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3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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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的就是珠饰店,自然是识货的。
“美吧?来,我替娘子戴上!”
杨帆赶紧上前,将小蛮头上那枝金包象牙的钗子取下来,又把玉步摇轻轻插进乌黑的发间,玉叶儿轻摆,果然给小蛮增加了几分灵秀的气质。
杨帆立即抚掌做赞美不胜状,小蛮轻轻抚摸了一下发间的步摇,似笑非笑地道:“郎君现在用膳么?”
杨帆摇摇头道:“刚刚回家,先歇会儿吧,不着急吃东西。”
小蛮道:“也好,那咱们到庭院里坐一下吧,刚盘了账,有些头晕。”
杨帆刚才有些装模做样,这回可是真的关切了,有些紧张地道:“娘子也是练武之人,身体一向强健,怎么会有些头晕呢,可是生了病了?”
小蛮打开他摸向自己额头的手,白了他一眼道:“昨儿一宿没睡,一直在店里头,直到今儿傍晚才回来,怎不头晕?”
杨帆惊道:“娘子昨晚算了一夜的帐?”
说到算帐,杨帆心里先自一跳,小蛮没好气地道:“昨夜怎能算帐,是在店里帮忙啊。人山人海的,昨儿一天生意,足足抵得平日六天的进项。”
“原来如此!”
杨帆松了口气,陪着小蛮到了庭院中,他家庭院中也植了一棵高大的桂树,树下有两张紫檀的竹美人,通体莹润,包浆自然,两人在夏日时常在榻上乘凉,蹭得更是光洁无比。
“钱这东西,是永远也赚不够的,咱家这钱三辈子也享用不尽了,倒也不必太过劳累。”
杨帆等她在一张竹美人上坐了,便也在另一张榻上躺下来,脑袋枕着双手,吁了口气道:“昨夜我也是一宿没睡啊,不过还好,白天在衙门里补了一觉。”
小蛮的俊眼溜过来:“哦?郎君也一夜没睡吗?”
杨帆趁机道:“是啊!在定鼎大街转悠了半天呐,差点儿就从端门逛到定鼎门。昨儿皇帝从端门上向下抛洒七孔针和金钿针来着,我本想替娘子拣一枚回来乞个巧儿,可惜没打头笼,那针落了地,还上哪儿找去?然后呢,就过天津桥,一路逛下去了……”
杨帆就跟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不光是把昨夜见过的那抽驴肠、煎活鸭的事儿细细讲了,还有路见不平搭救民女的事儿给讲了,又仔细回忆着昨日所见到的诸般游戏都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务求把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事情填满整夜的空白。
奈何,他昨夜在长街上逛的时间还真不算长,所以讲到一半,忽地戛然而止,小蛮眨眨眼道:“继续啊,接着去了哪儿?”
杨帆呆了一呆,迎着小蛮的目光,忽然没了瞎掰的勇气,于是嚅嚅地道:“后来……,我们乘舟游洛水来着……”
小蛮的眼睛轻轻地眯起来:“就你们俩呀?”
杨帆马上道:“还有梢公、还有舵公,还有厨子,还有八个女相扑手。”
小蛮白了他一眼,道:“他们也跟你俩同在船舱?”
杨帆不说话了,沉默片刻,赌咒发誓地道:“我可以保证,昨夜舱中虽然只有孤男寡女,可是我们绝对没有发什么。”
小蛮一行贝齿轻轻咬了咬薄嫩红润的下唇,似笑非笑地道:“郎君呀……”
“哦?”
“你说……,要是我跟某个男人在夜深人静、黑灯瞎火之处独处了一宿,然后我说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相信我吗?”
杨帆把一张脸揪得跟包子似的,说道:“相信!”
小蛮张大眼睛:“真的相信?”
杨帆用力点头:“真的相信!”
“那你苦着个脸干什么?”
“相信……相信我也不乐意啊!”
“噗哧!”
小蛮忍俊不禁,忙又板住脸,冷哼道:“你也知道不乐意呀,那人家就乐意了?”
杨帆低声下气地道:“我事先不是跟你说了么,有些事,还是跟她说明白的好。你说这种情形下,我跟她还能做什么?”
看来常规办法是不能让娘子心平气和了,杨帆眼珠一转,偷偷一扫,不见三姐儿和桃梅那两个丫头在跟前,便向小蛮倾了倾身子,小声道:“为夫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小蛮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证明?”
杨帆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在她耳边叽叽碴碴了一阵儿,小蛮腾地一下俏脸飞红,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他一眼,嗔道:“嘁!你少来,你呀,让你折腾一宿都不带累的,这法子能证明什么?”
杨帆见“交公粮”以示清白的法子不获采用,不禁无辜地道:“那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
小蛮笑微微地道:“好啦,不难为你啦。打一开始,人家就是相信你的,若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哪个?”
杨帆心中一暖,一块大石落地,忍不住拉过她的小手合在自己掌心,也不说话,只是让那体温渐渐融合在一起,心中温馨无限。
桂花树下,灯影阑珊,斑阑的阴影中,一对小夫妻昵喃低语:
“娘子明明相信我,怎么还故意作弄,方才我真以为你心中不快,你不知我有多急……”
“那怪谁呀?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偏偏自己弄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看着就叫人生气。”
“呃……,这么说,倒是我弄巧成拙了。”
“嘻嘻,那也不是。虽说郎君昨夜是不得已,奴家也相信郎君的为人品性。不过……,即便全都相信,这心里头还是有点儿不舒服,你说我不冲你撒气冲谁撒气去?”
“咳咳,娘子言之有理。”
“还有啊,郎君以后长点心吧……”
“嗯?我又怎么啦?”
“你以后要是想买东西哄我开心,那东西贵了贱了都没关系,可你别从咱们自己家的店里头买啊,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咱家的货啦。”
“哦,我记住了……”
“不过呢,你这么做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人家还是很开心的。以后就这样,凡是咱们自己家有的,就别去外面。”
“嗯嗯,咱自己家有个如花似玉百媚千娇的小娘子,一定不去惦记外边的女人。”
“我可没说喔……”
“为夫自己领会的!”
“嘿嘿,举一反三,孺子可教。奴奴在店里只要发现有这么聪明的伙计,就会提拔他做二掌柜的。”
“既然如此,本二掌柜的晚上帮掌柜的盘帐吧。”
“可别,你是越帮越忙,我这账其实也好算,倒是你那衙门里的那笔糊涂账……”
小夫妻说笑了一阵,终于认真起来,小蛮坐起身,关心地问道:“怎么办呢?”
杨帆的神情也认真起来,他没有起身,只是轻轻拍了拍小蛮圆润结实的大腿,微微眯起眼睛,望着从林梢透下的星光,眼中似也泛起了凛凛的星光:“你放心,我也该盘账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蓄势()
次日是旬假,午后未时,杨帆在“金钗醉”宴请都官郎中孙宇轩和司门郎中严潇君,本司主事冯西辉作陪。
巧的很,这一天恰有另一拨官员在此聚会,席间看见杨帆,先是寒喧了一阵,又过一会儿,竟然纷纷进了他们的雅间,向杨帆敬酒,庆贺他荣升之喜。
道喜的人如光禄丞宋之逊,太仆丞李俊之流乃是“三思五犬”之二,而杨帆同武三思走的比较近,他们过来敬酒情有可原,可是其他几位官员却绝对不是武三思的人。
诸如中书侍郎苏玉衡,这位正四品下、身居要职的官员是当今朝廷上风头最劲,连武氏二雄武承嗣和武三思都力压一头的首席宰相李昭德的亲信。
诸如秘书少监金无彩,那是宰相苏味道的门人,此外还有礼部郎中孟岩、秘书丞李贵女、著作郎李展鹏、洛阳尉唐纵……
孙宇轩和严潇君大开眼界,原来杨帆的人脉不只是军伍中的将官啊!在朝堂上竟然也有这么多的朋友。
军伍中的将领,纵然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与他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不在乎。像武氏子侄那些皇亲宗室,他们是敬而远之。那些宗室纵然有官职在身,大多也只是武将,朝堂上没有他们的位置。
武承嗣当初任宰相,本来是武氏家族占领政坛的一个绝好机会,可惜他操之过急,于是在保李派宰相们的反击下铩羽而归。
武则天让武氏子侄大多兼着军职,是因为她明白军事力量对她地位稳定的重要,不允许他们涉足政坛,是因为平衡这种事儿,是每一个帝王本能的反应。
所以杨帆身后那三座靠山,固然可以保证他在刑部不会被人欺侮的太厉害,却也无法引起刑部官员的足够重视。而此刻一一亮相的这些官员,却是与他们密不可分的。这些人有的与他们平级,有的还比他们高上一两级,而这些人对杨帆的敬意和亲热,他们都看到了眼里。
花花轿子人人抬,当他们意识到杨帆在官场上的人脉甚至比他们还更广泛的时候,他们本来觉得自己肯赏脸光临已是给足了杨帆面子的倨傲感便一扫而空了。
杨帆很客气地向来人还礼敬酒,他知道这些人就是太平公主安排来给自己抬轿子的,太平公主涉足政坛才不过两年光景,已经拥有了这么多人的效忠,杨帆也不禁暗暗吃惊。
他当然清楚,这不是太平公主势力的全部,这个心智如狐的女人,一定还有不曾浮出水面的力量。
杨帆刚开始看到光禄丞宋之逊,太仆丞李俊时还微微有些诧异,这两个人不是武三思的人么?难道被太平公主给收买了?等他看到秘书丞李贵女、著作郎李展鹏,才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与婉儿交往这么久,他当然知道婉儿身边也有一些人,比如这秘书丞李贵女、著作郎李展鹏,一向与婉儿走动较近,他们应该是婉儿身边的人。
如此看来,太平公主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故意用了手段,让她的人又邀请了其他的官员同来,以此混淆耳目,就是怕暴露她的实力。
毕竟武则天也在关注着杨帆,谁知道女皇会不会一时兴起,派人查看杨帆与哪些人饮宴。而武则天是坚决反对自己的女儿插手政坛的,一旦让她知道,后果非常严重。
纵然分属于不同的势力集团,只要两大集团间没有剑拔弩张,作为同僚饮宴吃请也是常见的事,他们自然很容易就能邀得别的官员出来,而他们对杨帆礼敬有加,他们邀来的人怎么也要给个面子。
这样一来,就算有心人注意到了,看到的也只有武三思这个锃明瓦亮高达三百度的大灯泡,从而把分属于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势力也打上他的烙印。太平心思之缜密,性格之谨慎由此可见一斑。
苏玉衡、金无彩等人进了雅间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他们只是在杨帆与孙宇轩、严潇君酒过三巡正东拉西扯的时候走进来,很亲切、很客气地向杨帆敬了杯酒,说了几句道喜的话,温文尔雅地向同席的孙宇轩和严潇君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孙宇轩和严潇君看向杨帆的眼神就大不相同了。
杨帆要的其实就是这个效果。
如果事事依赖别人,就算你背后有天那么大的一座靠山,旁人也只是敬你、畏你,看在你背后那个人的面子上给你一点面子,而不可能平等地与你合作。
杨帆要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孙宇轩和严潇君这两个专业墙头草肯正视他的契机。要在刑部趟开自己的一片天地,只能靠他自己一拳一脚去打开局面,外部的力量只是一种推力罢了。
此刻最兴奋的就是冯西辉了,他知道这是杨帆真正踏入刑部的第一步,而杨帆所展示的人脉和力量有些出乎他的估量。他相信,如果杨帆真的能主掌刑部司,他这个主事就一定能更上层楼。
他很期待“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那一刻!
……
从“金钗醉”走出来的时候,杨帆很累,这种累是心灵上的累。他初入朝堂就在军伍,军伍中相对单纯一些,说什么话办什么事直来直往,很少像文官们一样喜欢小心翼翼地试探、旁敲侧击地揣摩、拐弯抹脚地表白。
入乡随俗,他只能用同样的方式与孙宇轩和严潇君交流,太直白的手段会让这两个人把他当成没有城府的愣头青,吓得一走了之。
尽管有些累,不过杨帆走出“金钗醉”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今天的饮宴完全达到了目的。想露这么一手,就让孙郎中和严郎中纳头便拜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陈东现在比他有势力,何况他头上还有一个暧昧不明的崔侍郎呢。
他只要孙宇轩和严潇君在一般情况下保持中立,关键时刻能稍稍表态支持一下那就足够了。他是刑部司郎中,他要在刑部司建立权威,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挑战陈东的权威,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