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3小五义-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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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使英雄为下贱,敢教富贵作饥贫。
衣衫褴褛宾朋笑,田地消磨骨肉分。
不信但看乡党内,眼前败过几多人。
且说艾虎到了破庙,打算会同张英,连夜赶岳州府救人。不料走在此处,见两个小贼由庙中出来。这两个人一调坎
儿,艾虎懂的,听他们:“咱们越吊码,头一天到飘把子这来。”说的就是他们两个人,头一天到他们贼头家混事。
“遇孤雁儿脱条”,说的就是遇见一个人在庙里睡觉:“得了他的青字福字”,说的就是得了他的刀合包袱:“留了他
的张年儿,不知道飘把子攒儿里如何,总是听飘把子一刚再篑不迟”,说的就是留了他的性命没伤,见他们这贼头儿,
听他们贼儿一句话,再杀不晚。两个人说着扑奔正西。艾虎晓的,知道张英没死,进里头看看去,又怕这两个小贼去远。
“谅这两个小贼生出多大事来,他们必有贼头。
二哥现在此处,一旦之间不能就死,跟下两个小贼,找他们‘飘把子’。“在后边蹑足潜踪。两个小贼连一点形色
不知。
你道张英因为何故,几乎没让他们杀了?是与艾虎定妥破庙相见,张英先来到破庙,看了看神像不整,供桌上就有
一个泥香炉,往里一推,自己蹿上供桌,把包袱、刀摘下来,枕在头颅之下。看着上边的神像,暗暗的赞叹:“人也有
不在时运中的,神佛也有不在时运中的。”看此神像不整,心内惨凄,自己叹息着,就渺渺茫茫沉沉睡去。猛然间一睁
眼,看见已然被人拿住,二臂牢拴。苦苦央求,那两个人执意不听,就把他的衣襟水裙撕去,扯了两半,塞在口中;把
佛柜撬起一头儿,将他压在底下。两个人商量着才走,被艾虎听着。
原来这西边有个耿家屯,村口外头住着一个坐地分赃的小贼头儿,此人姓马,叫马二混,外号叫草地蛇。可巧打头
天来了两个小贼,这两个小贼投奔在这里给他作买卖,也就是打杠子、套白狼这等买卖。高来高去,一概不会。一个姓
曹,叫曹五。一个姓姚,叫姚智。两个人头天到,这天到二鼓才出去作买卖去了。可巧绕了个够,走了五六里地,全没
遇见一个孤行客,这才寻找二郎庙内,遇见张英,这叫打睡虎子。也皆因张英困的实系难受了,教人捆上,还没睁眼睛
哪。然后口中塞物,压在佛柜底下,让人拿着包袱、刀走了。
直奔耿家屯的村口,见路北黑油漆门,上去叫门。里头有人答应,出来开门。
把门开开,二人一同进去后又关闭。艾虎在于后边,容他们进去,这才蹿上墙头,见他们一直上里头院去了,才飘
身下来,直奔二门,见他们一去已进上房屋中去了。自己站在窗帘之前,用吐津蘸在指尖之上,戳了个月牙孔曲,一目
闭,一目往里窥探。见他们这个贼头儿长的也不威风,不到四十岁,黄脸面,细条身子,小名叫该死的,又叫倒运。把
包袱打开,刀献上去,问了来历。姚智说:“我们今天刚到,也不知你这什么规矩。人可拿住了,没有结果性命,听你
个吩咐。”
马二混说:“我这向例,要死的,不留活口。
既是在破庙里,好极了,东南上有一个大土井,极深,上面有个石板盖儿,是三半儿品成。把他杀了,揭开一块儿,
扔在里头,极严密的个地方。天气尚早,你们哥们再辛苦一趟,结果了他的性命,也许再有买卖。今天这就是很吉祥的
事情。“说毕,两个人又走。艾虎早就蹿出墙外,暗地里等着。曹五拿着张英的刀,同着姚智出去,两个人以为是一趟
美差。二人低言悄语,说着笑着,直奔破庙。
刚进庙门,就觉着脚底一绊,“哎哟噗(口甬)铛啷”。一个是被(骨可)
膝盖点住他的后腰;一个是腿肚子上让艾虎钉了一刀背。先把这个搭胳膊拧腿,四马倒攒蹄捆起,口中一个紧求饶。
艾虎那里肯听,撕他的衣襟,把他的口塞祝那一个“哎哟哎哟”的满地乱滚,就是站不起来。艾虎也把他捆上,撕衣襟,
口中塞物,把两个人提在南边塌了的墙根底下。两个人俱都头冲着北,胸腔贴地,口中塞物,言语不出。艾虎拿着张英
刀进庙里头去,把张英在佛柜底下拉出来,口中塞物拉出,解了绳子。张英作呕了半天,细一看是艾虎,双膝点地说:
“艾虎哥哥救命之恩,我是两世为人了。只顾等你。”
艾虎说:“你不用说了,我尽已知晓。把捆你的那两人,我已将他捆上。你要出出气,拿刀把他剁了。”张英说:
“在那里?”艾虎说:“在台阶底下南边塌墙那里。”张英提着一口刀出去。“哎哟!艾虎哥哥,你冤苦了我了。你杀
完了,你又让我杀。”艾虎说:“我没杀,我把他们捆上放在那里了。”张英说:“你来瞧来。”艾虎出去一看,一怔
说:“这是什么人杀的?”又一看说:“他们的脑袋那里去了?”张英说:“你怎么倒来问我呢?”艾虎瞧见东南有个
黑影儿一晃,说:“不好,有人!随我追来。”张英跟着艾虎,直奔东南追。那条黑影好快,从后面又绕到前面,整整
追了两个弯儿,始终未追上。
艾虎心中纳闷:“这是个人,怎么会追不上呢?”再看那两个尸首踪迹不见。
艾虎吓了一跳,拉着便走,出了庙外,奔了大道,直奔马二混家中来了。艾虎总思想着这个事,实在古怪。就到了
贼头的门首,艾虎蹿上墙去,飘身下来,开了街门,让张英进来,在二门那里等候。艾虎直奔里头院,仍然到窗棂之外,
戳小孔往里观看,也不知那贼头往那里去了,屋里连一个人影儿皆无,就见包袱仍然在那里放着。艾虎进来把包袱拿上,
转头出来,将到屋门,就见打房上掉下一宗物件,把艾虎吓了一跳。艾爷往后一抽身,细细一看,原来是打房上摔下一
个人来。艾虎细一瞧,原来是那个贼头儿。艾虎一拧身,蹿在院落之中,先往房上一看,再一低头细看,马二混周身并
无别伤,惟有脖颈之下津津的冒血。艾虎说:“奇怪!”走到二门,把包袱交给张英,说:“急速快走罢,此处有高人。”
随即出了街门,二人直奔正北。张英问:“院子里面方才‘噗(口甬)’一声响,是什么缘故?”艾虎说:“此处
必有高明人,你是不懂。方才就是庙里这个事,就奇怪的很,并且上贼的家里去,那个死贼打房上掉下来,又不知是怎
么个缘故?绝不是鬼,必有高明人看见咱们,咱们没有看见人家。我是没有工夫,我要有工夫,必在此处访访这个人。
可惜有一点不到,这个死尸扔在院子里,本地面官担架的住么?”张英说:“依你怎样?”艾虎说:“依我,离村口又
远,又是孤零零的一处房子,放把火给他一烧,就算没了事了。”张英说:“你说的后头了,你看那火起来了。”艾虎
回头一看,果然烈焰腾空,火光大作。艾虎说:“这更是行家了。”
随说随走,到了第二天,用了早饭、晚饭,直到二鼓才到张家庄,直奔张豹的家中。
张英叫门,里面有人出来,见了艾虎俱都欢喜,随往走着。艾虎打听张、马的官司,家人告诉全好,这里有众绅士、
财主、铺户攒凑的银钱甚多,就是不能买二位的活命。艾虎说:“我来就得了。”家人给预备酒饭。家人也都知道艾虎
的脾气,就是好饮,有张英陪着,整整饮了大半夜。
次日吃了早饭,自己只身一人,让本家给借来了一套买卖人的衣服穿戴起来,辞了张英,有家人告诉明白道路。艾
小爷离了张家庄的门首,进了城门,打听着监牢的地方,就在知府衙门的西边,看见螺绁的所在,直到监门,见横担着
一条铁练,那门儿是半掩半开。艾虎直到门前,把着门往里一看,不料被人一把抓住,小爷一惊。不知怎样,且听下回
分解。
第六十九回因朋友舍命盗朋友为金兰奋勇救金兰
且说来到监牢狱的门首,往里一看,被人揪住了,说:“什么人?
找谁?”艾虎本穿着一身买卖人的衣服,就装出那害怕的样子来,说:“我在这找人。”那个说:“这个所在,也是找
人的地方?”艾虎说:“有个姓马、有个姓张的打死人了。我在姓马的铺子里头作过买卖,我打算来瞧看瞧看。我又不
敢进去。”那人一听说:“原来是瞧马龙、张豹的,早点言语。”艾虎说:“可以见的着见不着?”那人说:“你要瞧
别人可不行,你要是瞧他们二位,现成有我们这块的绅衿富户,见好了我们头儿了,凭那位来瞧,不认的,我们还管带
着。见完了出来,还不用你花什么。”艾虎也会就此一躬到地,说:“奉恳你老人家罢。”那人一回头,叫过一个小伙
计来,说:“带他瞧瞧张、马二位去。”小伙计说:“随我来。”
艾虎跟着一哈腰,钻了锁练子,往里一走,奔正西有个虎头门,上头画着个虎头,底下是栅子门,正字叫作“貔豻
门”。虽画着虎头,乃是龙种,这就在一龙生九种之内。
其性好守,吞尽乾坤。恶人要能悔悟的,或者是吞屈了,仍然吞还出来。不然怎么在监牢狱中,不是打官司。进了
貔豻门,尽都问成死罪,或有悔悟的,或有情屈的,仍然无事,可就应在貔豻这个性情上。靠着外边大门的两旁边,一
边五间东房。在貔豻门北边有个狱神庙,约有半间屋子大校那位伙计叫开了貔豻门的栅子。进了貔豻门,两边一边有三
间东房,里面有人当差,再听里面铁练声响,悲哀惨切,真是鬼哭神号,声音惨不忍闻。顺着北边有个夹道,直奔正西,
走到西头,并无别者的房屋,净是一溜西房,一间一个栅子门,没有窗户。那官人指告:“尽北头那间是姓马的,尽南
头那间是姓张的,你自己去看罢,我在外边等。”
你道什么缘故?别人瞧人,他必随随步步跟他,怕是串供。到了这案,他怕不能得的进来一位高明人,串供救了他
二位的活命,大家全都愿意。故此教艾虎一人自己过去。
把着栅子门往里一瞅,就觉一阵心酸。只见他蓬头垢面,脖颈上有铁练,当地有根柱子,穿在柱子上。柱子靠着一
个小窄炕儿,这根铁练由炕沿上拉过来锁在炕沿之上。
靠着那边,堆着上下手的刑具。每要过堂之时,就把那上下手的刑具套上;每遇收监的时节,把上下手卸下来往那
里一堆,又把这一根脖练套住锁上。这是有钱有情,见了头儿说好了。若不然,把他锁在炕沿上,站也站不起来,蹲也
蹲不下,为是好挤钱,不花不行。这个不用十分刑具挤,对众人攒钱,早经打点妥了。然马龙心中总是不乐:“要找着
艾虎还好,找不着艾虎也是一死。”自己坐在炕上正想此事呢。忽听有人低声叫他说:“哥哥,小弟来也。”马爷抬头
一瞅是艾虎,说:“哎哟!原来是我的艾——”“虎”字未曾说出,艾虎一摆手,低声说:“悄言。”马爷说:“你从
何而至?可见着张英了?”艾虎低声说:“一言难荆你今天晚间等着,三鼓时分我来救你,有话出去再说。”马龙点头
说:“你可要看事作事,要不行,就把你连上了。”艾虎说:“你多点耐烦,等着罢。”
说毕,艾虎出来。奔了南边一听,那屋铁练声响,把着栅子门一瞅,原是张豹一个人抖着铁练子玩耍呢,竟没把这
件事放在心。小爷暗道:“这才是无心无肺哪。”
低声叫道:“二哥,千万别嚷,小弟来也。”张豹抬头一瞧,艾虎又说:“别嚷,别嚷,小弟艾虎。”张豹低声说
:“我算计你该来了。”艾虎说:“你倒是好算计。”张豹说:“可想主意救我出去。”艾虎说:“白昼如何行得了。
今日夜静三更,我来救你,不可高声。”张豹说:“那些个难友听见也不要紧,我一骂,他们全不敢言语了。”又嘱咐
:“你可早些来。”艾虎点头,撤身下来,又叫那人带将出来。一路把各处地方全都看明,晚间打那里来,打那里走。
又与那人说:“朋友,我送你一杯茶资罢。”那人说:“咱们后会有期。你给我万两黄金,我也不敢收。”艾虎深深的
作了一个揖,扬长而去,一直奔城门,往张家庄来了。
未到门前,早有家下人迎接。进了大门,入了庭房,从人献茶,更换了衣服。
张英吩咐叫摆酒,正对了艾虎的意了。饮着酒,这才说怎么见了两位哥哥,说明此事,今晚夜至三更搭救他们二位。
张英问:“今夜晚间可用什么东西,艾虎哥哥早早的吩咐下来。”艾虎说:“别物件一概不用,只用两床被窝,可要里
外粗布的。你们是怎么个打算?”张英说:“等他们出来,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