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7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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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子们比起苦主的家眷底气足了许多,他们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一腔热血。正义感十足,所以他们站在刑部门前,向聚集过来的围观百姓以及被抓人员的家眷一番慷慨陈辞之后,便推举出三人作为代表,拍打大门。请求面见钦差。
大雁塔上,杨帆举杯就唇。一饮而尽。然后持着青玉的空杯,痴痴地看着对面。一束阳光下,渺渺轻尘里,似乎有一个女孩儿也在饮酒,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
那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杯酒。杨帆看着她举杯、抿酒、下咽。动人、迷人、撩人……,一个个优雅的姿态先后消失在他的视线,却定格于他的脑海。那种美丽,让人愿意就此化作她舌尖下的一滴酒。流进她的身体……
杨帆向那束阳光里的轻尘微笑道:“他们一直以为沈沐还在洛阳,我们两个就不会斗起来,骑猪将军和我一同到了长安,我们就一定会斗起来,现在如果才发现真相,那就迟了!其实他们并不聪明,可是你一定早就看出来了,对不对?”
杨帆扶膝而起,柔声道:“因为,你是世上最聪明的女子,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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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国子监位于长安城外郭城的务本坊,国子监在该坊的西部,占了半坊之地。
国子监祭酒李剑白和几位主簿、博士、助教此刻正聚集在李祭酒的客厅里,几人似乎正在商议什么事情,从他们的脸色看,厅中气氛十分紧张。
国子监的人能直接为灞上漕帮所用的人少,毕竟他们只是负责教学,行政权力有限,但入学者多为官绅子弟,通过师生关系,他们可以认识许多子弟作官的长辈,这种人脉关系之广泛却是无人可比的。高品质更新
因之,在灞上做漕口的多是国子监、太学等清水衙门的官员,他们自己不能直接为漕帮提供各种便利,却因为他们广泛的人脉,成为为漕帮牵线搭桥的最好掮客,而今灞上出了问题,直接受到利益影响的就是他们,他们自然反应最为强烈。
李祭酒沉着脸道:“刑部还是不肯开门接受学子陈情么?”
一位主簿道:“是,下官刚从刑部衙门回来,刑部大门紧闭,始终没有动静。”
李剑白站起身,负着双手在厅中缓缓踱了几步,拳掌相交,断然道:“他们不开门,咱就闯进去!”
一位博士不安地道:“祭酒,这样只怕不妥吧,一旦硬闯刑部衙门,这事儿就闹大了,当今皇帝性情一向强势,若是怂恿学子们闯刑部衙门,只怕皇帝闻听之后,反而会适得其反。”
一位助教也道:“不错!且不说皇帝那里有何反应,毕竟皇帝还远在洛阳,只是刑部官是钦差,如今的刑部是钦差行辕这一条,我们就乱闯不得,一旦他们铁了心要跟咱们对着干,凭着擅闯公门这一条,他们便能大做文章了。”
李剑白冷冷一笑,乜着他道:“是么?如果我们抬着先圣之像前去叩门呢?”
众主簿、博士先是一怔,继而击掌大赞:“妙啊!此计甚妙!”
李剑白得意地道:“学生们出面了,咱们为人师表的,为了学生们出面,也算顺理成章。走,咱们马上去孔庙,请了至圣先师,便去刑部衙门!”
孔庙就座落在国子监第一进院落最显著的位置上,这是一个门阖沉沉的独立院落。大唐刚刚建立的时候,这里还不叫孔庙,那时这里主祭的是周公,一旁配享的才是孔子。到了李世民称帝的时候,大臣奏请天子恩准,停祭周公,升孔夫子为先圣,以颜回配享。从那时起,这周公庙才变成孔子庙,太学和国子监成了孔夫子一人之天下。
当下,李剑白率领太子监众主簿、助教、博士等兴冲冲地赶到夫子庙,焚香上供,顶礼膜拜之后,便七手八脚地把孔夫子的立像从基座上抬下来,置于抬桥之上,李剑白亲自抬大桥左前杠,另有三名主簿抬了其它三扛,众博士与助教随行于后,昂首挺胸地向国子监大门外走去。
一群人刚刚出了夫子庙,就听前方一阵喧哗,几个国子监的小吏踉跄奔来,大呼道:“祭酒,祭酒,有官兵闯进国子监!”
李剑白愕然站住,抬头向前望去,就见几十名骑士人如虎马如龙,一直冲到面前猛地勒缰站住,马上一位将军俯首一看,笑眯眯地向他们问道:“众位先生,抬着这木像泥人儿,这是要往哪里去?”
李剑白怔了怔,大怒道:“此乃为国养士、教化本源之地,贤士之所关也,尔等粗野军汉,纵马驰骋,目无余子,安敢如此耶?”
向他问话的乃是黄旭昶,黄旭昶掏掏耳朵,扭头向马桥问道:“马老弟,这老头儿说甚么?”
马桥想了想,回答道:“他的意思好象是说,这里是读书人的地方,乃是斯文之地,嫌弃咱们太粗鲁了。”
唐时武将可不比宋时武将地位低下,黄旭昶听了马桥的回答勃然大怒,马上冲着李剑白怒目而视,重重地呸了他一口,用马鞭指着他道:“放你娘的罗圈屁!斯文人待的地方?斯文人犯了王法,难道不用关进大牢?难道因为你们是斯文人,就得另找个斯文地方安顿你们?真是岂有此理!”
黄旭昶把马鞭一挥,喝道:“来人!把李剑白、刘欣瑜、王攀、倪嘉斌、徐睿、杨锦文给我拿下!”
李剑白听了又惊又怒地喝道:“谁命你们来拿本官?”
黄旭昶奇道:“咦?你是哪个?”
李剑白挺起胸膛道:“本官就是国子监祭酒李剑白!”
黄旭昶乐了,道:“好啊!抓的就是你,来人,把他带走!”
几名官兵跃下马来,大步上前就要去拿李剑白,李剑白莫名其妙,心里发慌,大声叫道:“且慢!孔圣先师面前,谁敢无礼?”
几名官兵登时站住,扭头看向两位将军,黄旭昶咆哮道:“扯你娘的淡!依着你的话说,犯了事的读书人都往这尊泥像后边一躲,那就都没事了?跟我们当兵的讲理都没用、你他娘的还讲歪理?抓了抓了!”
马桥阴阳怪气地讥讽道:“泥瓦木匠拜鲁班,织丝养蚕的拜嫘祖,开饭馆的拜易牙,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祖师爷,这孔老头儿就是你们读书人的祖师爷了吧?我们是武人,不读书的,你们的祖师爷关我们鸟事!”
两位将军都这么说,那些兵士胆气大壮,当下一拥而上,扯过李剑白;抖开绳索便绑。四人抬轿,陡然少了一角,好在孔夫子那尊雕像是木头的,不算太沉,抬具晃悠了两下,剩下三人赶紧放下,这才避免孔老夫子“斯文扫地”。
与此同时,司马赵昊晨、少尹齐安润处,也有一队官兵闯去,直接把他们抓走,开国县侯王世修刚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暖和,也被一队官兵冲进门来,将他绑了离开。这些日子千骑官兵满城严打,对长安地理已无比熟悉,连一步冤枉路都没走。
消息相继送到长安府令柳徇天处,柳徇天闻讯大怒,当即摆开仪仗直奔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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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一章 蛛网()
柳徇天憋着一腔怒火出了门,他在那燃着火盆、温暖如春的签押房内,只穿了一套单薄的官袍,如今衣服未换,连大氅都没披,便急如风火地闯了出去,等他一路策马疾驰赶到刑部衙门,已被寒风吹得彻骨生寒,瑟瑟发抖了。
等到随从通报进去,刑部陈东和孙宇轩姗姗地迎出门来时,柳徇天都快冻僵了。陈东和孙宇轩对那些在门前叫嚣的学子、哭闹的人犯家眷们理都不理,只是笑容可掬地向柳徇天询问来意。
那些嫌犯家眷其实都是受人怂恿而来,实则没有胆子冲撞官员,何况有二十多名军校杀气腾腾地按刀守在几位刑部官旁边,因此他们只在一旁喊冤。
至于国子监和太学的那些学生,虽然群情汹涌,但是其中大多是受人蒙蔽,只有领头的几个人才知道内情,却也因为已经得了吩咐,要等祭酒等人抬了夫子像来再冲衙门,因此按兵不动。
柳御天沉着脸道:“两位选郎既说收到诉状,要严查灞上漕夫斗殴、官员受贿纵容一案,本官不知就里,亦不欲过问,然则两位选郎又派人抓走本府少尹齐安润和司马赵昊晨以及县侯王世修、国子监祭酒李剑白等人,这又是何缘故?难道本府这些官绅统统与灞上漕运有瓜葛不成?”
陈东讶然道:“柳府令何出此言?本官接到举报,说是灞上有漕夫拉帮结派,斗殴生事,造成漕运停顿、多人受伤,内中且有官绅收受贿赂,庇护豪强,是以才差人将一干人等锁来查问。如今只有涉案的高参军、吴县尉、郎县尉在刑部衙门,且未曾受到任何虐待,至于柳府令所说的各位官员,实非本衙锁拿。”
柳徇天一怔·狐'道:“人真的不是陈选郎抓的?”
陈东不悦地道:“柳府令,陈某有必要遮遮掩掩,狡辞妄言么?”
孙宇轩抚须笑道:“柳府令这一遭是真的莽撞了,你看我们衙门前·人山人海、群情激愤的,不要说这么多的官员进出,就算我们只是带入一人,能瞒得过众人的眼睛么?”
柳徇天拂然道:“孙选郎的意思是本官撒谎了?”
孙宇轩却也不恼,笑微微地道:“柳府令何不去御史台看看呢,这长安城里有权拿人的,可不只是我们刑部!”
柳徇天憬然醒悟·不错!还有一个御史台,难道那些人是御史台抓的?柳徇天马上向他们拱拱手道:“两位选郎,柳某这便往御史台一行·对两位若有冒犯处,容后致歉!”
柳御天说罢返身就走,急急扳鞍上马,又向御史台疾驰而去。他穿的本来就少,这一番折腾,已冻得脸色发青,在刑部衙门前耽搁了这一阵儿,心中火气渐消,理智也渐渐恢复了。
御史台拿人的话·就不像刑部拿人那么简单了,御史台不会过问普通的刑事或民事案件,他们只要出手·必定是与官员违法违纪有关,柳徇天越想心中猜忌越重,等他赶到御史台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赶往刑部时那种气势汹汹的态度。
“胡某不知府令驾到,有失远迎啊,哈哈哈,柳府令,请!”
胡元礼闻讯迎出御史台,未语先笑,将柳徇天客客气气地让进御史台二堂·二人分宾主落座后,柳徇天马上向他说明了来意·只是语气里再无诘问之意,言辞谨慎了许多。
胡元礼听他说罢,面有难色地道:“不错,人确实是被本官拿了,只是此案还在审理之中,有关案情本不该示之于人的,不过嘛···…”
胡元礼向柳徇天微微一笑,又道:“府令身为长安守牧,天子重臣,自然不在此例。来人啊!”
胡元礼一声吩咐,一个小吏马上走到他面前,躬身肃立。胡元礼道:“将已整理出的卷宗取来!”
片刻功夫,一摞卷宗便堆到了柳徇天的面前,柳徇天将那卷宗打开细细一看,越看心头越惊,本来一路跋涉,他的身子就冻得有些僵硬了,这时手指似乎僵硬的愈发厉害了,那卷宗一连翻了几次都翻不开一页。
这一份份卷宗上面,俱都是这些被抓的官绅所犯下的各种罪行,诸如贪污、受贿,诸如县侯王世修仗势欺人、霸占民田等等,每一桩都查得清清楚楚,有人证、有物证,完全可以据此定罪。
这么详尽的资料,绝不可能是刚刚把这些官员锁拿归案就能盘问出来并整理清楚的,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早就有了,直到今天才正式作为证据,锁拿那些官绅归案盘问。
仅仅这些卷宗,就要动用多少人手、耗费多少功夫才能完成?而御史台官员到长安才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又一直陪同刑部在大搞什么治安整治,他们是什么时候查到这些事情的?
他们从洛阳来,在长安全无根基,就算这段时间旁的全都没做,一来就大张旗鼓地查办这些人的案子,都未见得能得到如此详尽确凿的证据,除非本地有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全力协助,这个人又是谁?
最重要的是,他们如此大动干戈,莫非是朝廷的意思?为什么我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难道……朝廷对我起了猜忌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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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徇天从御史台无功而返,对于少尹齐安润、参军高经潜、县侯王世修等人家眷的催问,柳徇天含糊其辞,始终没有给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