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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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的年纪,约在四五旬之间,可以说得是不老不少,总而言之,此人由头到脚,甚至他的年纪,都没有特别之处,偏偏能令人憎厌,恨不得离他远些。而这原因,连阿烈自家都说不出来。
程玄道道:
“这位施主,来此寻找一个人,你睡你的,不要多管闲事。”
阿烈装出不大情愿地应了一声,蹲下去缩起身子,好象很冷一般。
程玄道心中一震,忖道:
“这少年聪明得紧,竟晓得利用这等动作,解释出他躲在柜后之故:这等恰到好处的急智.岂是平常的人所想得出来的?”
那平见得令人憎厌的中年人开口道:
‘孩子,我且问你,你何时踏入此庙的?”
阿烈不作声,因为那人的平板腔调,亦使人十分厌倦乏味。
那听人又问了一声,阿烈不高兴地瞪他一眼,道:
“你为何不问我的伯父去?”
那人用平板不变的声调道:“我问你,你就得回答,我又不是问这老道。”
阿烈不理他,迳向程玄道道:“大伯父,我得回答他么?”
程玄道淡淡一笑,心想:“好小子!你竟想把这个厌物交给我去办?没有那么便宜。”
当下说道:“你为何不回答呢?”
阿烈笑一笑,露出整齐洁白而又巨大的牙齿,这两排牙齿.显示出他的青春和活力。
他高声道:
“我也不知何故,觉得很厌烦,不想跟他说话。”
程玄道心中喝声采,想道:
“真有你一手,这分明是故意砸锅惹事,而我老道身为伯父,岂能不管?这样说来,这少年竟是知悉我的身份,所以才肆无忌弹,故意要惹翻此人了?”
他虽是不甘被这少年利用,但目下自行拆穿刚才的假,话,亦即是马上否认伯侄关系。除此之外,别无卸责脱身之方。然而他身为鼎鼎大名的武当双剑之一,又焉能这样做呢?
阿烈见他眼珠微微转动,已猜出其故,禁不住得意地笑一下。
那人嘿嘿笑了数声,说也奇怪、他这个人连笑声亦无高低喜怒,跟说话之声一般令人讨厌。
笑过之后,他才说道:
“小伙子,你总算说对了!我有个外号,问遍天下、都没有人会异议的,你可猜得出来”
阿烈大感惊奇,道:“那么让我想想看……”
那人转眼望向程玄道,又道:“老道你也猜猜看,如何?”
程玄道道:
“贫道不愿伤这个脑筋,反正俗世之事,与贫道全不相干。”
那人道:“那也不见得。假如我殴打这个小伙子,你难道都不管么?”
程玄道道:
“贫道倒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假如贫道无能无为力的话,管与不管都不要紧了……”
他的话滑游异常,答了等如没答。
阿烈这时插口道:
“我没法子想得出来,如果硬是给你起个外号,只怕会招恼了你,所以还是不说的好。”
那人道:“你但说不妨,我这一生没有别的长处,就是不会恼人,勉强可算是我的优点。”
阿烈道:“如果你当真不恼,我就说出来了。”
那人道:“好极了!你说吧。”
阿烈道:“人家叫你老厌物,对也不对?”
那人摇摇头,道:“不对!只说中了一个字。”
阿烈一怔,道:“那一个字说对了?”
那人道;“我的外号是‘鬼厌神憎’你说中了一个厌字,算你有本事。”
他的话声虽然平板乏味如故,但似乎含有喜悦自得之意、这真使阿烈觉得大惑不解。
阿烈忖道:“莫非此人竟以博得别人憎厌为乐么?”
他也相当的大胆,眉头一皱,道:“好啦!我受够了,别找我说话了。”
程玄道斥道:“你怎可如此元礼?”
阿烈道:
“大伯父,我知道你心中十分讨厌他,只不过口里不讲出来而已,我可不管这一套,讨厌就讨厌、何必瞒他”
说到这里,转眸盯了那人一眼.忙又移开目光,满面皆是厌烦不耐之色。
那自称为“鬼厌神憎”之人说道:
“小伙子!你既然不爱说假话,那么你说一说,可曾见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阿烈拱手作揖不迭,道:“我求求你,别找我说话。”
程玄道心中冷笑一声,想道:
“这小伙子滑得很,竟用此法避不作答,但此人若真是那个‘鬼厌神憎’的话,包你脱身不得。”
他幸灾乐祸地瞧着这一场好戏,默不作声。
鬼厌神憎道:“小伙子,你家在那儿呀?”
阿烈道:“你找死我也不告诉你,省得你找上门去。”
鬼厌神憎道:
“这话很有道理。但你得提妨我死跟着你,而你早晚也得回家、对也不对?”
阿烈道:“我虽怕你,但我可以跟着我伯父,你总不能赖在这观里吧!”
对方又发出那种可厌的笑声,道:
“有何不可,我若是决意跟定了你,那怕你十八层地狱、我也不走,反正我是个弧魂野鬼、那儿都可以住下去。”
他们斗起嘴来,自是越说话越多,阿烈十分后悔,使闭口不言。
程玄道在一边盘膝坐下,闭起双眼。
阿烈决意以沉默对抗这个讨厌的人,那知一到一盏热茶之久,他就晓得没有成功之望了。
原来那厮一直用平板的声音,钉住一个问题,反复向他询问,聒絮不休。竟使得阿烈乏起作呕之感,恨不得跳起来把他打出门外。
他老询问有没有见到欧阳菁这句话,阿烈一想,不是设法反击,就得屈服,总之不能再被他聒絮下去。
当下叹口气,皱眉道:“假如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你走不走呢?”
对方应道:“我虽然有鬼厌神憎之名,可是却很有信用,你大可以相信我。”
你唠叨的口吻、使得他的可厌程度,增加了一倍还不止。
不过阿烈没法子不听下去,饶他如何聪明,何等能作伪,也掩饰不住满面憎厌之色。
对方似是感到满意,这才说出结论,道:“你如果说出真话,我就拍拍屁股走开。”
阿烈跳起来道:“这话可是当真?”
那人道:“自然是当真了。”
阿烈忽然替欧阳菁担心起来,问道:“你找到了她的话,想把她怎样呢?”
那人笑了数声,道:“我要对她施展我的绝技。”
阿烈道:“什么绝技?”
那人道:“就是你也害怕的讨厌之感,我将使她烦恼得自杀。那时我对死尸也没有法子,只好走开。”
阿烈恶狠狠地瞅住他,道:“什么?你想弄死她?”
那人又乏味的笑起来,道:“哟!你这小伙子敢是看上了她么?”
阿烈道:
“其实我何必替她担心?她一定有家人和亲友,你若是死缠着她,她的家人非揍死你不可。”
他说到‘揍死你’这些字眼之时,不由得咬牙切齿,十分用力,心中也感到一阵痛快。
那人道:
“笑话,我曾老三若是随随便便就揍得死的话,早就死了千百次啦,那女孩子是冀北欧阳家之人,对我已用尽手段,尤其是拿手的下毒也使出来,仍然奈不了我的何……
哈……哈……”
阿烈道:“你就算是本事很大,但她多找几个人,你也架不住。”
曾老三道:
“你去打听订听看,鬼厌神憎曾老三怕过谁来?欧阳家没人敢惹,但他家可不敢惹我,那女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我非收拾了她不可。”
阿烈道:“这个何必呢?你一把年纪的人,她却是个年轻姑娘,你饶了她吧!”
曾老三道:
“使得,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是你自愿代她受罪,另一找是她拜我为干爹,侍奉我一年半载。”
阿烈惊叫一声,道:
“天啊!拜你为干爹,侍奉你一年半载?那还是死了更痛快些,说到要我代罪,我可没有本事承担。”
程玄道突然接口道:
“无量寿佛,这叫做死罪好受,活罪难当,曾施主,你何不放过我这孩子?”
曾老三头也不回,但目光闪烁,露出警戒之意。
口中却应道:“不行,除非他坦白说出那女孩子的下落。”
程玄道哼了一声,道:“她大概已回到家里了,你那里找得到她?”
曾老三道:
“笑话,她家距此数千里之遥,那能现在就回到家里?不过你既然这样说,咱们也不妨聊一聊。看看她到底可不可能返到家中?”
他开始计算路程,唠叨不休。
那话声在屋子里升沉,使人几欲掩耳而逃。
阿烈高声道:“大伯父,这屋子里闷热得很,我出去走一定。”
程玄道:“是的!你出去散散心吧。”
阿烈起身向门口走去,曾老三目标已转过来对准程玄道,所以也不加拦阻,亦不理会。
程玄道溟目跌坐,阿烈的步声消失之,后才高声道:
“曾施主,贫道乃是玄门中人.只要摄心入定,神游太虚,你纵然说到唇破舌绽,亦无用处。”
曾老三笑声大作,久久不绝,一会儿总算停止再笑,说道:
“老道,你打算向我挑战么?”
程玄道淡淡一笑,道:
“假如你是妖精鬼魅,贫道便请雷公殛死你,可惜你虽讨人嫌,却非邪魔鬼怪,贫道如何对付得住你呢?”
曾老三道:
“妙啊!妙啊!这个隐喻真是高明不过,你的道行果然很深,我还是找你侄子为是。”
话声甫歇,一阵蹄声响处.迅即远去。
曾老三当那蹄声起时,一晃身子,已到了门口,快得如同习电。但他忽然定住不动。
目光罩定程玄道。
大概因为他从蹄声中,听出速度惊人,自知不易赶上,所以决心舍弃那个偷了他马匹的阿烈,牢牢钉住这个老道,免得两头落空。
程玄道微笑道:
“曾施主真是老练之极。无怪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可惜你今日碰上了贫道,大概得陪了夫人又折兵了。”
曾老三道:“这话怎说,你是谁?”
程玄道道:
“你的马匹,正好给那孩子做脚力,免却了长途跋涉之苦,另一方面,贫道别无所长,但这脚底功夫。却有独到之处,保证你不容易钉得住我呢,你可有意试一试?”
曾老三笑了几声,几乎把柜后的欧阳菁迫了出来。
程玄道道:“曾施主笑什么呢?”
曾老三道:
“你如此不自量力、惹火烧身,那就等我解决了你,才找那女孩子的晦气,你打算如何比脚程法?”
程玄道:“贫道只要想法子溜掉,你便输了,对不对?”
曾老三道:
“话虽如此,但行起来不见得就办得通,唔!对了!你还未说出你的来历呢?”
他的声音分明全无情感,音节也极少有抑扬顿挫、如此平板的说话,听见之人,偏觉得厌恶之极。
怪不得他的外号称为“鬼厌神憎”,原来真有这等本领,单单是说话的声音,就足以令人想掩耳逃了。
程玄道道:“贫道岂肯说出来历,以致惹鬼上门?你小心了,我要开溜啦!”
曾老三道:“好哇!你请便吧。”
程玄道右手起处,竖掌如刀,作势欲劈,这一招尚未施出,已经凌厉得足以使人打个冷战。
曾老三忙忙仰身后退,右手已快逾电光石火,掣刀出鞘。
刀光方自一闪,突然消失。而整个房间也是漆黑一片,原来曾老三的灯笼,不知如何灭了。
灯灭之时,风声飒然,显示有人跃出门外。
曾老三虽然知道,却不敢跟踪赶出。因为对方如果躲在门后,侯机暗算,便落在下风,动辄更有丧命之虑。
他一早就发觉这个老道。非是等闲人物,可是却料不到他的武功如此之高,大出意外。
同时才智更是过人,暗中在脚尖上面放置了石子之类的暗器,先以掌诱散他的心神、而其实石子从底下飞起,击灭了灯笼。
这等心计才智,固然很高明,但如无真正高明的武功为辅,亦是无用。
放眼天下,只怕很少人能够用脚尖挑踢之势,施放暗器。
他停了一停,才全力冲出门外。
四下既黑且静,那个老道,已经不知去向了。
曾老三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样子吃亏。最不甘心是对方本有两人,那个少年不大济事,在这等情形之下,他自应万无一失。然而如今果如对方所言,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欧阳菁在墙后透了一口大气,全身的精神,都松弛下来。不过她仍然不敢起身,也不敢弄出任何声响。
过了一顿饭之后,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步声,走入房来。
这阵步声轻微的宛如猫行,假如她不是一直处于极静和警戒的情况下,必定不能察觉出来。
她的心又提到喉咙间,暗想:
“来人必定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