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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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吵！”
杨明笙微微侧着头，好象倾听什么声音，静了一静，才正了身形，对蔡东成道：“蔡郎将，我杨某人并不是没担当人！我并没有对他招出你身份，当我以为我一定会死时候，他却没有杀我，可他若想杀我实是很容易。
我想了很久才想清楚，他这是要以我为饵，找出其他仇人！我一个人命，显然是不能抵消他仇恨。呵呵，杨某现已经是个废人，我现什么都不想，唯一愿望，就是杀死他！所以……”
他缓缓仰起头，黑洞洞鼻孔仿佛眼睛似盯着蔡东成，热切地低吼道：“引他来杀你，你来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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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杨郎中府非常平静，至少表面上看，非常平静。
由此，也可以看出郎中府宅院之广，如许之多家丁护院、坊丁武侯以及巡捕公人，虽然说要一日三班，轮换值守，所以夜晚活动只有三分之一，可是撒开了去居然看起来同平常一样，依旧是那样幽静、那样空旷，非得是如此阔宅不可。
晚上有雾，秋雾袅袅，所以巡弋值守人加谨慎，生怕那个胆大包天，竟敢刺杀司刑郎中大胆刺客抽冷子从夜雾中冒出来给他们一刀。所以他们脚下走得都很小心，微微地躬着背，谨慎地打量着四周，注意着任何一点动静。
杨帆同其他巡夜人一样，小心翼翼地走着，腰里挎着刀，手里拿着锣，脚下轻得像猫儿似，唯恐被人听到。
“嘘！嘘嘘！”
杨帆循声望去，只见一丛花草后面，马桥头上顶着树枝编草帽，探出头来，向他招着手。杨帆走过去，马桥小声道：“你别老这么转悠，小心真撞上那个要命煞星，随便应付一下就得了，没人时候偷偷懒，找个地方磨蹭磨蹭。”
杨帆心中一暖，颔首道：“我省得，你也小心点儿。”
“嗯！我晓得，有人来了！”
马桥答应一声，嗖地一下蹲了下去，杨帆转身往路上走，迎面两个刑部公人并肩走来，看似随意间，双目炯然扫动，已将四下事物皆看眼中，他们手，一直紧紧地攥刀柄上。
杨帆路边站住，候着两个公人过去，才又踏上道路。
后院书房一楼，此刻大门洞开，灯光从房中流泻出来，照房门外三尺远台阶上。
原来木钉儿烹茶地方摆了一条胡凳，一个燕颔豹髭，虎背熊腰大汉正坐胡凳上，于灯下拭刀。
刀是千牛刀，雪亮如秋水，大汉用鹿皮抹布一遍一遍地擦拭着，时而举起，眯起眼睛瞧瞧，然后继续埋头擦着那并不存污垢。
他很爱惜这口刀，千牛刀能解千牛，自然是一等一宝刀。
蔡东成手下“铜墙铁壁”四大高手，以他为首，他叫刘奎。
刘奎不知道蔡郎将为什么要带他们来杨府，而且还留杨府过夜，叫他们兄弟四人守府里，协助刘郎中抓捕刺客。
他们是军人，而杨郎中是文官，就算郎将与杨郎中私交甚笃，擅自调用军将干起了巡捕公人差使，也是极不妥当。
不过，刘奎并无怨言，蔡郎将是他上司，也是他大哥。他们这些兄弟，军伍中这么多年，一起冲锋陷阵、一起上场杀敌，早已结下了深厚友情，犹如兄弟一般。
他擅长杀人，却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不擅长官场上那些迎来送往、交际应酬。如今，他能奉宸卫诸将士中脱颖而出，成为千牛备身，全赖蔡郎将大力提拔，刘奎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奉宸卫十二千牛备身，可不是凭浴血沙场本事拼出来，其中有凭家世关系，有凭谄媚阿谀，如果不是蔡郎将慧眼识人，他二十年戎马生涯，现可能还只是一个队正，多混一个校尉。
他知道，自己如今一切都是拜蔡郎将所赐，所以他从不质疑蔡郎将任何决定，郎将既然叫他们干护院差使，那他就要把这个差使干好，他们兄弟四人，分别守杨郎中寝居四周，东南西北各据一方。
有他们，那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台阶上响起脚步声，刘奎拭刀手一停，抬眼向台阶上盯了一眼。一个青衣小帽少年肋下挟了锣，小指上勾着木槌儿，晃悠悠地迈步上了台阶。
刘奎见过他，这是内院十名游哨之一，姓甚名谁他没有记心里，不过这人模样倒是有些印象。
少年似乎不曾想到这里有人，一副吃惊样子，逡巡着就想退回去。
刘奎沉声道：“什么事？”
少年犹豫了一下，讪讪地道：“小想寻点水喝，没想到是将军大人驻守于此。”
千牛备身虽是高阶武官，却还称不上将军，少年这句敬语让刘奎心里很舒坦，所以他脸虽然依旧绷着，语气却柔和了些：“水那儿，自己倒吧！”
少年松了口气，连忙躬身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少年轻手轻脚地进了屋，便向旁边一张矮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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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动如脱兔（）
刘奎一手持刀，鹿皮抹布血槽里一遍一遍机械地擦拭着，同时冷眼瞟着少年动作。
少年走到几案边，轻轻放下木槌儿，然后手掌贴着铜锣，把它搁到几案上，这样可以防止铜锣发出声音。
几案上有一壶水和一盘倒扣着杯子，旁边还有一只掀开杯子，里边有半杯水，那是刘奎刚刚用过。少年轻手轻脚地翻过一个杯子，倒了一满水，然后又给刘奎把杯子斟满了。
刘奎眼中冷漠稍减：“这是个懂规矩年轻人。”
刘奎自诩是一个讷于言而敏于行人，所以特别意别人行动表现，这个小家丁，他看来已经顺眼多了。
少年喝完水，轻轻放下杯子，对刘奎欠了欠身，微笑道：“多谢将军，下这就去巡逻了。”
刘奎“嗯”了一声，眼皮抹了下来，淡淡地道：“官府安排你们这些人来守夜，根本就是让你们送死，自己小心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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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奎一向拙于言辞，对上官、同僚也不假辞色，如今却对一个地位与有他天渊之别小家丁特意嘱咐了一句，实是破天荒头一遭。这个少年笑容有种很特别亲和力，叫人很容易就对他产生好感。
少年笑得加灿烂：“多谢将军关心。杨郎中能请到将军这样神武人物来府中坐镇，想必那个飞贼根本不敢再来了，小有什么好怕。”
一抹笑意浮上了刘奎眼睛：“你这小子懂得什么，那人既敢把杨郎中伤成那副模样，分明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怕有人捉他么？你还是小心些吧，真要碰上那个人，哼！你就自求多福吧。”
少年想了想，怵然道：“不错！将军虎威，固然令人惧怕，可是那人与杨郎中有血海深仇，想必……想必是不会就此罢手，我还是应该小心些才是，多谢将军提醒。”
“嗯？你等等！”
刘奎停了擦刀动作，抬起脸来，问道：“你知道那人与杨郎中有何仇恨？”
说起来，刘奎还不知道杨郎中到底是被何人，因为什么缘故而伤害，人都有好奇之心，听到这句话，难免一句。
少年有些惊讶地道：“我听府上管事说，那个大盗潜进府来时，曾对杨郎中说过，他说他是为了永淳二年韶州血案而来，所以与杨郎中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将军受杨郎中邀请而来，居然不知道那个大盗是什么身份？”
“永淳二年……，韶州血案……”
刘奎低头想了想，脸色突然变了，他霍地抬头道：“那人是韶州桃源……”
刘奎甫一抬头，双眼便猛地一瞪，因为他看到那个本来还站一丈开外少年突兀地出现他面前，五指如喙，迅猛之至地向他咽喉插来。
“你敢……”
刘奎怒喝出声，掌中刀猛地扬起，
少年疾退，倏然又站到一丈开外，还是原来那个地方，仿佛他根本就不曾离开过那个位置。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刘奎掌中雪亮千牛刀空中挥起一片雪白光轮，但是刀下人已然不，刘奎一刀挥空，惊怒想要站起来，可他忽然发觉自己全身力气好像一下子都被抽空了，他双腿已完全使不上力气。
他想张口大叫，可是口张得很大，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喉中咕咕地叫了几声，血便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他手中还握着刀，但他那双钢铁般手臂也忽然软下来，原本擦得很亮很干净钢刀“当啷”一声掉地上，沾上了一点泥土。
那少年撮指如喙，以迅雷难及速度点中了他咽喉，又他刀挥起之前，飞地退开了去。
刘奎怒目圆睁，一双眼球好像就要突出眼眶似，他用了全身力气，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因为他喉骨被那一喙已然击得粉碎，声带被碎骨刺成了一团肉糜，根本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刘奎憋得面孔像涂了鸡血一般胀红，他勉强地吐出几个意义难明音节来，身子便开始摇晃起来。
少年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走过来，轻轻地走到刘奎面前，轻轻地弯下腰，拾起那口千牛刀，挺直腰杆，看着刘奎眼睛，轻轻地问道：“你既然知道韶州有个桃源村，难道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动手？”
刘奎喉中发出低沉呜呜声，那是气浪穿过咽喉声音，他还是说不出话来。
少年不迟疑，倏然扬起那口刀，刀空中一挥，便幻起一团光晕，雪白光晕，瞬间变红。
刘奎听到后一句话是：“桃源村一百四十七个冤魂等你，请上路！”
一颗燕颔豹髭、怒睛赤面人头飞上半空，
刀，确是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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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时间之后，一个巡弋坊丁就发现了刘奎尸体。
这个坊丁脖子上挂着一个哨，但他只用一声尖叫，就完成了召唤使命。
当许多人应声赶来时候，看见刘奎端端正正地坐胡凳上，成了“一字并肩王”，他项上空空，那颗人头滚到了旁边一根柱子后面。
血溅了一地，从那血液溅射情况看，刘奎并不是死后被人摆回坐位，而是坐座位上，就被人一刀砍下了项上人头，而且……那人用还是刘奎自己刀，那个人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办到这样效果？
随着刘奎死，杨府中一片喧腾，几个闻声闯进书斋，结果目睹血腥场面丫环吐得一塌糊涂，巡捕公人们则一个个阴沉着脸色，仿佛别人欠了他三百吊钱，
奉宸卫中郎将蔡东成领着沈家辉、吴少东、黄麒麟三个千牛备身自打进了案发书斋之后就没有再出来。为了防止歹人调虎离山，杨明笙当然也被他们抬了进去。
沈家辉三人悲愤哭泣声从书斋中隐隐地传出来，打断了武侯坊丁们窃窃私语，整个院落中一片静寂，唯有那隐隐约约传来悲痛哭泣声，惊飞了枝头宿夜乌鸦，扑愣愣地夜空中盘旋。
武侯坊丁们脸色都不太好，来人能如此严密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书楼，刘奎丝毫没有反抗情况下取走他项上人头，这该是何等可怕人物？
那些负责游弋巡逻坊丁武侯们都暗暗庆幸和后怕着，就是那些潜伏暗处哨卡，想到刺客可能就是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而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也不免有点毛骨耸然感觉。
不管是坊丁也好，武侯也罢，都没有抓捕这种亡命大盗觉悟，那些武侯拿着微薄俸禄，平时只是管理管理小偷小摸、坑蒙拐骗、防火防盗一类事情，而坊丁们做为他们补充，顶多处理一下邻里纷争、街头斗殴一类小事，什么时候接触过这么大案子。
这是杀人血案，而且凶手连大唐刑部郎中和奉宸卫千牛备身这样文武高官杀起来都不眨眼睛，这等亡命之徒，又有这样一身超卓恐怖武功，叫他们送死，谁愿意？
他们默默地站那儿，不是哀悼刘千卫逝世，而是想到那个刺客目标是杨郎中，只要杨郎中不死，他就一定还会再来，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被杀鸡一样地杀掉而惶恐。
杨帆当然也是脸色发白，一脸惊恐。即便你认真观察，也休想从他表情上发现一点异常，何况现根本没有人去观察他们表情，因为没有人想到凶手就他们当中。
杨帆发现四名千牛备身擅长联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