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4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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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陪着三个头戴“粒щx”的女子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个男人会很大方的打赏、会很随意地买一堆破烂,如果那男人不舍得花钱,三个“粒щx”女子中身材最高挑的那位姑娘会吼的,所以杨帆很快就成了他们最欢迎的一位客人。
杨帆带着三个闲极无聊的女人整天东游西逛的时候。姜公子一直住在卢家府邸,闭门不出。
夕阳西下,姜公子提一壶虾蟆陵的“郎官清”,缓缓走在满地红叶之上。
满地红叶猩红如雪,白衣飘飘玉树临风,时而他也会举壶酌上一口美酒,修长的背影颇显寂寥。
因为本属于这座府邸的主人已经携家眷撤回范阳,因此宅中显得非常荒凉,缓缓步于其间的姜公子也尤其显得孤单。虽然他的旁边还亦步亦趋地陪着一个人,可是从他骨子里,依旧透出无尽的孤单。
亦步亦趋尾随其后的那个人,正在轻声地向他禀报着:“大食宝马咱们今年一匹也没有得到,因为自河中地区而来的马贩。都被突厥十姓部落给劫住了。契丹和回纥给咱们提供普通战马匹的那几家马商,现在与小飞将张义走动越来越近,今年给咱们提供的普通战马较之去年也少了六成,明年……恐怕会更少……”
那人越说心中便越是恐惧,偷偷抬头睨一眼姜公子的脸色,从侧后方看去,姜公子的脸色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怒意,可姜公子平静时是这样,大怒时也是这样,那人不知道公子现在是否已经勃然大怒。心中更是惴惴。
姜公子淡淡地道:“大食马能解人语,最受官宦豪门和军中将领喜爱,这不仅仅是一笔收入的问题,也是联系我们与世家豪门和军中将领的一条纽带。断不得!而普通战马……,突厥和回纥那些马商惟利是图。不管沈沐出多少钱,只要我们都比他多出一成价钱,也未必就抢不回来!”
“是!”
身后那人见公子没有发怒,暗暗松了口气,可是嘴里却有点发苦。
安西四镇是东行要道,而沈沐早早就与西突厥十姓部落建立了联系,就连西突厥十姓部落中的突其施部大首领乌质勒能够取代阿史那斛瑟罗,成为十姓部落的真正可汗,都是靠沈沐的资助。
如今,安西四镇到手,西突厥十姓部落返回故土,回报终于开始了。
这一项回报就是宝马。
大食马高大威武,是高门大姓乃至各地军中将领最爱之物,一匹宝马千金难求,可是自西域诸国过来的宝马,都被西突厥垄断,转而入落沈沐的手中。
不只是马,还有骆驼。
骆驼是沙漠之舟,沈沐对西突厥十姓部落的投资,使得他现在独占了西域八成以上的骆驼生意。而骆驼不仅是商队通过戈壁和高原荒时脚程最迅速也最安全的代步工具,朝廷的军队重新拓展到安西四镇,影响远及河中地区后,对骆驼的需求量也是与日俱增。
大食马虽好,可是价格太过高昂,大唐军中是不可能大量装备的,所以普通的军用战马,依旧以蒙古矮种马为主。大唐自己也养马,但所养战马远远不能满足军队的要求,每年需要购入大批战马,来源就是西突厥和回纥。
而小飞将张义纵横西域做马匪的这几年,不知不觉间就与西突厥和回纥两国最大的几个马匹供应商建立了联系,早在姜公子长安斗法失败,被迫弃经营多年的长安败走洛阳时起,这几个与他合作多年的大马商就倒戈投向沈沐一方。
正如姜公子所说,这不仅仅是一笔庞大收入的问题,而是通过军马生意,对军方和西域各大势力能够施加的影响和与他们之间建立的密切关系。拥有这些,他才是呼风唤雨的无冕之王,没有这些,他能影响谁?
姜公子似也知道此事说来容易,挽回实属不易,缓缓行了片刻,又道:“当务之急,是建立我们新的马匹来源,沈沐在西域卧薪尝胆、苦心经营多年,如今风头正劲,一时不可掠其锋芒,那我们就同渤海靺鞨、室韦和奚部落建立……”
姜公子说到这儿,突然站住脚步,眼神直直望向天空,半晌之后,脸色陡变:“沈沐去了高丽!”
两人长安一战是为了争权,可对世家来说,无异于同室操戈。斗法之后,世家承认了沈沐的强大和姜公子的失败,但是对沈沐也做了惩罚,直接把他“发配”到高丽开拓商路去了。
可是姜公子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杨帆会安心只待在高丽么?他去高丽,究竟是身不由己,还是主动为之?
想想他当初经略西域时的种种手段,如果说投资于突其施的大首领乌质勒还算是有迹可寻的话,他派张义去做马匪就完全是天马行空了,谁能想到他的真正目的不仅仅是以战养战培养一支私兵,还是籍此同突厥和回纥的大马商建立联系?
以他一向喜欢把真实目的深藏不露的作法,他去高丽,只怕也是冲着渤海靺鞨、室韦和奚部落等东北地区的强大势力去的。姜公子越想越是惊惧,心中躁热,掌心都沁出汗来。
旁边那人见他脸色难看之极,小心翼翼地道:“属下立即安排人着手接触渤海靺鞨、室韦和奚部落的大酋首领试试,或者……沈沐未必想得那么久远。”
姜公子就像脖子生了锈,半晌才艰难地摇了摇,道:“牛马原是我们的一项重要生意,如果要弃了这一门生意,另辟财路,固然容易,可是我们多年辛苦打下的人脉关系就废了,所有因这项生意才联系起来的强大势力,都会断了。”
他不止脖子像是生了锈,声音仿佛也生了锈,涩得十分难听:“你且试试吧,如果事不可为,那就转向南疆,川马和滇马虽然矮小一些,却有长力,短程不及大宛良驹,远路却还更胜一筹,凭着咱们昔日结下的交情,他们未必不收。沈沐想困死我,彻底毁掉我的基业,不可能!”
话犹未了,便有一人远远行来,虽不是奔跑,可是步伐迈得极大,速度极快,比常人奔跑还要迅疾几分,一路行来,激得脚下猩红枫叶翻飞不已,倒似他脚下架了一对风火轮,一路行来,烈焰翻腾。
“公子,洛京以八百里快马送来的急报!”那人到了姜公子面前,连礼都来不及施,便匆匆递上一份密札。姜公子匆匆拆开密札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一双手都有些微微地发起抖来。
女皇武则天调秋官郎中杨帆入天官衙门,任天官郎中,权知天官侍郎。自武则天登基以后,便按周制把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改为天地春夏秋冬六部。天官衙门就是吏部,隋唐时期,吏部就是尚书省六部之首,杨帆升官了!
姜公子倒不在乎杨帆升官,也不在乎他从刑部调到吏部,问题是为什么这时升他的官,为什么让他权知天官侍郎,权知就是代理,杨帆代理吏部侍郎,那吏部的吏部司、司封司、司勋司、考功司就全部在他掌握之下,他就有权决定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等一切!
此时此刻,武则天突然把杨帆调到吏部,并且给了他几乎可以在吏部行使的一切权力,目的何在?
姜公子马上想到了正在朝廷、世家等各方势力紧锣密鼓、兴高采烈、有志一同地大搞清洗的南疆边州,马上想到了所有人都眼红红地盯着的那块肥肉,女皇帝……要把这块肥肉交给杨帆来分?
第六百零一章 逐鹿()
姜公子失魂落魄的,只顾想着杨帆一旦掌控此事的可怕后果,一时倒没想起如果杨帆主持其事,外派南疆的许多官员都来自杨帆的举荐和考评,他对南疆的控制力也必将大增,而杨帆与沈沐是盟友,那时他姜公子意图在南疆打造一条新的马匹输入渠道的打算也将成为泡影。
“公子?”
那人等了半天,不见姜公子有什么动静,便试探着唤了一声。
姜公子长长地吸了口气,沉声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只鹿,如今却掌握在杨帆手里。鹿不是他的,但是他肯把鹿轰向谁,谁就能多啃一口肉……。这件事要是弄不好,他会粉身碎骨,连同那块肥肉一起,被蜂拥而至的豺狼虎豹嚼个粉碎,可要是弄好了……”
姜公子的脸色阴沉下来,半晌才有些嘶哑地道:“我知道了,叫袁霆云来见我!”
那人松了口气,应声离去。
姜公子又对身后那人摆了摆手,道:“你去吧,就按我们方才所说的开始行动!”
身后那人抱拳一揖,也像一阵风似的,卷着满地的枫叶悄然离去。
姜公子慢慢仰起头,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难道连老天爷都在帮他?我叫乔文达上书奏劾于他,告他贪恋女色,滞留长安不归,以女皇一向冷厉的作风,应予严惩才对呀,可是为什么……他没有被打回原形,反而获此重任?”
姜公子虽然聪明,可是囿于身份地位,却不了解帝王心术,也错估了当前的形势。如果此刻天下太平,朝中风平浪静。杨帆弃公就私,以武则天对自己江山的重视,断不容此大臣,必然予以严惩,以儆效尤。
可是眼下这种局面,杨帆的作用远比他的过失对武则天更有用,那么他有些瑕疵,反而会让武则天觉得此人可以托付:有缺点的人,才不可怕。
武则天正苦于此事无法完美解决。这时候柳循天递上密报,杨帆就进入了她的视线。想想他的忠心,他对武氏家族的亲近,他与南方诸族酋领的交情,再想想他作为一个庶族寒门子弟对世家高门本能的抵制和仇视……
柳徇天的汇报。让武则天对杨帆更加器重和信赖,而杨帆与角逐中的各方势力的关系,又最符合武则天的利益要求,选择杨帆来担此重任,就是必然之举。因此种种,武则天不用杨帆这个“愣头青”来承担此事才怪。
对独孤宁珂来说,这是她的设计;对武则天来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根本不会发现其中有别人的诱导。
渠成水自来。
诸多世家其实一直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诱导对他们有利的国策的出台与实施,润物无声,从来不曾明刀明枪地与朝廷作对。申张自己的主张,如今独孤宁珂只是把相同的方法用在一个人、一件事上罢了。
姜公子想着事情对自己越来不利的变化,心中的苦涩意味越来越重,忍不住举起酒壶。又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他一向很自律、很节制,平素也是只喝茶。不饮酒,可是现在,他觉得什么都入口无味,只有这酒……
虽然烈酒入喉只觉其苦,却已是他唯一能下咽的东西。
袁霆云匆匆赶来,在姜公子身边站定。
姜公子修长的五指攥紧了酒壶,就像紧紧地扼住了某人的咽喉:“杀掉杨帆,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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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千峰碧屏,深谷幽雅。
一处不知名的幽雅山谷里,倚山就势用竹木搭建了几间精舍,外围篱笆,院内地上还有鸡鹅闲走,状极悠闲。
天空澄碧,南归的雁阵自那高空之中轻轻掠过,就像滑行于碧海之上的雁行舟。远远的,有袅袅笛声传来。
竹篱前一棵如盖的大树,大树前紫艳的菊花或吐苞或怒绽,为这晚秋的画卷涂上了一抹最艳丽的色彩。
树前还有一块平整的长方形青石,青石上摆着一张棋盘,两侧各有一人盘膝坐在蒲团上正在下棋。
两个人年纪都很大了,白发白须,身着宽松舒适的白叠布对襟短衫,下着一条黑色的宽腿裈裤。
两个老人看起来像是一对正在下棋取乐的山中隐士,但他们手中拈着棋子半晌不动,却只低低交谈着。
如果杨帆在这里,他会马上认出左边挽道髻的那位老者就是陇西李阀的李慕白,而对面那位,乃是荥阳郑阀之主。
郑老的语气很凝重,但是满脸浓密的皱纹却已很难牵起什么生动的表情:“杨帆调任天官郎中,权知天官侍郎。三品以下官员的迁降任免,便取决于其手了。女皇此举,看来是要把南疆这块烫手的山芋,丢给杨帆去分了。”
李慕白摸挲着手中的黑子,缓缓说道:“若只是一个职位的任免,或可由得吏部做主,如今南疆诸州那么多空缺,皇帝本人是一定会过问的。”
郑老白眉一扬,不悦地道:“我自然明白!事情虽然交给杨帆去做了,但他提供的名单,要让皇帝满意、让方方面面都满意,这才能得以实施。可是他既主持此事,总能比别人多些便利。
南疆这些空缺,有七成是必然要由各方势力来瓜分的,大家心知肚明。剩下的,就是这三成空缺,这三成空缺,得之或失之,变数太多,所以无论得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