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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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子很糟糕。」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不是看着我,也不是看着别人,
应该是什么都不看着那样,所以我花了几秒钟的时间,
才确定了他讲这句话的对象是我。
我突然意识到,他是个瞎子。
「〃那个东西〃一直跟着你。」
什么东西一直跟着我?
被他那么一说,彷佛真的有什么在我身边,一瞬间只觉得四周的空气寒了起来。
并不是我真的道听涂说人家说有什么就相信有什么,我的寒意来自于,
在这样的场合,一间庙宇的肮脏厕所洗手台镜子前,一个瞎眼的陌生老人,
和我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却怪异的话。
我的寒意来自这样不协调的组合。
「你自己要小心。」
老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本经书,塞到我手中。
破旧发霉的红色布面书皮散发着和老人一样油腻的酸臭味道,
书皮上烫金的字体已经掉漆,看起来斑斑驳驳很勉强才分辨得出那三个字:
『金刚经』。
翻开书皮,书页的边缘都泛黄了,纸张因为老旧而薄脆,若是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恐怕这本破烂的经文会碎一地。
我小心地阖上那本书,想要把它还给老人,
但抬起头来,旁边站着的已经不是老人而是刚上完厕所正在洗手的陌生男人。
厕所内没有那个老人的身影,厕所外也没有。
我默默地把那本金刚经塞入了我的背包里。
我不明白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收下了这东西,
也许就是从这一刻,从我接受了这本书的这一刻开始,
某种说不出来的不安就无声无息地在我的心中植了根。
因为一切都太快乐太好了,好到另人起疑心。
§
「你也认为这世界上有鬼吗?你相信吗?」
回程的路上,我把我刚刚在心中想着的,
用笔在他车上放着的记事本上写着,递给了他。
「我相信,而且。。。。。。」他露出浅浅地微笑回答:「深信不疑。」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我觉得那句话好像不是对着我讲的,而那个微笑好像不是对着我笑的。
像是真的有什么在我两之间。
不过我也没有把那个老人的事情告诉他。
§
一段时间之后我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忘了狗的事情,忘了老人的事情,
忘了我背包底有一本经文的事情,
就如同我忘了飞机掉下来的事情。
被遗忘的事情并不代表它们是无关紧要的,
只是当它们还不够切身的时候,就不容易被记住。
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发觉这些事情的切身,以及关联性。
那个时候的我,注意力全放在另一件切身的事物上。
而那件事物却让我一直在意,一直忘记不了。
那张照片。
§
我真的不是刻意地想要看到那张照片,
夹在充满跟死人对话的内容的百年孤寂里面的那张照片。
我承认,我好奇过,
好奇那张照片上面有什么,好奇那张照片对他的意义。
但如果不是刚好有这样的机会,
他把书放在桌子上然后睡着在我的床上,
而我刚好睡不着觉起床喝水,茶杯就放在书的旁边,这样一个机会。
就像是有人开了一扇门在你面前,门的那边通往一个你一直想要探知的世界。
不能怪走进那扇门的人,要怪就得怪那扇门或开了那扇门的人。
但无论如何,我走进了一扇不该进去的门。
§
我是个替代品。
这是我在看了那张照片,第一个产生的念头。
他的笑容很美。
和我平日所见的笑容很类似但还要美得太多了,是对他身旁的那个人笑的。
他的脸不见了。
亲密地依偎在他的身旁,被刮除的脸看不出表情但从肢体来看他也是快乐的。
它的光泽耀眼。
套在没有脸的男人的指头上,我想肯定是比后来套在我的指头上来得合适。
照片后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他的名字□□□,以及没有脸的男人的名字○○○。
我没有再多看那张照片一眼,用发抖的手、套着戒指的那手,
把照片夹回书本内,阖上。
我感觉到我身后床上传来的眼光,盯着我瞧。
§
我想他知道了我偷看的事情,
但是他始终没有说什么。
其实他不需要说什么,我已经根据我的想象推敲出我自以为是的前因后果。
没有脸的男人手中的那只戒指,和我手中的这只戒指,
我想应该是同样的一只。
世界上有两只一模一样的戒指其实是很稀松平常的,
但我就是这样直觉着,它就是它。
而我是怎么得到这只戒指的?
那条手臂,挂在我家屋顶的那条手臂。
而他说过了什么话?
他曾经送给一个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一只一模一样的戒指。
「所以你戴上了这个戒指。」
「也把它身上的约定也一起戴上了。」
他给了没有脸的男人这一只戒指吧?
没有脸的男人和他有着什么约定呢?
没有脸的男人和飞机一起掉下来吗?
接收了戒指的我把那约定给戴上了?
后来的我因为戒指遇上了和没有脸的男人有约定的他,
戴上了约定的我爱上了一个其实并不是爱着我的男人。
从此。
我的多疑,我的不信任,我的开始想知道关于他的其它事情,
全部都始于我的忌妒。
我只是个替代品的忌妒。
§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调查他和他的事情。
我想是因为我还天真的想着就算是替代品,
但也许他是真的对我有那样一点点属于我的喜欢。
也可能是因为,我在心中的深处对我自己没有来由的直觉跟想象也抱持怀疑,
也许那个没有脸的男人跟那场空难一点关系也没有,也许这根本是两件事情。
所以我不想要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想破坏他对我的好感,不想让他发现我对他的感情已经掺杂了怀疑的成分,
不想让他讨厌我。
连我自己都不想承认自己想要窥探他其它的面向,
但我却那么做了。
我利用白天在学校上课的时间来作调查。
说是调查,其实也有点不太对,
像我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没有人脉,没有钱的穷学生,
怎么去调查没有来历的这个男人,和连脸都没有的那个男人?
唯一的线索就是我指头上的戒指,那场空难。
我花了一个下午在网络上查询关于那场空难的新闻,
遗憾的是因为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新闻,
就算还有库存页面在,但怎么找也找不到详细的罹难乘客名单。
一份罹难的名单,是我所需要的,
我想要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个没有脸的男人已经死去了。
我把那场空难的日期写在纸上,托常常去国家图书馆泡的同学帮我把
那个时候的报纸影印下来寄给我,代价是帮他写某科期末报告。
当我正背着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他并没有察觉依然是对我很好,依然是对我微笑着。
现在我明白了那美好的微笑为何总是让我有异样的感觉,
有种发毛的感觉。
「〃那个东西〃一直跟着你。」
老人说。
他的微笑是对着那没有脸的男人所笑的,
所以我和他之间,有着什么,看不见的,〃那个东西〃?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疑神疑鬼,
我怀疑他所说的一切,
包括他说他喜欢和我在一起,包括他说他觉得我戴着那戒指很好看。
怀疑他所做的一切的动机,
包括他平日对我的体贴跟关心,包括他的吻他的爱抚,
包括他和我讲话时总带着的那温暖笑容。
怀疑我看得见的,以及我看不见的。
我迫切地需要一个谜底,一个答案,
来解决我心中无数的怀疑。
§
谜底揭晓的那天。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
那天我轮到了一个月两次的休假日在家,
趁着他在那咖啡店里,四点四十四分,四号桌,喝着冰摩卡的时候,
我用email收一封信。
信件的名称打着「罹难名单」看起来很显眼也很刺眼,
我知道这就是我用一份期末报告换来的成果了。
因为是从报纸影印下来又经过扫描的图文件,
密密黑黑看不清楚,所以我开了打印机把它打印下来看。
整整两张满满的A4纸,我努力地寻找着,
找着那个已经在我脑中默念了无数次的名字,○○○。
证明他已经死了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
但我的执着已经发展到了没有理由的地步,
我非找到不可。
§
那是难以忘怀的震惊。
我没有找到,但我却找到了。
我没有找到○○○这个名字,我却找到了□□□这个名字。
有着海一样的气质的我的男人的名字,
在那份密密麻麻的名单中间。
§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呢?
是他用了他的名字活着?
还是他用了他的名字死去?
我想起了伍立奇的一本小说,〃我嫁了一个死人〃,
小说的主人翁因为奇特的机缘得到了另外一个死去的人的身份,
然后用这个不属于她的身份去过着本来也不属于她的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是我震惊过度的贫乏思绪中唯一能够提出的几个可能性,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下意识地不愿意去考虑其它的可能性。
抓起了那两张名单,还有背包里一些先前找到的关于空难的新闻打印,
我连当时的天气是如何都没注意到,穿着室内拖鞋在积水湿滑的路面上奔跑着
好几次险些摔倒。
去咖啡店找他。
§
冲进咖啡店时,和站在门口附近的某人撞个正着,
我整个人跌在咖啡店木头地板上,手中的纸张散了木头地板满是。
我呆愣地坐在地上,没看着被我撞着的人,
没看着满地的纸,也没看着周遭的人投来的好奇眼光,
我只看着那张四号桌,而坐在那位置上的他也放下了手上的百年孤寂,
困惑而关心地看着我。
「没事吧?」
「。。。。。。」
我回过神把视线移回蹲在我面前这个问话的人身上,
他正帮我把地上的纸一张一张捡起来,瞄了一眼纸张上的内容,然后递给我。
年轻的高瘦男人,戴着一副无边细框的眼镜,
一只眼睛是黑白分明地深邃清澈,另一只眼睛却是浑浊而无神的,
清秀优雅的脸庞上总是带淡淡的忧伤感觉,有秋天的气质的男人。
瞎着一只眼睛的男人,他是我的老板。
§
「淋雨很容易感冒。」
有秋天的气质的老板,递给我一杯他亲自煮给我的热咖啡,
我快冻僵的手指头感觉不太到咖啡杯的温度。
我的一颗心挂记着那件事情以及坐在楼下四号桌的他,
于是咖啡的香味也没有传达到我脑中。
自然也没心情欣赏这间房间的装潢摆设。
我在咖啡店的二楼,老板的起居室的沙发椅子上,
不清楚老板他为何要我跟他上来,总之不可能是为了请我喝一杯咖啡这样而已。
「我听其它人说,你这几个月的行为很怪异。」
「?」
「他们说你总是看着那个位子,对着那个位子笑。」
「?」
「我刚刚也注意到了,你一进门就只盯着那位子看。」
「?」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在那里?」
男人的表情依然是云淡风清的优雅带着一丝忧郁,
但我注意到了他没瞎掉的那只眼睛里,眼神中有很深很深的期望,
期望着我的回答。
但我什么都回答不出来,我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不清楚他到底想表达什么然后想要问些什么。
我摇着头。
「啊,我忘了你不说话。。。。。。没关系,沉默是一种极为优雅的美德。」
沉默是一种极为优雅的美德。
是谁说过了同样的话?
我的头像是被人用棒子狠狠敲了一棍,又麻又疼,
然而眼前的一团迷雾却越来越稀薄,我好像可以稍微看到了一点什么。
他可能是注意到了我表情的变化,叹了口气,
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个纸袋,从纸袋中掏出一张照片
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一张照片,和夹在书里面的那张是同样的一张,
唯一不同的是,照片里没有脸的男人有了脸,
有秋天气质的男人的脸,就是在我眼前的这张脸。
他指着照片中另一个男人,有海洋气质的男人,说:
「在那个位子上的,是〃他〃吗?」
§
「我一直在等他。」
「我们有过约定,在他送给我那只戒指的时候,我们做了一个约定。」
「但我在知道他已经有了订婚的女人,知道他被强迫回家准备婚事的时候,
我就认清了他的家庭背景还有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让他和我有那样的约定,
所以我把戒指装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