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妹-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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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夹竹桃。”王小虾回答,“有人拿了一支射上城楼的毒箭来,大夫们已经鉴定过了,是夹竹桃枝做的。我们之前去城外捕捉水蛭的时候曾经见过,东南方有一大片夹竹桃林,估计楚军就是在那里砍了树枝,有的就做成箭,有的就在城下烧。可真够狠毒的。”
果然是阴毒的办法,端木槿也不得不承认。夹竹桃有剧毒,枝叶花果,全都可以致人于死地。不过幸运的是,只要中毒不深,绿豆汤和甘草茶都足以化解。
“罗总兵怎么样了呀?”王小虾担心地问,“他本来身子就未痊愈,跟敌人周旋费了许多力气,又被毒烟熏了……”
“现在应该尚好。”端木槿回答,“不过,可不能让他再上战场去别说再遇上毒烟或者受什么伤,只要稍稍操劳,或许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吓”王小虾咂舌,“那可真是不能马虎。这甘草茶,要怎么喂给罗总兵?是不是也要用水蛭?”
“也不是什么药都可以用水蛭注入人的体内。”端木槿道,“你放着吧,过一会儿听该醒来了,你就喂给他喝。我出去看看其他的伤患。”
“好”王小虾说着,即在床边坐下,接替端木槿看护罗满。端木槿就走到院子里来。见军医们仍在忙碌着,不过此刻正处理的都是箭伤。沈副将也受伤了,右胸中了两箭,幸亏未伤及要害,而且是普通的羽箭,所以他并未中毒,只是痛得嗷嗷直叫,还不住口地骂道:“怎么耽搁了这许久才来帮我疗伤?是存心跟我过不去么?”帮他拔箭的乃是一名药童,被他骂得心烦意乱,未免出错,让沈副将更加又疼又怒,破口大骂。端木槿便走上前去:“交给我吧”
“你这楚国婆娘”沈副将又骂,“是你让王小虾他们想出这种诡计捉弄我?看我”后面的话还没骂出口,端木槿已拿银针在他伤口周围扎了几下,疼痛立减,他愕了愕,未及再说什么,端木槿捏着羽箭轻轻一拔,已经把那利器抽出他的体外。鲜血喷射而出。但端木槿麻利地从药童手中接过手巾来按住了。“金创药。”她淡淡地吩咐。药童递上来,她就稍稍移开手巾,在伤口上均匀地撒好,不一会,便包扎妥当。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谢你。”沈副将恶狠狠,“你们的人都阴险狠毒。竟然用夹竹桃的毒烟暗算我军我非让你们十倍奉还不可”
端木槿冷冷瞥了他一眼:“你若不过河来占领揽江城,向将军为何要用毒烟熏你?你不过自作自受罢了。”
“你”沈副将待要发作,端木槿却已经走去帮另一个士兵疗伤了。不过,还是听到沈副将的咒骂从身后传来:“他奶奶的不就仗着有几分姿色,把罗满迷得三魂不见七魄?总有一天要收拾了这臭娘们”
端木槿只当没听见,专心处理士兵的伤口。如此接连又帮三名士兵包扎了伤处。他们都是罗满的部下,自然关心罗满的情况,其中也有一个听到了沈副将的叫骂,就安慰端木槿道:“端木姑娘不要和姓沈的一般见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本是刘将军的部下,刘将军落在楚军手里,他也没设法营救,反而忙不迭地投靠过来想当初,咱们和楚军在大青河死战,刘将军趁着内亲王奉诏回京石将军重病不起,就想把咱们都收编了。那时候沈副将跟着刘将军宣旨,要接管内亲王的部下,呵,可趾高气昂了。现在刘将军没了,他也不知怎么侥幸抱住了自己的小命,知道以后得靠内亲王提拔,就成天跟在罗总兵后面像个哈巴狗似的呸,我虽然比他低了七八个品级,还是瞧不起他”
端木槿笑笑,算是对这安慰之词领情。不过心中又奇怪:这些士兵都不知道刘子飞还活着吗?是了,刘子飞是遭了玉旈云的暗算,才会落入冷千山之手,为樾军的声东击西之计做了诱饵。如此卑鄙的手段,怎能宣扬出来?士兵们知道玉旈云如此对待“自己人”,还会继续为她卖命吗?所以,大概除了看守地牢的那几个人之外,只有军官们才晓得事情的真相吧?
她摇了摇头:反正这一切都是和自己无关的。
正要继续为下一个士兵疗伤,却听到有人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边跑边喊:“罗总兵”
“吵吵什么”沈副将答话,“罗总兵还昏迷不醒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这……”那士兵犹豫了一下。
沈副将就火了,道:“怎么?跟我还不能说了?误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沈副将何必动怒”角落里响起一个声音,乃是罗满的一名副手,姓姚的,也官拜副将。他腿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到了那士兵跟前,就问:“什么事情大呼小叫?敌人有何动静?我一会儿就回城楼上去了。”
“敌人没攻城,”那士兵道,“不过在城下大呼小叫,这一次……这一次说什么内亲王根本就是留咱们在这里做饵,存心要把咱们送到楚军的手里。要咱们开城投降,保全性命。”
“哈”沈副将插嘴,“既然说咱们在此做饵,意思就是说咱们的人马比他们少得多啦?那他们怎么只敢在城下动嘴皮子,不敢攻城?显见着他们根本弄不清咱的虚实。让他们骂,你们只管骂回去就好。方才罗总兵不是也交代了?咱们就是要拖住这群蠢材。只不过你们也不要骂得太过火,真打起来,咱们不划算。”
这是什么意思?端木槿听到,心中不免奇怪刘子飞当日集结人马来到江阳,叫嚣着要渡河“营救”玉旈云;而罗满统帅东海三省兵队,麾下少说也有十万之众。当日樾军以诡计破坏揽江大营又夺下揽江城,楚军忌惮罗满率军渡河而来,所以弃城撤退,且采用焦土战术毁坏附近的田地村庄但如今,楚军不过两万之众,却令樾军不敢正面交锋?揽江城中到底有多少樾军?
端木槿不由皱起来眉头。想起先前沈副将等人来向罗满报告战况,曾有一人说过,他们布署良久,终于等到楚军到来。刚才沈副将也说,他们的任务是在此拖住楚军。半个多月前,金嫂亦提过,樾军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看来樾军并非没有人马,而是不知埋伏在何处。楚军却不知城内虚实,不敢轻易进攻。拖延下去,可能就中了樾军的诡计。念及此,不由心中焦急。
“咱们是一直在跟他们斗嘴。”那士兵道,“不过他们现在越说越离谱了说内亲王阴毒……那个冷血……还有……嗯,话太难听,卑职不敢重复。总之,他们说,咱们给内亲王做饵,就别指望有活路。城楼上的弟兄们当然是不信啦。不过,楚人又起刘将军来,说当初东征郑国,内亲王就想借刀杀人铲除异己,吕将军因此惨遭毒手……刘将军万幸保全了性命,但内亲王还是想杀之而后快……所以这次攻打楚国的时候,就……”
“屁话”沈副将喝斥,同时环顾四周,见有不少伤兵都朝他们望过来,就又厉声骂道,“这些屁话也有人信?你跑来就为了报告这些?”
“卑职……”那士兵压低了声音。周围的人已经听不到他说的话了。但是端木槿行走江湖,稍稍运用内力仍能听得清楚。那士兵道:“卑职之前是在库房看守的,晓得内情刘将军的确是落在咱们的手中了。如果楚军只不过是胡乱嚷嚷,根本不足以扰乱军心。卑职只怕,楚军之中有不少武林人士,万一被他们潜进来,找到了刘将军再带出去,那内亲王为了个人恩怨陷害刘将军的事,岂不是全军上下都知道了?只怕对军心大大的不利呀”
沈姚二人互望一眼,面色都十分凝重。沈副将嘟囔道:“当初就不该留着刘子飞这个祸害。若是死无对证,咱们说他为国捐躯,楚人能作出什么文章来?”
姚副将则拧着眉头:“刘将军虽然与内亲王不和,但毕竟是我朝元老,咱们岂能做自相残杀的事?罗总兵将他从揽江大营的监牢里救出来,也应该是希望日后他可以不再和内亲王作对,同为皇上效力。”
“日后?”沈副将“哼”了一声,“日后怎样,谁也不晓得。倒是眼下,万一真被楚国那些鸡鸣狗盗的绿林人士潜入城中把刘子飞给找了出来,那咱们可就麻烦大了他们之前有本事把冷千山救走,要把刘子飞偷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边说着,边朝端木槿望了一眼。
端木槿假装不觉,继续低头替人疗伤。但实则凝神细听沈姚二人与士兵的对话。“冷千山被劫走之后,咱们也把刘将军换到其他地方关押,楚人一时也找不着吧?”那士兵道,“不过,卑职以为,还是应该小心为上。所以才前来报讯,想请示罗总兵如何处置。”
“晓得了。”姚副将道,“我稍后会向罗总兵请示的。你先回去。咱们应该也不需要再支撑太久了。”
“是”那士兵点点头,走出跨院去。
不需要再支撑太久?端木槿蹙眉,是说楚军很快就会落入他们的陷阱之中?那还了得她心焦如焚,只想找个法子把这消息传递出去。
她看沈姚二人又商议了几句,接着,姚副将便走进罗满的房内,而沈副将则走出跨院去。端木槿见无人注意到自己,即匆匆完成了手头的包扎,也走出院子。
她看到沈副将在前面走,便放缓脚步,隐身在阴影之中,想等他走得稍微远一些再施展轻功逃出乔家大宅去。不过,才闪到墙脚,便见前方拐角处窜出一条黑影来,紧紧跟上了沈副将。细一看,这不就是方才那个报信的士兵吗?瞧他的身法轻盈,脚步悄无声息,显然是个会家子。端木槿不由愣住:莫非此人不是樾军士兵?他跟着沈副将做什么?
疑心既起,她便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远远的,走走停停,生怕被对方发现。没多一刻,便转进了乔家的帐房,门口有十来个士兵在把守着。见了沈副将,略略询问了几句,就上前去开门。沈副将进去,他们又把门掩上。随即,门里传来刘子飞的怒斥声:“好哇,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一直都还在想是谁出卖我,原来是你你又来做什么?”
未听到沈副将的回答,却见到那一直尾随着他的士兵从黑暗中跃出,手起刀落将门口的两名卫兵砍倒。余人还来不及反应,也都一一倒在他的刀下。暗处的端木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听那士兵冷笑道:“他来做什么?当然是来取将军你的性命”说时,踢开房门,闯了进去。
房内刘子飞和沈副将都是一惊。沈副将喝道:“你……你怎么……”
那士兵嘿嘿一笑:“我?我就是看不过你们这种卑鄙行径”边说,便挥刀向沈副将斩去。
沈副将大骇,侧身避让,无奈有伤在身,身手笨拙,且本身他的功夫也就稀松平常。脚步才移动,已经被对方砍中,胳膊鲜血直流,惨叫着跌倒在地。那士兵又要再挥刀斩落,端木槿不忍再旁观,飞身扑进房内,一掌切向士兵的脖颈。那人听风辨位,回身防守。端木槿就乘机将沈副将拉到一边,又抽出其佩刀来,横刀挡在对手的面前:“你是什么人?”
那士兵愣了愣,忽然冷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端木平的女儿。你老子卑鄙无耻,你就通敌卖国哼爷爷我乃是琅山派赵宏伟,早就看你们父女俩不顺眼了今天正好替天行道”说着,挥刀向端木槿攻来。
端木槿武功只是寻常,以往也甚少卷入江湖纷争,几乎没有临敌的经验。遇到些普通士兵或许还应付得来,但是这个琅山派弟子出招凶狠,且琅山派的武功本就变化多端,让人眼花缭乱。端木槿才还了几招,便已经感到吃力,心知抵挡不了太久,扭头对沈副将和刘子飞喝道:“你们还不走?”
两人都早已惊呆在原地,片刻,刘子飞才一把揪起沈副将,夺门而出。赵宏伟见状,又是一声冷笑:“亏那个姓林的还替你说好话,说你只不过是一时心软,才医治了敌人。原来你根本不是心软,是早就投效了樾人”
姓林的?端木槿怔了怔,莫非是林枢?他在向垂杨的军中?啊是了他去镇海救治感染瘟疫的人,可不就遇上向垂杨了吗?他此刻难道也在城外的军中?他知道自己没有去和程亦风会合,而是折返揽江,不知会说什么?而对于他故意在揽江散播瘟疫这件事,端木槿又该如何质问?
这些纷杂的心思一齐涌来上来,让端木槿的招式更加混乱。一个不留神,就被对方挑飞了兵刃。
“臭丫头,还不束手就擒”赵宏伟大喝一声,举刀向端木槿颈间砍下。
完了端木槿知道避无可避,大约就要命绝于此。先是被无尽的恐惧攫住,但随即又感到一丝释然:她不是就想死战这里,好不再面对那无止尽的纷争吗?倒也好于是索性闭上双眼,等待身首异处的瞬间。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