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8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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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族不用提了,他那位兄弟李旦也是有资格当皇帝的人,他本能的就有防范之心。
东宫属官包括他第一次做皇太子时的属官和第二次做皇太子时的属官作为东宫属官,这些人包括已经被武则天贬到岭南的魏元忠还有韦安石、李怀远、唐休璨、杨再思、祝钦明等人。
本来崔玄晖也曾经做过东宫属官,只是现在他明显属于功臣党,而且成了其中的骨干,不可靠了。问题是,剩下这些人就都能用了么?魏元忠是因为坚决反对二张才被贬的,而杨再思却是二张一党,眼下正闭门待参。
这些东宫属官这些年来在仕途上各有发展,如今已是派系林立,他们还能齐心协力拥戴自己这个皇帝吗?旁的不说,如果保下了杨再思,再把魏元忠从岭南调回来,他们两个就得立马死掐吧。
东宫属官不能大用,那韦妃的娘家人总可以吧,就像母亲当年重用武氏家族一样,利用韦氏外戚,来制衡功臣党、相王党、太平党和梁王党,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韦氏家族貌似也没人可用了啊……
当初李显之所以登基一个月就被武则天踢下皇位,起因是他刚做皇帝就要大力提拔岳父韦玄贞,因为受到大臣的反对,他还说出要把天下禅让给韦玄贞的话,结果被武则天揪住了把柄。
他被软禁房州以后,他的岳父一家也受了牵连,被流放到了钦州(广西),流放期间,韦玄贞病死,接着钦州蛮族首领宁承基看中了他的小姨子,想娶她过门。可他岳母崔氏不答应,结果宁承基一怒之下,把他岳母和四个小舅子全都杀了。
李显忽然发现,他这个大唐皇帝,居然可悲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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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牝鸡司晨()
二月十四日,李显立妃韦氏为皇后。!
对此百官没有什么异议,韦妃一直就是李显的正妃,当初李显做皇帝时,她就是皇后,如今再度为后也是理所当然,何况她陪伴李显苦守房州十六载,这个皇后之位根本没人能和她争。
李显还追封韦后的父亲韦玄贞为上洛王,母亲崔氏为王妃,皇后的亡父亡母被追封为王和王妃,虽说规格高了些,可毕竟人已经死了,谁又会和死人计较呢,所以这件事也得以顺利通过。
但是二月十五日早朝的时候,皇后韦氏突然出现在金殿上,却令满朝文武大吃一惊。
李显登堂坐殿,皇后韦氏与他并肩升殿,百官见此情况不禁面面相觑,不明白皇后突然驾临金殿所为何故。
他们虽然心中纳罕,但礼不可废,还是依照规矩先向皇帝和皇后施礼,心想天子对此总会有所交待的。
不料百官见礼之后,就有两个内侍抬了一张坐榻上来,放在皇帝的御座左侧,随后又在前面拉起一道薄薄的帷幔。百官一见这般情况,顿时满堂哗然,这个架势摆出来,谁还不明白皇帝的意思,皇后这是要垂帘预政么?
此情此景,殿上的一些老臣子并不陌生,高宗李治晚年时患了头疾,眼睛也出了毛病,那段时间不就是皇后武则天垂帘预政的么,如今这是怎么了?难道韦后要重演则天故事,来个二圣临朝?
如今的百官之首是张柬之,论威望、论地位、论权势,无人能与他相比,这种情况自然得由他出面说话,张柬之抱笏而出,先冷冷地看了一眼韦后。
韦后坐在帷幔后面,身形若隐若现,他虽能看见韦后的身形动作
却看不清韦后的五官神态。韦后因为距帷幔很近,她在后面却能很清楚地看清楚百官的表情,张柬之这警惕而轻蔑的一瞥,看得韦后脊背一挺一双素手不由自主地扣住了椅背。
张柬之向李显捧笏拱手,沉声道:“陛下,不知今日皇后临朝,所为何事?”
李显面无表情地答道:“朕初登大宝,国务繁忙,有些精力不济,是以请皇后临朝与朕一起参谋国事。”
张柬之白眉一耸,大声道:“陛下,国务繁忙自有臣等为陛下分忧,皇后临朝,有悖体制!”
李显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一副很木讷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柔中有刚:“张卿此言差矣,难道你忘了先帝时二圣临朝的故事?”
张柬之马上踏前一步,声音朗朗地道:“臣没有忘!难道陛下忘了圣母神皇太后如何成为则天大圣皇帝的故事?”
李显淡淡地道:“朕自然没有忘。不过,那只是国朝危急时所采取的权宜之计,如今则天大圣皇帝不是把皇位又传回给朕了么?”
张柬之顿时一呆李显的眼皮垂了垂,又慢慢撩起来,冷冷地盯着张柬之道:“怎么难道张卿对此不以为然?”
张柬之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李显有一句潜台词没有说:就算没有神龙政变,武则天也会把皇位传给他这是已经指定了的事,区别只在于他还要等,等到武则天寿终正寝以后才行,而且在此过程中二张这个变数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张柬之当然可以强调说武则天当初登基称帝绝非什么权宜之计,根本就是篡夺江山,只是临到老来发现后继乏人,不得已才把皇位又传给她的儿子而且按照女皇本来的设计,是让他做大周的皇帝而非大唐的皇帝。
可是,这句话他偏偏说不出口,因为为了避免让李显担上一个逼母篡位不孝不仁的罪名,他们对外宣布的就是则天女皇主动禅位,虽然实则是被兵谏所逼,可这些台面下的事情怎么拿到台面上来讲?
再者,当初为了说服武氏家族参与政变,这也是他们答应武氏家族的一个重要条件,此时若出尔反尔,那不是让本来就大为不满的武氏家族更加愤怒么?武氏依旧掌握着极大的力量,也不易贸然启衅。
李显今儿倒不是胸有成竹,诚心要跟这班掌权的功臣扳手腕儿,他之所以神态沉静,完全是因为登基之后处处被这些倚功自傲的大臣指手划脚,拿他当牵线木偶似的事情给气着了,他在呕气,可是一见张柬之语塞,他心中大感快意,胆气也壮了几分。
他打个哈哈,声音又提高了一些:“朕御极以来,民间常有议论,众说纷纭,人心不安。朕打算把则天皇帝当初为何称帝的一番苦心,以及朕如何受禅得国的经过布告天下,以正视听,今日且说与众卿知道。”
张柬之当初为了政权的平稳-才同意对外宣布是女皇禅位的,如今作茧自缚,他又反得,只把他气得老脸通红,他不明白今日皇帝怎么胆气这么壮了,难道说做了几天皇帝,他找回九五至尊的感觉了?
张柬之虽有心针锋相对,却又有所顾虑。私下里对皇帝直颜犯谏也就罢了,可如今众目睽睽,如果对皇帝大不敬,旁人会怎么看他?他如今可是当朝第一大功臣,也是当朝第一大忠臣,已经有人把他比做周公了,清誉岂能为此受了影响。
一见张柬之迟疑,桓彦范马上越众而出,厉声道:“陛下!牝鸡司晨,有害无利!臣请皇后专居中宫,勿预外事。”
虽然自古就有以牝鸡司晨来形容女子掌权的事情,可韦后本人如今就在殿上呢,桓彦范这么说未免有些太过无礼。
不过桓彦范本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李显的怯懦无能他是亲眼见过的,而且这个皇帝不是率领他们政变,而是他们发动政变把这个皇位送到了李显的手上,所以他对李显这个皇帝缺乏应有的敬畏,自然更谈不上对皇后的敬畏了。
另一方面,他是从一个司刑少卿,一步登天成为国公和宰相的,一朝权倾朝野,缺少按部就班升迁过程中的心态锤炼,又没有谨慎自省的沉稳,骤然爬上一个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高度,有些忘乎所以了。
韦后气的脸色铁青,双拳攥紧,指甲都刺进了掌心,但她仍是一言不发,没有像武则天当初一般直接冲出帷幔,指着进谏的大臣对皇帝大吼:“何不扑杀此獠!”
君臣僵持在那儿,众功臣集团成员一见,立即出班帮腔,齐齐向李显躬身道:“牝鸡司晨,有害无利!请皇后专居中宫,勿预外事
崔玄晖做过东宫属官,见此情形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可是立场问是,但稍一犹豫之后,他还是走了出来,默不作声地与众人站到了一起。李显见此情景不禁有些慌了,他掌心全是汗水,局促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嗓子眼里像是有只小虫子在爬,痒痒的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韦后见状,轻轻咳嗽了一声,李显听在耳中,忽然想起上朝前娘子对他说过的话:“夫君,今日妾与夫君一起临朝,百官必然反对。无论如何,夫君一定要沉住气,如果这次你再让步,他们必然得寸进尺,你这个皇帝从此就成了他们手中一个玩偶,任由他们摆布了。”
李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向站出来的官员们一一望去,他发现相王派的官员正在交头接耳互递眼色,太平党人面无表情没什么动静,而武氏一党则纷纷露出冷笑,大有旁观看戏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定。
“娘子说的对,张柬之等人抢功夺权,气焰熏人,如今对他们不满的已不仅仅是我这个皇帝了。”
他转眼又看到那个一时无法确定究竟属于哪一党的杨帆,见他站列班中,手捧笏板,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摆出逼宫架势的大臣,身形纹丝不动,心中更是一宽:“朕命他扩千骑为万骑,这笼络之恩见效了。”
李显的胆气又壮了几分,忽然一拍御案,腾身站起,厉喝道:“怎么,你们这是要逼宫么?”
张柬之、桓彦范等人急忙俯首道:“臣等不敢!”
李显大声道:“朕当初困居房州,惟有皇后与朕同甘共苦共过患难,若非皇后一路扶持,朕未必能活到今天。当初,朕曾对天盟誓,一朝得见天日,誓不与皇后相禁忌。难道你们想让朕食言吗?”
皇帝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而其他各派的官员又个个稳坐钓鱼台,崔玄晖觉得不宜和皇帝闹的太僵,便出面打起了圆场,而张柬之见韦后一直坐在帷幔后面,始终一言不发,感觉她未必就会有则天女皇当初的霸道,便就坡下驴做了让步,这场冲突才缓解下来。
百官散朝后,杨帆因是宫中的禁卫将领,无需和他们一起出宫,所以杨帆只是绕了个弯,一过金水桥就左转,从宫苑夹墙绕到了宫城后苑,很快来到上官婉儿署政办公的那处宫殿。
杨帆四下一扫,见没人注意,正欲闪向婉儿的居处,忽见一个人从不远处的一座宫室里出来,身后跟着个仆从,怀里抱着一口箱子,杨帆一见此人,登时站住脚步,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他没想到会在宫里再遇到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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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天下共逐之()
;帆认识这个人,这人是殿中监田归道。!
当日玄武门兵变时,他不识相地拦路与张柬之等僵持,若非杨帆及时出现调开千骑将士,导致田归道无兵可用,很难说他会干些什么出来。再者,此人当初还依附过二张,所以政变成功后,此人立即被张柬之等人请旨罢官了。
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照理说此人早该卷铺盖回家了才是,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杨帆心中纳罕不已,便举步向他走去。田归道正要离去,一见杨帆,忙站住脚步,向他拱手道:“大将军!”
以前杨帆只是将军,有人称他一声大将军那是恭维,如今他可是实至名归的大将军,冠军大将军!
杨帆还了一礼,道:“田兄,本官听说你已还归故里了,不意竟在这里相见。”
田归道涩然一笑,道:“正月里不好启行,下官本打算开春才走。承蒙陛下恩典,赦免了下官的罪过,准予下官戴罪立功了。”
“哦?”
杨帆有些意外地道:“那么田兄如今依旧是殿中监、右金吾将军么?”
田归道摇了摇头,道:“下官如今被陛下任命为太仆少卿了,原在宫中做事时,有些私人物件放在这儿,今日特意奏请陛下进宫取回的。下官马上还要去太仆寺报到,大将军,下官要告辞了。”
杨帆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事,道:“哦!本官奉旨扩充千骑,还需补充大批战马,今后少不得要与田少卿打交道,改日本官请田少监吃酒,咱们二人多亲近亲近。”
田归道连忙道:“下官愿为大将军效劳,却不敢劳烦大将军相请。大将军如此折节下交,下官已是受宠若惊了,若是大将军不嫌弃的话·下官改日在府中设宴,相请大将军。”
杨帆含笑答应了一声,田归道向他拱拱手,便领着那仆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