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5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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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俊臣大喜,连忙长揖道:“哎呀,大司农对小弟如此关照,小弟可是感激不尽啊!”
唐筱晓连忙摆手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贤弟不必客气。只是,咱们司农寺诸园苑屯仓分处各地,太过于分散,时间紧迫,为兄马上就得出发,去到各处巡察一番。贤弟刚刚走马上任,为兄本打算明日与你共赴龙门,喝你一杯喜酒的,这一来却是去不成了。”
唐筱晓这么一说,来俊臣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这里升官请客,那里倒要劳动本衙的主官冒着风雪去各地奔波巡视,这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来俊臣赶紧道:“若非小弟早与各位同僚定好了日期不易变更,小弟本当与唐兄一起巡察各园苑屯监的,如今还要劳动唐兄一人,小弟实在过意不去,这样吧,上元节后,小弟在府中专门设宴,向唐兄致谢!”
唐筱晓连忙推辞道:“不不不,贤弟高升,为兄本该为贺,奈何公务在身,却也拖延不得。明日不能赴贤弟之宴,已是失礼之至,岂敢厚颜再要贤弟相请,这样吧,上元节后,为兄设宴,再庆贤弟高升之喜。”
来俊臣对大司农这个职位毫无兴趣,自然不会把唐筱晓当成他的竞争对手,如今见唐筱晓对自己照顾有加,也算是一个极知趣的官儿,心中很是欢喜,平日的倨傲便也没有显露半分,两人都争着请客,到最后还是来俊臣争到了手,一团和气地把唐筱晓送出去。
唐筱晓走出来俊臣签押房所在的院落,雪中站定,抚着胡须自得地一笑,他知道,明日龙门山上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了,不能亲眼得见,实在有些可惜。只是,这两头恶虎他哪一个都忌惮三分,要他坐山观虎斗他是万万不敢的,思来想去,还是远避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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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的时候,胡琛胡典事鬼鬼祟祟地钻进了来俊臣的签押房,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房门一开,胡典事抱着脑袋跑了出来,紧跟着一方砚台后发先至,呼啸着越过胡典事的脑袋,“啪”地一声砸在墙上,摔得粉碎。
打开的房门里旋即传出来俊臣的一串咆哮:“杨帆,好胆!你如今这般下场,还敢挑衅本官,好好好!来某不整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不叫来俊臣!”
胡琛远远逃出门去,这才心有余悸地站住,回头看了看,狠狠地向地上呸了一口,低声骂道:“真他娘的不分好歹,老子好意前来相告,反而受你责骂,真是疯狗一只!”
说话间,远远一人行来,到了近前,翘着下巴傲然问道:“来少卿的签押房可是此处?”
胡琛一瞧那人那身官袍,论品阶可比他高了几级,当下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来少卿的签押房正是后边那片房舍,不知足下是哪个衙门的官员,可需小人代为禀报么?”
那人夷然道:“卫某是来少卿的老朋友,登堂入室,从来不需禀报!”说罢把袖子一拂,昂然走过。胡琛气极,看着他的背影又是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暗暗咒骂道:“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都他娘的一路货色!”
来人乃是侍御史卫遂忠,他做泼皮时便与来俊臣相交莫逆,所以确实如他所言,他与来俊臣从不见外。卫遂忠施施然进了来俊臣的签押房,只见房中一片狼籍,文房四房撒了一地,来俊臣脸色铁青,气咻咻的余怒未息。
卫遂忠不由大为惊讶,连忙陪笑上前道:“府尹,这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惹您发怒啊?”
来俊臣睨了他一眼,恨恨坐下,拍案道:“还不是那个杨帆,好大胆!真真好大的狗胆!若非来某与他之间的恩怨陛下一清二楚,不能不避一避嫌疑,这次我一定把他办为纂连耀的同党,把他挫骨扬灰!”
卫遂忠诧异地道:“杨帆?杨帆不是被贬到龙门种菜去了么,怎么又招惹到府尹了?”
来俊臣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说到气愤处又是破口大骂,气得面孔扭曲,肌肉哆嗦地道:“我绝不饶他!绝不饶他!早晚我要把他抓进大牢,把他那小娘子绑了来,当着他的面奸了!嘿嘿嘿嘿……”
来俊臣说着,似乎又陷入了臆想狂,狰狞地笑着,眼神儿有种非正常人的疯狂,饶是卫遂忠追随他日久,看了他这样异于常人的目光,心中也是一寒。
卫遂忠想一想,苦着脸道:“府尹,他温泉汤监不供应住宿、饮食,咱们该怎么办才好?这一去,不是削了府尹您的颜面么?”
来俊臣不屑地道:“区区一个温泉汤监,奈何得了我来俊臣?我现在是他的顶头上司!”
卫遂忠道:“是是,这口气,咱们自然是要出的。可是,就算住进龙门宫室,可这酒宴所需的饮食、歌舞,一应事物,介时可来不及现准备呀?”
来俊臣听了看看大敞的门扉,天色已经昏暗,不禁皱起眉头,恶声恶气地道:“那待怎样?难道要本官明日自备酒菜,一路拉去龙门?”
卫遂忠连忙陪笑道:“哪儿能呢?府尹不要着急,遂忠想想办法。”
卫遂忠低下头去,仔细思量半晌,忽地一拍大腿道:“我有办法了!”
来俊臣睨着他道:“怎么?”
卫遂忠嘿嘿一笑,得意地道:“府尹勿需多问,明日只管安心赴龙门饮宴,其它的事一概包在我的身上!府尹放心,我卫遂忠出马,一定把事情办得圆满,让府尹这场‘烧尾宴’风风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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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章 意外来客()
度日如年的薛汤丞终于等到了来俊臣赴龙门举办“烧尾宴”的“好日子”。
“烧尾宴”是指新官上任或者官员升迁,招待前来恭贺的亲朋好友的宴会,其意取自于鱼跃龙门,必经天火烧掉鱼尾,方能化龙的喻意。如果不算上来俊臣有意炫耀于对头杨帆的想法,在龙门召开这场“烧尾宴”,正合了跃龙门之意,倒是吉利的很。
一大早,薛汤丞、徐录事还有苏掌固等人便在山脚下候着了,虽然他们明知道来俊臣不可能到得这么早。因为来俊臣如果此时能出现在山脚下,那除非他是半夜就起床准备,城门一开马上出城。
几个人穿的都很厚,御寒效果极好,可是在山脚下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以后,一个个也冻得脸色发青双脚麻木了。
徐录事抻着脖子看看山上,见杨帆还没有出现,便吸了吸鼻子,对薛汤丞道:“还别说,咱们这位杨汤监倒真是硬气,到现在还高卧不起。就不说来少卿的赫赫凶……威名吧,就凭他是咱司农寺的二当家,杨汤监敢这么托大,我就得服气。”
薛汤丞笑骂道:“什么二当家,咱们又不是山贼。人家杨汤监,你就不要比啦,来少卿面前,杨汤监敢摆这个谱,咱们可不行,你们也别抱怨下山太早,我叫你们早早下山来,冻在这儿,是为了你们好!”
薛汤丞跺着脚道:“不明白是吧?咱们杨汤监是摆明了要跟来少卿对着干了,回头惹恼了来少卿,咱们怕也要跟着倒霉。现在冻得狠一些,也叫来少卿看看咱们的诚意,免得他们神仙打架,咱们小鬼遭殃。”
苏掌固年纪虽轻。身子骨却单薄的很,还不及薛汤丞耐冻。苏掌固冻得一肚子火,听薛汤丞这么说,不禁嗤溜了一下鼻子,不屑地道:“薛汤丞、徐录事,您二位也不用把杨汤监吹嘘的那么厉害,他要是真的不怕来少卿,干嘛昨儿就把一家老小送回城去了?”
徐录事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杨汤监家里头仅在南市现在就坐拥二十余家店铺,年节期间。这东家不得去犒劳一下各家店铺的掌柜的和伙计们?一年到头儿不得去拢拢帐?人家杨家大娘子回城,是有正事做的。”
苏掌固“嘿嘿”地冷笑两声,阴阳怪气地道:“反正……今儿来少卿要到龙门办‘烧尾宴’,昨儿杨汤监就把一家老小送回洛阳城,我怎么看。这都是向人家服软的意思。”
薛汤丞道:“真要服软,杨汤监也不会申明既不许来少卿住宿也不给他张罗饮食了,依我看,杨汤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来少卿抓他的把柄,杨汤监如今毕竟是在人屋檐下,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这时,一个执役远远跑来。高声喊道:“汤丞,薛汤丞,山外有人来啦!”
薛汤丞诧异地道:“不会吧,这么早来少卿就到了?”
他手搭凉蓬向远处望去。雪原尽头,果然看见一排黑影正缓缓移近……
队伍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他们的轮廓,七八辆大车。二三十骑护拥着,迤逦地向龙门山下走来。薛汤丞长长吸了口气,唤过一个执役道:“你快去,上山告诉杨汤监一声。”
苏掌固乜着他道:“汤丞,人家杨汤监不是根本不把来少卿放在眼里么,告诉他做什么?”
薛汤丞瞪了他一眼道:“你少废话,杨汤监肯不肯下山接迎,那是人家杨汤监的事,咱们该尽的心还得尽到,杨汤监待咱们兄弟不薄,你那来的那么多怪话!”
苏掌固受了他一番训斥,悻悻地不再言语,薛汤丞摆手道:“走啦!别等来少卿到山下,这位爷脾气大着呢,咱们迎上去!”
薛汤丞一声令下,一群在龙门守温泉、种菜养马的小吏便乱哄哄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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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一身短打扮,此刻正在院中练刀。
平日杨帆练刀也是他那宝贝儿子极喜欢看的一个节目,在杨念祖的眼睛里,他老爹耍刀,大抵和御马廊里那几只猴儿翻跟头差不多,都是一个乐子。今儿家人不在,杨帆不用为了逗儿子一乐刻意加些怪动作,运刀如风,练得十分专注。
院中的积雪并未清扫,在杨帆日日练功踩踏之下变得十分坚实,除了从院门到房门之间撒了一道炭灰作为防滑之用,其它部分的雪面已经光滑如镜,这样的地面无疑会增加他行动的难度。
可杨帆就在这样的地面上,依旧疾如旋风、势若疯虎、时而鹰击长空,时而狮子搏兔,兔起鹘落,夭矫如电。那一口刀时而若匹练一般将他全身层层裹起,时而又如惊雷疾电,划作一道道电弧寒光散发出去。
他的刀法比起当年初离南洋时已经大有长进,刀势雄浑沛然,气势悍猛,且又气脉悠长、固若磐石,这等威猛霸道正是兵中王者刀最显著的特点,也是最能把虬髯客一脉武功发挥到极致的刀法。
一个执役站在门口,明明离杨帆还有着数丈距离,可是他看杨帆辗转腾挪间便笼罩了方圆数丈的范围,一道道刀光,森森然刺骨生寒,他很明智地选择了站在原地不动,真要是走上前去,万一杨汤监脚下一滑,可不死得冤枉?
“呼”地一声,漫天澈地、慑人心魄的刀光忽然敛去,激啸凄厉的刀风也骤然收住,杨帆把刀藏于肘后,不耐烦地道:“又有什么事?我不说了么,他来俊臣今日若是为公事而来,本衙上官光临,杨某自当迎候。既是为了私事,杨某懒得出迎!”
那执役陪笑道:“杨汤监,如今山下来的不是来少卿,而是右屯卫大将军,听说此地主事是您,说他与您乃是老相识,故而特来相见,小的先来通禀您一声!”
杨帆想了想,没记起有哪个故人是右屯卫大将军,不禁诧异地道:“右屯卫大将军,是谁?”
杨帆一面说,一面向门口走去,那执役毕恭毕敬地道:“小的哪敢多嘴,只记得那位大将军自称姓罗,薛汤丞正陪他过来呢。”
杨帆听他说那位大将军姓罗,忽然想起一人,不由惊啊一声,道:“是他?他怎么来了?”
杨帆走出门口,向山间小道上望去,果见薛汤丞陪着一人,正从那山间小道上缓缓走来。那人穿一件豹皮袖的裘袍,披一件灰鼠披风,腰阔体肥,身姿臃肿,步态间一派从容,显得极为贵气。
杨帆本来已经想起了一个人,可是一瞧这人模样,与他印象中的那人大相径庭,不禁又有些迟疑起来。这时,那人业已看见杨帆,登时咧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老远就张开双臂,欣然迎过来,笑道:“二郎,好久不见啊!”
杨帆方才在院中如镜的雪面上练刀也不曾滑得一下,这时听他说话却是脚下一滑,险险就要摔倒。
眼前这人皮肤赤红粗糙,一只红通通的酒糟鼻子,鼻翅肥大,一张胖脸肌肉松驰,眼袋很深,看起来足有四十岁上下。若非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瞳和他那略带西域口音的说话,杨帆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此人竟然是自取了一个汉人名字叫做罗克敌的竭忠事主可汗阿史那斛瑟罗。
记得当初他与斛瑟罗在白马寺中第一次相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