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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部分

醉枕江山-第361部分

小说: 醉枕江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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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房里跪着的弘六却没有外边那些偶然经过的真和尚、假和尚还有真道士兼假和尚的一浊轻松。他跪在地上”惶恐得浑身发抖,脸上五道指印宛然,半张脸都高高地肿胀起来,现在麻木的已没了感觉,但他却不敢伸手去摸一摸。

    薛怀义正在禅房里困兽般走动着,两眼通红,鼻孔一张一合,粗重地喘息声呼呼作响。如今天气仍然寒冷,但他依旧袒着胸怀,裸露着那结实饱满、健美白皙的胸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拉着风箱。胸口拉着风箱,鼻孔一张一合地咻咻喘息着,两眼通红的薛怀义此刻俨然就是一头愤怒的公牛。

    忽然,薛怀义的目光落在面前一个火盆上,立即飞起一脚,火盆扬在空中,又砰然落在地上,烧得通红的炭撒了一地,其中一块燃※烧着的炭滚到弘六身边,痛得弘六赶紧一缩手,他不敢起身,也不敢挪动,只是把手飞快地一撤,躲开了炭火。

    薛怀义又惊、又惧、又怒、又怕,因为弘六刚刚向他禀报了一个天崩地裂般的坏消息:皇帝有新宠了!

    难怪女皇帝已经很久不召幸他了。难怪武三思、武承嗣这些人已经很久不再邀他赴家宴了。难怪其他的王公权贵们求见自己、馈赠礼物的越来越少了。

    薛怀义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父母溺爱他、娇宠他,予取予求的时候,他只觉得父母唠叼,聒噪的心烦,可是骤然失去了双亲,他感到的就只有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

    以前六则天召幸他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用身体取悦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妇人是那般的恶心,恶心的他想吐,武则天渐渐不再召他入宫的时候,他还在暗暗庆幸。可是如今得知其缘由竟是因为武则天宠幸了别人,他却只有怨尤、嫉妒、愤怒、仇恨,还有……,恐惧。

    失去了女皇的宠爱,他就要失去荣华富贵和尊荣的地位,如果失去了这一切,他还有什么?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伟丈夫,他只是依附在武则天这棵参天大树上的一根藤,依附着大树时,他看起来比这棵大树更风光,更招摇,可是离开了这棵树,他就只能软趴趴地贴在地上,谁都能踩他一脚。

    这时候,弘一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师父,十七来了,要求见……,”

    “滚出去!”

    薛怀义一声咆哮,吓得弘一抱头鼠窜,窗根子也被薛怀义的一声大吼震得瑟瑟发抖。

    薛怀义迅速平抑了一下呼吸,略一转念,对弘六道:“弘六!”

    弘六赶紧往他跟前爬了几步,诏媚地仰起脸道:“师父!”

    薛怀义沉声道:“这件事,不许说出去!”

    弘六迟疑了一下,道:“师父,弟子不说,,一—,师兄弟们也会知道的,此事—,,已经满城风雨了了。师兄弟们只要在坊间一走动,难免就会听……,”

    “砰!”

    一只大脚凌空飞来,打断了弘六的话,弘六惨叫一声飞出去,身子打着旋儿,贴着光滑的木质地板滑出老远,只是片刻功夫,他又尖叫一声,。史地一下跳起来,拼命拍打着身上冒烟的地方。

    这可怜孩子心直口快,他就根本不懂掩耳盗铃是什么道理。

    薛怀义忿忿地哼了一声,大踏步地走出禅房。

    当他出现在杨帆面前时,袒着胸膛,满脸酒意,肩膀微晃,笑容可掬,依旧恢复了平素喝醉酒时见到杨帆该有的模样。

    杨帆今儿来拜访,只是例行公事的向师父请安。这两个月来,杨帆隔三岔五就来一趟,薛怀义知道这个弟子不同其他弟子,他是有大本事的人,不像其他弟子完全靠自己吃饭,而且官场上很少倚赖自己的帮助和人脉,只靠他自己的能力发展,所以对他另眼相看,不当普通弟子对待,两人虽是师徒名份,倒有些像是朋友。

    杨帆拜过师父,请了安,与他闲聊一阵,便提到了朝廷下“禁屠令”的事,杨帆笑道:“师父,不是弟子诽议天子,皇帝这道旨意,实在是有悖天下人心,弟子估摸着不止百姓们不满,官员们也受不了,用不了多久这条政令就会名存实亡,不会有人再遵守的。不过在此之前,你那徒弟媳妇想吃口肉食,还得请师父帮忙才行。”

    “我看,圣人是老糊涂了!”薛怀义撇着嘴,对这道“禁屠令”不屑地发现了他的评价,然后对杨帆大大咧咧地挥手道:“你放心,你要是搞不到肉食,只管来找师傅。师傅也是无肉不欢的人,让洒家像三山那秃驴一样天天青菜豆腐,那不是要了洒家的老命吗?

    鸡鸭羊狗一类的肉食,师父来想办法,想吃鱼更好办,咱们白马寺后这段河里肥鱼很多,而且旁人还不敢捕捞,以后想吃鱼了,咱就一网下去!哈哈,法子有的是,活人能让尿憋死不成,洒家还等着抱徒孙呢,可不敢馋坏了徒弟媳妇。”

    杨帆拱手笑道:“如此,徒儿就先代师父的徒弟媳妇和未出世的小徒孙谢过恩师了。”

    薛怀义开怀大笑。

    弘六蜷缩在方丈禅房,像只虾米似的,好半天才缓过气儿来,他捂着小腹,一瘸一拐地走出禅房,听到客房里薛怀义一如往常的爽朗大笑,完全弄不明白师父明明愤怒到了极点、恐惧到了极点,为什么现在跟十七聊天却像往常一样的爽朗大方,一样的肆无忌惮。

    “对了,弟子这两天还听到一件与师父有关的妙事……,”

    杨帆话风一转就换了话题,薛怀义一听说和他有关,就有些心惊肉跳。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失宠的消息恐怕整个朝廷巴是尽人皆知,他本人一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但是即便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他也不希望有人当着他的面说破。似乎这个公开的秘密只要不当着他的面说破,他的梦就不会醒。

    杨帆笑着,“不经意地”把胡人才勒两百年前曾经遇到过薛怀义的前世,而薛怀义乃是佛门护法韦驮菩萨转世的事情说给薛怀义听了。

    这件本杨帆不说,过些时日薛怀义也会知道,因为今日朝会之后,此事业已传开了。武则天下“禁屠令”,并任命一个老道为宰相,当然要给满朝文武一个充分的理由。

    否则的话,朝廷命官、当朝宰相,这样重要的职位,你皇帝可以随随便便就封给一个跑江湖的,你让那些十年寒窗谋不得一官半职、沙场百战升不了一阶半品的人情何以堪?这个朝廷还有规矩可言么?还有尊严可守么?

    虽然武则天做了天子之后,破坏规矩、破坏秩序的事情已经更多了,可是离谱到这种程度的事毕竟还不太多,不给大家一个交待成么?

    所以,武则天在诏书中郑重其事地赐什方道人武姓,任命他为正谏大夫,授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正式成为大周宰相。在诏书中,武则天对什方道人大加褒奖,夸他道法高深,超越了黄帝时期的广成子仙人和汉武帝时期伯河上公仙人。

    关于武则天本人是弥勒转世的消息武则天没有在诏书中明说,因为这样做明显有自吹自授的嫌疑,她只是暗示了一下,侍候她前往俞家老宅的宫娥太监们和那位乐安侯爷就把他们的所见所闻迅速传扬了开去。

    如今这个时刻,网从北市采购回去的太监们还在向路人吹嘘着三位神仙在皇帝陛下的佛光之下不敢妄动法术,以免伤损自身元气的事呢。韦驮菩萨和弥勒佛祖的故事一日之间已经传遍了宫内宫内。

    薛怀义听得呆了,一种狂喜迅速充盈了他的胸臆,在他正恐惧于末日的到来之际,忽然听到他和女皇帝竟然有这样一种割舍不开的关系,薛怀义天真地以为这足以保证他会始终得到女皇的宠爱,也足以令文武百官恢复对他的敬畏。

    坦白地说,这个跑江湖卖艺的冯小宝,其实是不大相信神佛的存在的。古人中迷信者的比例远远高于今人,但是并非所有人。薛怀义就是不信神的那些人中的一个,他若信神佛,就不会把白马寺搞得乌烟瘴气了。但是他不信没关系,他觉得只要女皇帝信,只要文武百官们信就好。

    薛怀义兴※奋地搓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十七啊,为师对这个名叫摩勒的异人很感兴趣,如今天色晚了,明天一早,你陪为师去见见他可好?”

    杨帆欠身,微笑道:“有事弟子服其劳,自当陪师傅前往。

    何况……弟子与这三位奇人也有一番因缘,合该前去拜望的。”

    ()

第四百七十五章 春天里() 
什方道人成为当朝宰相,赐府邸一座。净光老尼奉圣旨担任麟趾寺住持,并特许她收徒授戒之权。有此特权在手,净光老尼收徒弟就可以像薛怀义一样,不必通过祠部,于佛门之中权柄不可谓不重。

    至于胡人摩勒就低调多了,武则天只是在麟趾寺不远处赐了他一所宅邸,拨了些仆佣,又命太卜署听从他的调遣。摩勒借着禳星续命的由头,要求太卜署向他提供了许多金制的器皿。

    那时节金银还不是流通货币,但是它的价值却是极高昂的,可以兑换货币。如果弄上几十车铜钱那将来如何跑路?那时节又没有证券股票银行卡一类易携带的财富,摩勒只能巧立名目,尽量弄些金子了。

    自武则天登基以来,国力较之太宗和高宗在世时已显疲弱,再加上西域正有李孝杰领大军收复安西四镇,钱财如流水一般花销,朝中又有武三思建三阳宫、兴泰宫、建天枢,国库更是捉襟见肘。但是摩勒设坛施法是为了给女皇续命,太卜署不敢怠慢,只得竭力搜刮,满足他的要求。

    三仙师受武则天宠幸,朝中阿谀之辈立即攀附巴结起来,就连武三思和武承嗣也要登门拜访,一时间三仙师的两座府邸一座尼庵门前车马络绎于途,三个江湖骗子跃了龙门,结识的尽是满朝朱紫,大周权贵。

    杨帆陪着他的师父薛怀义自然也要登门拜访,与他们结交一番。

    摩勒一时吹牛,谎称自己见过薛怀义前世,便等于和薛怀义有了一段香火之情,他又一直以为薛怀义是女皇最宠爱的也是唯一的面首,对他的到来自然十分欢迎。什方道人和净方老尼与他一般心思,所以满朝文武之中,这三位仙师最为交好的就是薛怀义。

    消息传到张昌宗和张易之耳中,二人更加怨忿,只是现在三仙师担负着替女皇续命的重大责任,极为受宠,以张易之和张昌宗目前在武则天心中的地位,二人也不敢轻易诋毁,只好把怨忿压在心头,以图时机。

    与此同时,蓄谋已久的针对御史台的战斗也开始了。

    最初,是由万年县一个名叫庄期凯的主簿上疏弹劾长安县尉倪新。

    这是官僚们打击政敌惯用的手段。通常都是先用一个职位低微的官员充当马前卒,攻讦目标下属的一个小官,所用的罪名也不甚大。籍此发动攻击,一开始可以起到麻痹政敌的作用,另外一旦对方警觉,发动猛烈反击,形势会对己方不利的话,还未出手的大佬们就可以利用超然的身份收拾残局。

    御史中丞来俊臣是长安人,所提拔的几个心腹也都是他从长安带来的当初一起混迹街头的几个泼皮无赖,那儿是他的发迹之地,所以长安是御史台继洛阳之外第二个根基之地,长安县尉倪新就是御史台的人。

    但是御史台的这班人对于政治的敏锐程度确实差的太远,万国俊倒是隐隐觉出有些不妥,不过这时候他缺乏领袖素质的缺陷就暴露无疑了。在其他御史们不以为然的反应下,万国俊很快就把自己不安的预感抛到了九宵云外,认为发生在长安的这场风波只是一个**的事件。

    万年县主簿庄期凯只是一个从八品上的地方小官,所告的长安县县尉倪新也只是一个从八品下的小官,朝堂上根本没人注意,行本顺利转到了吏部,吏部一番调查之后,从庄期凯弹劾倪新执法的一系列问题当中发现了大量违法乱纪、贪污受贿的行为,这就不是行政这条线上能够解决的事了。

    于是,卷宗转到了刑部,刑部自然是要交给刑部司负责的。有陈东这个心思缜密、法纪纯熟的法官办理,剥丝抽茧,很快就把倪新一系列的违法行为大白于天下,几年来倪新在长安执行酷法,严刑逼供,制造的大量冤假错案血淋淋地呈现在天下人面前。

    倪新垮台了,长安县有几户被倪新整治得家破人亡的苦主一路讨饭到了京城,堵住御史台大门,长跪告状。

    御史台有左台和右台,左台负责督察在京百官,右台负责督察地方各府县官吏,这事儿正归御史右台管辖。

    原来的御史右丞是魏元忠,被御史左丞来俊臣构陷下狱,无罪出狱后却出于朝廷体面的考虑,被武则天发配到地方去了。御史右台从此与左台誓不两立,奈何左台势大,他们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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