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4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公子而来。
冯家在岭南可是非同一般的存在。岭南冯氏,本是北燕皇族,北燕灭亡时,皇族冯业率三百人逃到岭南定居,并成为当地刺史。然而他是外地人,初到异地,号令不行,难以打开局面。
但冯家毕竟在这里站住了脚,不管中原谁做皇帝,冯家始终是这里的刺史。三代之后,他的后人冯宝娶了俚人大族冼氏之女为妻,得到俚人的全力支持,从此冯家才正式成为岭南第一世家。
到了隋唐时,冯元一的曾祖父冯盎已经坐拥几十州城数千里地,比王侯不遑稍让。冯盎去世后,冯家势力略减,却依旧稳坐在岭南第一大家的位置上。到了这一代,是冯元一的父亲冯君衡继承了潘州刺史之位。
万国俊在岭南倒行逆施,其手下也趁机作威作福,对冯氏家族和俚人部落多有伤害,冯君益愤而起兵反抗,结果被万国俊乞得李千里的大军援助,迅速平息了叛乱,冯君益被杀。
当然,兵败并不代表冯家彻底完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冯氏经营岭南数代,在此的影响之大是别人无法想象的。只是为了避风头,活下来的冯氏族人现在都籍由他们在当地无所不在的势力隐入了地下。
以冯君衡这一支来说,虽然冯君衡本人被处死,幼子冯元一和姐姐冯媛也被抓住,冯元一还被阉割准备充作宫奴。可他的母亲和长兄冯元圭、二兄冯元进却得以脱出了生天,现在不知藏在何处。
想把这个世家彻底毁灭,万国俊是办不到的。
几个死士四下窥探一番,把手一挥,便弯着腰向前悄悄闪去,身形灵动,犹如狸猫。
原来的刺史府冯家,如今已经做了钦差行辕。
侧院儿,一个五旬上下,鬓角有些花白的魁伟男子提前马鞭大步走进去。这人一身葛布长袍,年纪也过了半百,但是腰杆儿笔直挺拔,步履刚劲有力,虽然走在关押人犯的跨院里面,却似走在兵营中一般严肃。
在他身后,跟着十余个戎装兵士,此人正是平息了俚獠叛乱的李千里。
李千里原名李仁,乃是李世民皇子李恪的嫡长子,李恪死后,他的四个儿子被流放岭南。不过,处死李恪,这是长孙无忌干的事,跟武则天无关,当时武则天还是后宫一个小小才人。
武则天掌握大权后,于光宅元年,也就是杨帆随张暴出海,夜有大星当空的那一年,赦免了李仁兄弟,作为长子,李千里还袭了爵。
说起来,长孙无忌死于武则天之手,算是对李千里有恩,再加上赦免李千里的人也是她,那就更是武则天的恩惠了。
李千里很会做事,常有进献讨武则天欢心。后来武则天为了登基大肆造势。李千里积极响应,进献了大量祥瑞,因此武则天大杀李唐宗室,却有两人稳如泰山,女是千金公主,男是李千里。李仁改叫李千里,也是武则天赐他的名字。
李千里做官后只管军事。不管政务,政务实权一概交予朝廷委派来的长史负责,大概这也是他能在武则天的大清洗中得以幸存的一个原因。
李千里走进跨院的时候,几个负责管理官奴的小吏正恭敬地候在那里。
李千里扫了他们一眼,威严地问道:“那些阉割后的罪奴,如何怎么样了?”
一个小吏躬身答道:“大将军。准备充作官奴进献皇室的儿童一共五十四人,阉割时便死了七个,之后以体质虚弱、恢复不好,又死了九个,如今只余三十八人,其中还有十一个伤势没有痊愈,行动不甚便当。”
李千点点头,道:“嗯!那就是有二十七人如今行动如常了?甚好!朝廷又派了一位钦差来。万中丞已带人去迎接这位钦差。之后要设宴款待。你们把准备送进宫去的女子和小童带来,我要从那女子中挑些有姿有色擅长歌舞的。从这小童中也要选择些眉目清秀聪明伶俐的带走。万中丞吩咐,要让他们为新任钦差敬献歌舞。”
“是,小的遵命。只是……事情仓促,他们并未经过什么排练……”
李千里笑道:“咱们这岭南,不管官民,谁不擅舞?何况他们都是官宦子弟,这些东西都是自幼就会的,不用担心,不够严整也没甚么,我想……这只是万中丞向新任钦差炫耀战绩罢了。”
几个小吏连忙又躬身答应,赶去带那些犯官之后来让李大将军筛选。
这时,几个冯家的死士悄悄摸到后宅建筑群内。
“呀!”
一个婢女抱着一大木盆的衣服,正要绕到山墙后面的水井旁去洗衣服,忽见几个手执钢刀的大汉冒出来,吓得花容失色,手中木盆失手跌落。
自从万中丞入住刺史府,刺史府中的奴仆下人便成了万中丞及其所有随员的奴仆,万中丞手下那些随从、执役也对他们呼来喝去,这一大盆衣服就是他们丢给这个小婢女洗的。
“啪!”
一个大汉一弯腰便扣住了木盆,没有让它跌到地上。另一个大汉迅速闪过去,绕到那婢女身后,一把掩住了她的口鼻。为首一人一摆手,几人便带着这婢女和一盆衣服消失在旁边的密林之中。
须臾,密林中便传出了他们的盘问声:“说!小公子今在何处?”
潘州城外,杨帆一行人的队伍已遥遥出现,前哨回报,万国俊率潘州地方官吏及各山各寨的俚獠首领正在城门外恭候。
马桥听了对杨帆笑道:“万国俊竟会率众迎候在城外,看来你在蛮州的举动,已经把他吓破胆了,这是在恭维你呢。”
杨帆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御史台这班人狂妄惯了,黄景容不怕我,刘光业不怕我,万国俊又怎么可能会怕我?”
胡元礼这一路随杨帆前来,似也感染了他的一身豪气,闻言朗声主道:“我等心存正义,为国执法,有罪无罪,以法为秤,无罪不纠,有罪必惩,管他怕与不怕!”
杨帆大笑道:“胡兄所言甚是,万国俊究竟玩的什么花样,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咱们去会会他!”
打马一鞭,杨帆便率先驰去!
第五百五十五章 较量()
古老的夯土城墙,饱受风雨岁月的侵蚀,犹如一张老迈不堪的脸。
斑驳的城门比这张脸更显苍老,一旦推动起来,就发出吱吱呀呀的惨叫声,那门框晃动着,不知几时它就会寿终正寝。
杨帆抬头看了看立在城墙上的士兵,城墙上的野草茁壮地成长着,站得比城头的士兵还要精神。
随后,杨帆的目光缓缓降下,落到万国俊的身上。
一手导演了剑南、黔中、岭南等地血案,并因此逼反三地归附部落的万国俊笑吟吟地站在城下,满面春风。
一见杨帆伫马停下,万国俊便缓步走上前来,高高拱手,和颜悦色地道:“杨郎中,一路辛苦啦。本官迎接来迟,万祈莫怪啊,哈哈……”
杨帆翻身下马,拱手笑道:“下官往姚州去,往蛮州去,都未蒙迎接,倒是连连遇险,屡屡被人当成贼人,差点葬送性命。不意到了潘州,却蒙万中丞暨潘州各位官员郑重相迎,实在是意外的很。”
万国俊好象没有听出他的讽刺意味,却把神色一整,严肃地道:“杨郎中此言差矣。你我都是钦差,谈不上谁比谁低一头。若论官职,本官是御史中丞,可比你杨郎中高了许多。再论年纪、辈份的话……,呵呵,杨郎中你更是后辈、晚辈。然则本中丞听说,杨郎中此行,乃是监督本中丞在岭南一应行动,如此,本中丞就不可不迎,接迎足下,是因为敬重陛下!”
小人得志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就如万国俊这般。
旁边站立的那些潘州文武官吏见万国俊名恭而实鄙。言语之间对杨帆不屑一顾的态度展露无余,对他的威风霸道更生敬畏之心。
杨帆听了万国俊的话,脸色登时也是一变,马上非常郑重地向万国俊揖了一礼。
万国俊讶然道:“杨郎中这是何意?”
杨帆肃然道:“万中丞哪怕距京城千万里之遥,对吾皇陛下依旧恭敬如常、一丝不苟,令后生晚辈敬佩不已,杨某受教了。”
“啊……”
万国俊捻着胡须,眨巴着眼睛,有点搞不清楚杨帆这般郑重其事究竟是什么意思。要说杨帆是真的受教。因此对他执礼甚恭,打死他都不信。
杨帆行完了礼,便一脸惭愧地对胡元礼道:“不瞒胡兄,方才远远见潘州大小官吏拱手恭迎,连万中丞都肃立于门下。杨某心中不无得意啊。如今幸亏万中丞一言点醒!”
胡元礼也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知道他绝不可能是接受了万国俊的什么教诲,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配合杨帆,只好抚着胡须点点头,微笑不语。胡元礼使这一招“闭口禅”,至少不会说错话。
杨帆对胡元礼反省完了,便从袖中取出皇帝赐予他的那道圣旨。轻轻摸挲着,异常恭谨地道:“万中丞所言甚是,我等身为朝廷命官,食朝廷俸禄。一应权利、尊荣,都是天子所赐,就更该时时警醒,万万不可恃权自傲、得意忘形才对。”
便是这道圣旨与自己全无干系。可它既是圣旨,朝臣也好、百姓也罢。见了都得肃立一旁以示尊敬,因为某种程度上,它就等于皇帝。何况皇帝给杨帆这道圣旨本就是授意他监督各道官员,与地方官员乃至万国俊等其他御史钦差有莫大干系。
一见杨帆请出了圣旨,潘州文武连忙神情一肃,闪向两旁站立,向杨帆一行人再度行礼。方才杨帆赶到,众人只是行了一个拱手礼,现在则需要行长揖礼了。众官员拱手高举,自上而下,腰杆儿深深地弯下去,众头人照葫芦画瓢,跟着“一揖到地”,这是站立时最具敬意的一种礼节。
不料万国俊一见杨帆请出圣旨,却傻了眼。
为何?
因为来俊臣是武周一朝唯一一个不论是不是重大的国家典礼,哪怕是武成殿上寻常见驾也要郑重其事行古代周礼的大臣。来俊臣自打第一次看见武则天,就是这样行礼,那时武则天还是太后。等武则天正式成了皇帝,自认为周武王后裔,大兴周礼之后,他就更是如此行礼了。
因此,朝中文武百官,别人平时见皇帝都是行揖手礼,唯独来俊臣行跪拜礼。等万国俊做了中丞,这事就不好办了。他的前任是行跪拜礼的,如果他见了皇帝却改了规矩,谁知道皇帝心中是什么感觉?
万国俊可没有打破传统的勇气,于是只好依照他的前任的规矩,也向武则天行跪拜礼。
现在杨帆请出了圣旨,如朕亲临。
万国俊方才口口声声说他此番率人相迎不是为迎杨帆,而是为了尊敬皇帝,那么他拜还是不拜?如果不拜,今日之事传回京去,会不会给皇帝留下一个心口不一,在皇帝面前一套、出了京又是一套的坏印象?
诸般想法在万国俊心中只是匆匆一转,他就咬紧了牙关,跪了下去,跪倒在尘埃之上。
潘州官吏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只好也跟着跪下,城门口几十号人忽啦啦就矮了一头。
杨帆一手捧着圣旨,一手轻抚圣旨那柔滑的缎面,怡然自得。
一拜,再拜,稽首。
等万国俊率潘州文武官吏重新起身的时候,众官员看向万国俊的眼神儿,便较大礼参拜之前少了几分敬畏,多了几分讥诮。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万国俊懊恼不已。
接风宴是由潘州官吏们操办的,虽说潘州地贫民穷,又刚刚经过一场战乱,可是哪怕路有饿死骨,官员们要置办几席丰盛的酒宴,还是易如反掌的。
席间自然要提起杨帆此来潘州的用意,自然也要问起如今潘州的情形。
可是杨帆一旦问起御史在潘州有无违法乱纪之行为。不需万国俊开口说话,众官吏、头人便抢着盛赞万国俊如何英明、如何识破冯君衡的诡计阴谋,如何及时果断地平息叛乱……,总之,万中丞有功于国、有功于民,绝对没有错误。
杨帆一旦问起冯君衡在潘州的一贯表现和此番作乱的缘由和经过,万国俊只是扫上一眼,众官员、头人立刻又争先恐后地向杨帆控诉冯君衡在潘州如何的渔肉百姓、如何的欺男霸女、如何的蓄谋作乱,如何的罪有应得……
杨帆与胡元礼对视一眼。笑了。
这哪里是一席接风宴,分明就是一场威风宴啊。
万国俊这是在向杨帆示威:“整个潘州已经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来了也无计可施、无所作为!”
真是这样吗?
杨帆端着酒,笑眯眯地瞟着那些对万国俊似鼠畏猫般的情形,心里头根本就不相信这些能做到一寨之主、一地牧守的人物。真就怕万国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