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妹-第3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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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着三餐不济的日子。衣服也打满补丁啊,我知道槿妹你替人动刀缝合伤口的本领了得,就不知道缝衣服的本事怎样呢?”
端木槿羞得连脖子都红了,捂着耳朵道:“胡说八道我不听我不听”
林枢见她如此,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轻轻拉下她的手来,合掌握住,又顺势一拉,就把端木槿拽到了自己的怀中。端木槿先还挣了两下,但是林枢紧紧拥着她,她只觉得全身酥软,心中更是甜蜜万分,于是便不再动作,合上眼,静静和心爱的人依偎在一起。
谁能想到,如此乱世,如此磨难,让误会重重的两个人能够找回当初两小无猜的依恋?端木槿真怕自己一睁眼,发现是黄粱一梦。
不过,门外严八姐等人有了响动。她和林枢连忙分开。原来是众人要出发去营救冷千山了。少不得和林枢又有一番计议。待他们走后,林枢才又回来陪伴端木槿:“若是今晚顺利救出冷将军,明日你们就可以启程去与程大人回合了槿妹,你还是早些休息。路途奔波,需要保存体力。”
那便是说,明日林枢就要奔赴镇海,与他们分道扬镳?端木槿很是不舍,摇头道:“林大哥,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不如,你跟我说说……不归谷的瘟疫?大家集思广益,总好过日后各自钻研。”
“偏偏这时候来想这些费神的事?”林枢皱眉道,“这么多年我都没想出医治的法子,难道咱们一晚上就能想出来吗?”
“我就是……”就是想和你多说说话这是端木槿心里想的,可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噘嘴道:“不试试怎么晓得?再说,当年你和我爹说起不归谷的经历,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很多细节听得半懂不懂。如今我也算是见过无数病症的大夫,说不定就能和你参详出治病的法子呢?方才那个水蛭给药的主意,你不也说不错吗?”
“你何止是见过无数病症的大夫,你是东海三省的名医女菩萨”林枢笑着在床边坐下,把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端木槿细心聆听,也不时询问,分析症状与药物,又举出自己在各种医术典籍中所见到的类似病症。林枢也都一一回应了。有些冷僻的书籍只有端木槿看过,而另一些孤本医术则只有林枢读过。两人且说且讨论,不知不觉已经夜深。端木槿被倦意侵袭,再也支持不住,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待她醒过来,已经身处摇晃的马车之中。惊了惊,撩开车帘向外望只见驾座上扬便催马的正是严八姐。而冷千山就坐在他的身边。不由又惊又喜:“冷将军他们把你救出来了”
冷千山回头在天光下,他面上的憔悴之色更加明显,可是精神却比在地牢好了许多。冲端木槿笑了笑:“多亏了端木姑娘,我才能够脱身。再在地牢里关几天,不被樾寇害死,也被刘子飞气死了”
“昨夜还顺利吗?”端木槿问。
冷千山点头:“很是顺利。”
“除了刘子飞”旁边一个骑马的汉子插嘴原来刘子飞贪生怕死,昨夜竟哀求冷千山将其一并带出揽江去。为免他大吵大闹引起卫兵的注意,严八姐等人唯有将他打晕。
众侠士都不齿此人的言行,嗤笑道:“刘子飞那草包,让人看着就想打他几拳昨夜还打得少了。真不知道樾国怎么会让这样一个家伙当上将军。难道樾国上下就没有人材了吗?”
“玩笑归玩笑,诸位切不可轻敌。”冷千山正色道,“刘子飞也樾国的老将,战场上十分骁勇,当年樾国开疆辟土的时候,他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哪怕是去年打下郑国,正面战场也都是刘子飞在作战。玉旈云虽说是一路治水抗疫赢得了民心。但依我看,这只不过是场面上说的漂亮话。樾军东征胜利,刘子飞功不可没。玉旈云大部分的时间似乎都在缠绵病榻是不是,端木姑娘?”
他提到这个,端木槿就想起自己亲手结下的孽缘种下的恶果,感到后悔万分。
不过,冷千山本意并不是责备她,只顺着自己的话题说下去:“刘子飞这样一个人物,武功谋略不输我楚国任何一位将帅,却落到今日的境地被自己的军队关押,只能等死,甚至要求助于敌人。这是怎样生不如死的境地?这都是因为玉旈云算计了他。所以各位想一想,玉旈云这个人有多么可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侠士们即使没有和玉旈云正面交锋过,也知道她几次逃过楚国武林人士的劫杀,更知道她在大伙儿的眼皮底下穿过楚国去到西瑶。严八姐在江阳活动了一段时间,晓得玉旈云去了一趟海龙帮,出生入死之后,收服了一群身怀绝技的海盗,而正是这群人,潜入楚国,炸毁了揽江的城墙与库房。端木槿更加了解玉旈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以和自己最厌恶的人联手,也可以伤害己身来打击对手。赵王一党栽在她的手里。刘子飞也掉进了她的陷阱……
不过端木槿也知道,玉旈云先天不足,后天又缺乏调养,一次又一次重伤重病,已经使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不晓得还能撑多久。且还有林枢在她身边,伺机行刺……念及此,又想到昨夜尚有话未曾问林枢:他这样离开了揽江,万一日后玉旈云问起来,可要如何敷衍过去?还是他已经放弃了继续潜伏在玉旈云身边的计划?
于是又向左右张了张:“林大哥呢?”
“林大侠已经连夜赶到镇海去了。”严八姐回答,“他听说那边疫情严重,不想多耽搁片刻救人的功夫。见咱们救了冷将军安全归来,他就出发去镇海了。”
已经……走了?端木槿怔怔是啊,可不是已经走了么?他说,会跟他们分道扬镳的。现在自己和严八姐一行可不就是在赶往南部谷地的路上么?林枢当然早已经奔赴镇海可是他竟然没有和她道别。没有叫醒她也许是特意选在她睡着的时候吧?不想再给她哀求“一起去”的机会?还是避免了话别,也就可以将未来所要面对的艰险轻描淡写,免得彼此担心?心里难免有许多的怅惘。
但众人却并不知道她和林枢的关系,以为他们不过有些同门之谊,此时既然提起来,就对林枢交口称赞,说他大仁大义智勇双全,实在值得敬佩。“医门之中出了个端木平,实在是把所有大夫的名声都搞臭了了。”一个侠士道,“幸亏还有端木姑娘和林大侠,一心为国为民。若不是有他们,只怕我今后见到大夫就想要远远的绕路而行,听到神农山庄这几个字,则更加要倒足三日胃口。”
“你说少两句吧”严八姐打断,“端木姑娘的伤还未好,咱们长途奔波,还是让她休息吧”
“我已睡太久啦。”端木槿摇头,“倒是冷将军看来疲累得紧,不如换冷将军到车里来歇歇。”
冷千山待要推辞,但严八姐瞧他那模样的确疲乏万分,便停下车道:“冷将军是该多保重。咱们还得继续跟樾寇斗下去呢”这样,冷千山也只好接受了,和端木槿换了位置。一行人又继续向南驰去。
端木槿感受着马车的颠簸,看着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满目疮痍的村庄远去了,迎来一片树林;不久,树林又被抛在身后,路旁出现另一处鬼城一般的村落;然后这村落又消失在烟尘中,盛夏茂密的树林扑面而来……如此往复,又过了河,翻越了山坡,她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两军前线越来越远。正慢慢接近程亦风带领军民们潜伏的地方。
一个只有同胞,没有敌人的地方。在那里,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施展自己的医术了。她一定要不负林枢之所托,做好一切防疫的措施,把怪病挡在山谷之外。
“严大侠,你们两次出入揽江城,没有接触到什么病人吧?”她问,“这疫病凶险,若是大伙儿接触了病患,或许得吃些预防寒症痢疾的汤药才是。”
“端木姑娘放心。”严八姐道,“知道揽江有瘟疫,林大侠一早已经叮嘱过我们,所以我们在揽江都远远地离开病患,连水也不敢喝一口。”
“可不是”旁边一人也插嘴道,“我昨晚肚子饿得直打鼓,看到乔家大宅厨房里有那么多吃食,却碰也不敢碰。这样也好樾寇处心积虑从咱们这儿掠夺了许多粮草,现在只怕他们也不敢吃喝。不吃,饿死,吃了,病死。哈哈”
“等他们都病死饿死,咱们就可以收回揽江城了。”另一位侠士也笑道,“不过,到时候还要费一番功夫去收拾呢也不晓得邪毒会藏匿在哪一个角落里,说不定得把揽江城一把火全烧了,才能彻底杀死怪病。啊呀,那还不如现在就一把火烧了揽江城”
“你现在去放火,那城里的人还不全跑出来了?”严八姐道,“那些尚未染病的,一拥而上朝你扑过来,你能应付得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回去跟程大人汇报,再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我也就是说说嘛”那人道,“揽江城里的人死绝是迟早的事就算不死绝,人心也散了。只要罗满病死,看他们还能撑多久”
“罗满病了?”端木槿一惊。
“是啊,昨夜咱们去的时候见他被人抬着走,走一路吐一路,臭不可闻呢”那个侠士道,“嘿嘿,也许等咱们见到程大人的时候,罗满就已经病死了。樾寇作鸟兽散,咱们就可以收回揽江城。”
“可不是”另一个也插话,“最好樾寇吓得屁滚尿流逃回河对岸去,也把瘟疫带过去,东海三省死个绝,连玉旈云也死了,那就大快人心”
他们嘻嘻哈哈,笑声一路。端木槿的心里却蒙上了一层阴影:罗满染上疫病。虽然是敌军的将领,但他从不曾负她。无论是当初在乾窑共抗瘟疫,还是后来在江阳经营惠民药局,抑或是这几日在揽江,即便挑明了敌对的立场,他也一直对他彬彬有礼,信守对她的每一个承诺。如今,他染上了怪病,只怕撑不过三天
他们的最后一面他那悲苦与无奈的神情,还深深烙印在端木槿的心中。没想到,就要这样永诀了。
那又如何呢?她提醒自己,他们本就是要永诀的他可能会战死沙场。她也可能会死在樾寇的乱兵之中。即使都侥幸在眼下的这场战争中存活,还会有下一场战争,再下一场战争,没完没了。就算都没有死于战乱,也分属不同的国家。到老死的那一天,也不会再见面。她不会再请他指挥士兵帮忙防治疫病,他也不会扛着口粮和药材出现在她医馆的门口,或者卷起袖子帮他挑水劈柴煲药熬汤。
是这场永无止尽的战争让他们没法继续做朋友。
她咬了咬嘴唇:她恨这场战争
如此一路南奔,不觉过去了几个时辰的时间。马车又在一个无人的村庄前停下,严八姐说,还有至少一天的路程,今晚须得在这里休息了。
一行人便来到一间较宽敞的农舍。和昨日临时落脚的那间相仿,这里也只有也残破的家私什物。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但已经被乱石堵死。严八姐就和一位侠士去村外的溪流取水,另外两名侠士则寻木料来生火。虽然这里离开揽江已经很远,他们还是谨遵林枢的教导,生冷之物绝不入口。是以,大家长途跋涉饥肠辘辘,还是等到清水打来,用一口破锅在火上煮开了,把干粮丢进去煲成了一罐糨糊似的饭,才敢送入口中。
冷千山毕竟受理不少折磨,新伤旧患,有几声咳嗽。端木槿本想出门去寻些草药来,但他谢绝了,说自己还能撑几日,一切待到与程亦风会合了再说。大伙儿便各自休息。男人们都在厅堂里。端木槿是唯一的女子,便在内室的榻上安睡。
她在马车上摇晃了一整天,浑身都酸痛难当,一躺下就沉沉睡去了。不过,到了后半夜又醒过来,见到月色皎洁,屋内一片银白。而外面的院子里又传来严八姐和那三位侠士的笑语声。
她走到窗口看,只见四人正在院内饮酒。严八姐端着碗笑道:“可真有你们的,竟然把酒藏在这里”
那三人都嘻嘻而笑:“当时撤退走得急,程大人说了,只带细软粮草等必须之物,其他都要销毁。王家庄可是出了名的酿酒之地,这么多好酒都要被打烂,何其可惜?咱们弟兄仨才悄悄藏了几坛。这些日子,大家嘴巴都淡出鸟来啦,今夜可要解解馋。”
“要是被程大人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们”严八姐佯怒,但也喝了一大口。
那三人都笑:“严帮主你别假道学。程大人能怎么收拾我们?他自己也喜爱美酒佳酿他有一次亲口跟咱们说,当年樾寇攻打凉城,满朝的狗官都逃跑了,本来他也应该逃,只不过喝醉了,酒醒之时已来不及离开凉城,只好硬着头皮想办法和樾寇周旋。哈哈,你想,这样的程大人,怎么会怪咱们藏了几坛酒呢?他要是听到揽江城瘟疫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