转,与所表达的内容贴合无间,增强了艺术感染力。
李治诗鉴赏
生平简介
(?…784)字季兰,乌程(今浙江吴兴)人。女道士。与陆羽、刘长卿、皎然等交往。曾被召入宫中。
后因上诗叛将朱泚,为德宗所扑杀。诗今存十余首,多赠人及遣怀之作,后人曾辑录她与薛涛的诗为《薛涛李冶诗集》二卷。
八至
李冶
至近至远东西,
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
至亲至疏夫妻。
李治诗鉴赏
“至近至远东西”,写的是一个浅显而至真的道理。东、西是两个相对的方位,地球上除南北极,任何地点都具有这两个方向。两个物体如果不是南北走向就必然有东西区别。所以“东西”说近就近,可以间隔为零,“至近”之谓也。如果东西向的两个物体方向相反,甚至无穷远,仍不外乎一东一西,可见“ 东西”说远也远,乃至“至远”。这“至近至远”统一于“东西”,是常识,却具有深刻的辩证法。
“至深至浅清溪”,清溪不比江河湖海,“浅”是实情,是其所以为溪的特征之一。同时,水流缓慢近于清池的溪流,可以倒映云鸟、涵泳星月,形成上下天光,令人莫测浅深,因此也可以说是深的。如果说前一句讲的是事物的远近相对性道理,这一句所说的就是现象与本质的矛盾统一,属于辩证法的不同范畴。同时这一句在道理上更容易使人联想到世态人情。
总此两句对全诗结穴的末句都具有兴的意味。
“ 至高至明日月”,日月高不可测;遥不可及,这个道理很浅显,诗人作此句,应当是意在引出下句。
前三句虽属三个范畴,而它们偏于物理的辩证法,唯有末句专指人情言之,显然是全诗结穴所在——“至亲至疏夫妻”。
从肉体和利益关系看,夫妻是世界上相互距离最近的,因此是“关系”,但另一方面,不相爱的夫妻的心理距离又是最难以弥合的,因此为“至疏”。如果说诗的前两句妙在饶有哲理和兴义,则末句之妙,专在针砭世情,极为冷峻。
明月夜留别
李冶
离人无语月无声,
明月有光人有情。
别后相思人似月,
云间水上到层城。
李治诗鉴赏
唐人写月夜留别或相思的诗很多,但这一首却非常别致。诗的前两句都是复迭句,首句用两个“无”
字,次句用两个“有”字,读起来抑扬顿挫,使人感到很有节奏。不仅如此,诗的前两句,每一句中都有“人”和“月”字,这就使诗的前两句的句法更加工整而复杂了。实际上,诗的前两句也可变为“离人无语却有情,明月有光却无声”,或者为了合于平仄,也可以改为“无语离人却有情,有光明月却无声”这样就将人和月分开描写,前句写人,后句写月,但诗人此处却偏偏将人和月交织地描写在一起,两句中都有人和月。从第一句看,两人分离时都没有什么话说,而月亮也没有声音,四周很寂静,似乎没有什么感情,但第二句马上一变,明月虽然无声,却有着洁白的光亮,而两人分离时虽然缄言,保持着沉默,内心里却百感交集,充满着离情别绪,这样一写,句与句之间就有一种起伏,一种变化。不仅使人感到人有情,就连月也有情。
句是写两人在明月下依依不舍的分手时情景,后二句转而描写离别后情景。作者是个女子,从末二句的口气来看,第三句中的“人”也应该是指一位女子。她不仅离别有情,别后相思也依然有情。这从“人似月”三字即可看出。这三字看似平淡,言外之意都很多,有着承上启下的意义。从承上讲,前二句虽然月无声,只有光,但就如同人无语却有情一样,都是有情物,而此处说“人似月”,就是说此刻的人依然如月一样,仍是有情物。从启下讲,月亮每天夜里从云中映射到水中,又从水中爬到层城,年年岁岁,周而复始,表现其时间之长,而“人似月”,正是为了说明人的相思也是天天如此,夜夜如此,说明其相思时间之长之久。
诗从月光下离人的依依惜别,到月光下闺女的独自相思,从头至尾都将人、月合写,以人喻月,以月形人,写得十分有情味,又别致。
严识玄诗鉴赏
生平简介
严识玄,唐玄宗宫女。余不详。
班婕妤
严识玄
贱妾如桃李,
君王若岁时。
秋风一已劲,
摇落不胜悲。
寂寂苍苔满,
沉沉绿草滋。
荣华非此日,
指辇竟何辞!
严识玄诗鉴赏
婕妤,妃嫔的称号。班婕妤,汉成帝的妃子。她美而能文,初为帝所宠爱。后为赵飞燕所谮,求供养太后于长信宫,作赋及《怨歌行》以自伤悼。
“贱妾如桃李,君王若岁时。”以比喻兴起,“贱妾”是班婕妤谦称,“君王”指汉成帝。这里以桃李喻美女,并不新鲜,但接着以岁时喻君王,两相对照,就给人以新奇突兀之感。桃李花开,是一种鲜明的视觉形象,而岁时则只可感知、不可捉摸,但它们之间却有着密切的联系。因为帝王以美女为玩物,高兴时视之如珍宝,厌恶时弃之如敝帚。《班婕妤》一诗,就以岁时对桃李的制约关系,道出了帝王对妃子的占有与支配关系。当年轻美女恰似桃李盛开,灿若云锦之时,帝王是可以金屋藏娇,如拂面春风的。而“一朝春尽红颜老”,帝王就会肃杀如秋冷若冰霜,另寻新欢了。在宫怨诗中很多都借宫女之口,自嗟“命薄”或“色衰”,像这样将宫女的不幸直接归咎于君王的诗并不多见。
“秋风一已劲,摇落不胜悲。”承接上联,顺流直下,用深入一层的写法,点出了怨歌的题旨。这两句就融情于景,寄兴甚深了。“摇落”,以桃李的零落比喻妃子的沦落。春光一逝,桃李飘零,秋风劲吹,则枝叶凋残。君王的恩宠一去不返,妃子的沦落之感油然而生,这必然加速其容颜的憔悴,使之悲从中来。
“寂寂苍苔满,沉沉绿草滋。”寂寂,冷落。沉沉,茂盛。苍苔满阶,人迹罕至;绿草丛生,门可罗雀。以环境的衰败没落进一步烘托出妃子心境的孤寂凄苦。
“荣华非此日,指辇竞何辞!”荣华,本指桃李盛开,与首句相呼应。此处一语双关,借指婕妤受宠,那些显赫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这句的意思是,当初汉成帝曾要她同辇并坐,早知今日的冷遇,当时又何必推辞呢!
诗人对班婕妤及其他被侮辱被损害的妃嫔宫女寄予了深情的同情,对喜新厌旧、自私冷酷的君王进行了谴责和鞭挞。在艺术手法上,比喻新颖贴切,层次递进清楚,首尾呼应,结构缜密。
西鄙人诗鉴赏
生平简介
西鄙人,西北边境人,生平姓名不详。
哥舒歌
西鄙人
北斗七星高,
哥舒夜带刀。
至今窥牧马,
不敢过临洮。
西鄙人诗鉴赏
哥舒,这里指哥舒翰。哥舒,是以部落名称作为姓氏。哥舒翰,突厥族哥舒部人。原是身兼几个节度使的名将王忠嗣的部下,天宝六年(747) ,因为王忠嗣被诬陷革职,玄宗命哥舒翰为陇右节度使。陇右节度使的设置就是为了防御吐蕃的,治所在都州(今青海省乐都县)。哥舒翰在对吐蕃的战争中,无疑是有体现唐玄宗骄奢好战的一面的。有的战争则是属于抵御吐蕃侵扰的。它起到了安定边境,保护人民生活、生产的作用。由于哥舒翰多次击退吐蕃侵扰,改变了边境的局面,致使“吐蕃屏足不敢近青海”。因而,当时就有民谣说:“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吐蕃总杀却,更筑两重壕。”我们现在要讲的《哥舒歌》,很可能是在这首民歌基础上加工过的作品。《哥舒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