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下)〔法〕左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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噜苏一次,说丰唐是怎样说的,丰唐是怎样做的。 萨丹是个好姑娘,她不厌其烦地听娜娜讲述:她在窗口怎样等他呀,一碗肉烧焦了怎样发生口角呀,一连几个钟头赌气不说话呀,上床后又怎样和他和好了呀,那些没完没了的琐事。 娜娜感到需要谈这类事情,竟然向她讲到她怎样被他打耳光的事:上个星期,他把她的眼睛都打肿了;昨天晚上,他找不到拖鞋,一个巴掌打在她的头上,她一下子栽在床头柜上。萨丹依然抽她的烟,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只是在插话时,才停止抽烟,说要是她的话,总是把头一偏,让那位先生和他的巴掌落个空。 两个人都沉湎于这些挨打的故事中,她们非常快乐,甚至为这些重复过一百遍的蠢事飘飘然,她们还说被辱挨打后,浑身感到软绵绵、热乎乎、疲倦得很。 娜娜回味丰唐怎样打他,直到他怎样脱靴子,对她来说,那是一种乐趣,因此,她每天来找萨丹,更何况最后她们感到相互有同感。 萨丹还举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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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被打得更厉害的例子:一个糕点师傅把她打得晕倒在地上,但是她仍然爱他。 从那以后,娜娜来了就哭,说不能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了。 萨丹每回都要送她回到家门口,在街上待一个钟头,观察丰唐会不会来杀害她。 第二天,娜娜和丰唐又言归于好了,两个女人高兴了整整一个下午,不过,她们尽管嘴上不说,挨揍的日子却让他们喜欢,因为她们对这种日子更有兴趣。她俩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朋友。 但是,娜娜家里萨丹从来未去过,丰唐说过,他不愿意看到婊子在他家里。 她俩总是一起出去,一天,萨丹带她到一个女人家里,她就是罗贝尔太太。自从那次被谢绝来家里吃夜宵,娜娜一直挂虑着她,并对她产生了某种敬佩之情。 罗贝尔夫人住在莫斯尼街,这是一条新街,很是幽静,属于欧罗巴区,街上没有一家店铺,房屋都很漂亮,里面的套间既小又窄,这里住的都是女人。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她们沿着人行道走着,不见任何其他行人道路旁全是高大的白色房屋,非常宁静,充满了贵族气派。街上停放着一辆辆交易所投机家和商贾的双座四轮轿式马车,一些男人来去匆匆,一边举目向窗户里张望,女人身着晨衣伫立在窗口,仿佛在等待什么人。娜娜起初不肯上楼,她神态矜持,说她不认识这位太太。可是萨丹坚持要她上楼。带一个朋友在身边总是可以的,更何况萨丹只想作一次礼节性拜访。 萨丹是昨天晚上在一家餐馆才认识罗贝尔夫人的,她的态度和蔼可亲,她还叫她保证一定过来看她。 娜娜终于同意上楼了。到了楼上,一个睡眼惺忪的矮个子女仆告诉她们,太太还没有回来。 不过,她们仍被带到客厅里,在那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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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贝尔太太回来。“哎哟!这房子真是漂亮!”萨丹喃喃说道。这是一个套间朴实无华,墙上挂着深色布幔,很具一个发迹后退休的巴黎店主住房的风貌。 娜娜感触很深,想开个玩笑。萨丹却生气了,她保证罗贝尔太太是个道德高尚的人。挽着她膀子同她在一起的男人全是上了年纪、作风正派的。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是一个退休的巧克力商人,他很严肃。 他每次来时,常要羡慕房子的陈设大方,叫仆人通报姓名,叫她为“我的孩子”。
“看,这就是她!”一边说一边指着一张放在挂钟前的照片。娜娜端详了一阵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棕色头发的妇女,长长的脸,双唇紧闭,暗暗地笑着。 看过照片她完全可以说是上流社会的妇女,不过,表情显得有些拘谨。“真是有意思,”娜娜终于嘟哝道,“我肯定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副面孔。 究竟在哪里?我记不起来了。 或许不是在一个干净的地方……哦!不,肯定不是在一个干净的地方。”
她转向她的朋友,接着说道:“她叫你保证来看她,她要你来干什么呢?”
“她要我来干什么?
当然罗!
或许是聊聊天,要不在一块坐坐……
这只是表示礼貌嘛。“
娜娜眼睛盯着萨丹;接着,她把舌头轻轻地咂了一声。总之,这对她无关紧要。 这位太太还要让她们久等,娜娜说她不想再等下去了,于是两人一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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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丰唐告诉了娜娜他不回来吃晚饭的消息,所以她就很早去找萨丹,请她到饭店去美餐一顿。 究竟到哪家饭店倒成了一个大问题。 萨丹建议几家小饭店,娜娜觉得那些饭店条件太差。 最后她说服了娜娜到洛尔饭店。 这家在殉道者街的饭店专卖客饭,吃一顿饭只需花三个法郎。她们等着吃晚饭的时间,等得不耐烦了,在人行道上又不知干什么是好,便提早二十分钟进了洛尔饭店。 没有人来到这三间餐厅。她们进了一间餐厅,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来,老板娘洛尔。 彼尔德费尔端庄地坐在柜台后面的一张高凳子上。 这个洛尔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体态臃肿,把皮带和胸衣紧紧地束在身上。 女客们鱼贯而入,她们踮起脚尖,从柜台上的茶托上面探起身子,亲切而温存地吻一下洛尔的嘴巴。而洛尔这个老怪物,眼睛里湿润润的,对待每个人都很热情,尽量不让有人产生嫉妒心。 而那个侍候这些女客的女招待则相反,她又高又瘦,满脸麻子,眼皮发黑,眸子里发出暗淡的光芒。三间饭厅里很快就坐满了客人。大概有一百来顾客,她们随便找张桌子坐下,她们当中大部分人大约四十来岁,她们都是大块头,肌肉臃肿,因为过分纵欲,浮肿的脸把松软的嘴巴都淹没了。 然而,在这些胸脯滚圆、大腹便便的女人中间,也有几个姑娘身材苗条,她们尽管举止轻浮,但神态还非常天真。 她们是从低级舞场里挑选出来的新手,是一个女顾客把她们带到洛尔饭店来的,而那一群肥胖的女人,一闻到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就围住她们,你推我搡,像惴惴不安的老光棍向她们大献殷勤,竞相给她们买甜食。饭店里为数不多的的男客,在这潮水般的裙子中间,他们的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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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非常谦恭,只有四个汉子是专门来看看这一场面的,他们说说笑笑,无拘无束。“你说对吗?”萨丹说道,“这个店里的烩肉做得很好。”
娜娜点了点头,样子很满意。 晚餐像过去外省旅店的晚餐一样充实:有金融家式鱼肉香菇馅酥饼,鸡肉米饭,果汁云豆,焦糖香草冰奶油。 女客们对鸡肉米饭非常感兴趣,简直吃得快把上衣都要撑破了,她们用手慢慢地擦嘴唇。起初,娜娜担心遇见过去的朋友,向她提出一些愚蠢的问题,但是后来安静下来了,因为这人群非常混杂,她重未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褪了色的裙子、蹩脚的帽子和华丽的服装混杂在一起,她们在同样的变态性欲中,结成姐妹情谊。一会儿,娜娜对一个男青年产生了兴趣,神情傲慢的他长着一头鬈曲的短发,和他同桌的女子都胖得要死,个个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过了一会,他把胸脯一挺,大笑起来。娜娜轻轻叫了一声“看,这是个女人!”。
萨丹嘴里被鸡肉塞满了,一边抬起头来,一边嘀咕道:“啊!
对了,我认识她……她真是漂亮!
大家都抢着要她呢。“
娜娜非常反感,撅了撅嘴。 这事让她感到莫名其妙。 不过,她用通情达理的口气说道,人各有所好,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什么。 所以她仍然神态达观地吃她的冰淇淋,这时候,她完全注意到萨丹那双处女般的大蓝眼睛使邻桌的人大为震惊。特别是她旁边的一位身体壮实的女客,一头金发,态度和蔼可亲;她对萨丹满怀热情,拼命地往她身边挤靠,娜娜气得差点出来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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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走进来,让娜娜见了大吃一惊。 她认出她就是罗贝尔太太,她是一位棕色头发的少妇,容貌俏丽。 她向那个金发、又高又瘦的女招待点点头,她们仿佛很熟悉,然后走过来倚在洛尔的柜台上,接着与老板娘接了个长吻。 这样身份高贵的妇女,竟然与一个饭店老板娘如此亲热,娜娜觉得挺滑稽可笑的。 更何况罗贝尔太太的神态丝毫不庄重,显得很随便。 她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客厅,与老板娘低声交谈起来。 洛尔又坐了下来,再次拱起背,摆出一副老荡妇偶像式的尊严,苍老的面颊已经被信徒们吻得油光发亮。她高高地坐在柜台后边,一盆盆满满的菜肴被搁在下面,她俯视着那一群肥胖的女顾客,她比那些最胖的女人还要肥,她坐在女掌柜的宝座上,这个宝座是她四十年苦心经营的结果。这时萨丹被罗贝尔太太发现。 她撇下洛尔,跑到萨丹这边,露出一副亲热的样子,说萨丹昨天来访时她不在家,是多么遗憾。 萨丹被她感动了,执意要挤出一点位子来让给她坐,可是她坚持说吃过晚饭了,她只想来这里看一看。 她站在这位新朋友的后面,手扶在她的肩上,笑眯眯的,亲切地和她谈话,问道:“喂,什么时候我再过来看你?如果你有空的话……”
可惜,娜娜不再想听这样的谈话了,听了使她非常恼火,她真想对这位正经女人斥责一番。 可是,这时候她看见来了一群女人,她顿时愣住了。 新来的女人个个穿戴时髦,浓妆艳抹,手上戴着钻石戒指,她们成群结队地来到洛尔饭店。她们受一种反常心态的驱使,想炫耀一下身上戴着的价值数十万法郎的珠宝首饰,才到这里吃每人三法郎的晚饭,好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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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身上脏兮兮的可怜的女孩子见了这种现象既惊讶又眼馋。她们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仿佛把外边的阳光带了进来。 娜娜赶紧转头一看,认出她们当中有吕西。斯图华和玛丽亚。 布隆两人,顿时心里颇不高兴。这些女人,与洛尔太太聊了近五分钟之后走进隔壁餐厅,其间,娜娜一直低着头,在台布上搓着面包屑。后来,当她回过头来时,不禁呆若木鸡,她身边的椅子上没有人了,萨丹走了。“哎哟,她会到哪儿去呢?”她不由自主地大声叫道。刚才目光盯着萨丹的那个大块头金发女人,因为心里有气,冷笑了一声,娜娜被这一笑惹怒,她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盯住她,那个女人有气无力地拖长嗓音说道:“不是我叫她走的,而是她被另一人从你身边带走了。”
娜娜知道有人捉弄她,就不再吭声了。 她索性继续坐了一会儿,免得让人看出她在怄气。 从隔壁餐厅里传来了吕西。斯图华的爽朗笑声,整整一桌年轻姑娘都应她邀请来吃饭,她们都来自蒙马特和圣堂舞会。 餐厅里非常热,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鸡肉米饭气味,女招待把一摞摞盘子端走,那四个无拘无束的汉子已经给六对女人灌了美酒,他们一心想把她们灌醉,以便她们酒后讲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现在让娜娜气愤的是,她还要付萨丹的饭钱。这个小婊子,酒足饭饱后,就随便跟什么人跑了,连声谢谢都不说!
虽然只是三个法郎,但是这种做法粗鲁得太叫人恶心了。 然而,她还是付了钱,向洛尔扔过去六个法郎,现在她把这个老板娘看得连阴沟里的污泥都不如。出了门,走在殉道者街上的娜娜,心里越想越怄气。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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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喽,她不会再去找萨丹了,这个下流胚,根本别去理睬她!
可是那天晚上的时间是白白浪费了,她漫不经心地向蒙马特走去,她尤其憎恨的是罗贝尔夫人,这个厚颜无耻,装出上流社会女人的样子的婆娘,她只是废物堆里的上流!
现在,她断定她在蝴蝶舞厅里曾见到过她,那是鱼市街的一家低级舞厅,在那儿,男人们只要花上三十个苏她便可以伴舞。 这样的女人还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把一些办公室的头头骗得团团转,别人请她吃夜宵,她居然假装正经,不肯赏光!真是的,应该戳穿她的假面目!总是这些假正经的女人,躲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洞穴里,尽情寻欢作乐。娜娜边走边想着这类事情,不知不觉到了韦龙街家里。她看到家里有灯光,顿时大为震惊。丰唐憋着一肚子气回来了,原来一个请他吃晚饭的朋友甩掉了他。 她怕他打她,就对他作解释,他板着面孔听她讲。 本来她以为他在午夜一点钟之前是不会回来的,现在看到他在家里,真有点胆战心惊;她编了一段谎言,她说她花了六个法郎,请马卢瓦太太吃了一顿晚饭。 丰唐听后,还保持着那副严肃的样子,他递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