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3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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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那以扇拦人的潘姓青年,却也有二十四五岁年纪,模样并不难看,眉眼透着些清秀,只是那眼神和表情,似笑非笑的总是带着几分猥琐的味道。
“天子脚下,册朗乾坤,足下还请自重!”美妇人蹙着眉头说罢,拉起那少年就想走,那潘姓青年嘿嘿一笑,把手一摆,后面跟上来的两个人便一左一右把她挟住了。
见此情景,杨帆和太平公主便不忙着走了,杨帆平日在坊间也见过豪门公子或者泼皮无赖看见貌美的女子会上前不三不四调戏一番的场面,太平公主却是从来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情景,是以站住脚步,只在一旁看着。
双方三言两语的,杨帆和太平公主站在一旁,便把事情听明白了一个大概。
原来这妇人不是那少年的姐姐,却是他的母亲。那少年已经十三四岁,如此看来,这美妇人应该比她年轻的面相还要大着几岁。他们母子也是趁七夕出来游玩的,不曾想却遇到了姓潘的这个斯文败类。
这姓潘的叫潘君艺,今天也是带着两个家仆出来赏玩的。一开始他专挑人多的地方去,在人群里挤挤擦擦,蹭一蹭这个妇人的丰臀,挨一挨那位姑娘的玉乳,揩油揩得心花怒放。他玩的正高兴,便遇到了这位带着儿子逛街的美妇人。
要说起来,这潘君艺倒也是个有品味的,大概是平时妖冶艳媚的女人见得多了,见这妇人一副端庄娴慧的样子,就像一个,大鱼大肉吃到吐的食客,突然见到一盘水灵灵的小茬菜,顿时馋涎欲流。
其实他也小心的很了,特意跟着这位小娘子转悠了半天,见她只领着一个儿子,身边连个使女丫环都没有,便晓得是个小门小户的人家,胆子大起来,这才动了歪脑筋。这一路追,一路撩拨,潘君艺起了性儿,还真有些放不下了。
太平公主起先还有些好奇,待她听清了事情经过,顿时露出厌鄙神色,对杨帆轻嗔道:“你还在这儿看着做什么,还不上前打发了这厌物滚蛋!”
杨帆瞟了她一眼,心道:“你堂堂公主殿下,身边又有八大金刚护驾,只消吩咐一声,还不立马叫他消失?何必非要支派我呢?”
孰不知在太平公主心中,此时却断无一点指使杨帆的想法,倒是女子一般遇到了事情,下意识地便向自己男人寻求支持的心态,至于她自己就有能力制止这般行为,却是忽略了的。
杨帆本也有心制止的,听了太平公主的话,便上前一步,喝道:“住手!”
那潘君艺把那妇人挤兑到墙角,她那愤怒叫骂的儿子也被一个家丁扭住摁在一边,正想伸手去勾那妇人圆润可爱的下巴,陡听杨帆一声大喝,扭过头来乜了他一眼,便把脸色一沉,冷冷地道:“阁下,这条道儿宽敞的很,走你的路吧,不要多管闲事。”
杨帆微笑道:“对术而言,这可不是闲事!既然看见了,我若不管,可是有亏职守的!”
说着上前一步,把手往潘君艺肩上一搭,微微一用力,潘君艺疼得“嗳嗳”直叫,赶紧松了手。杨帆依旧捏着他的肩膀不动,对那妇人道:“大娘带了儿子离开吧。”
那妇人又惊又怕,连忙向杨帆栓衽道谢,又惶然看了儿子一眼,他的儿子此刻正被潘君艺的一个家丁扭着呢。
太平公主把扇子摇了摇,一个作男子打扮的女相扑手便闪过去,伸手一拍那家丁肩膀,那家丁扭头一看,一只钵大的拳头便迎面飞来,“砰”地一声,他的脸上就像开了个染坊,五颜六色地披挂下来。
那人脑门一蒙,仰面摔在地上,再爬起来时才觉得一阵巨痛,想要张嘴咒骂,陡然发觉牙齿露风,伸手一摸,只摸了一手的血,原来牙齿也被打落了几颗。
那妇人只是个寻常小户人家女子,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一见儿子脱身,赶紧牵了他的手,一边向冇杨帆和太平公主急急道着谢,一边急急离去。
潘君艺见他们比自己还要霸道几分,不禁勃然大怒道:“好胆,你们这几个市井狗奴,竟然敢打伤本公子的家仆!本公子要送你们去洛阳府吃板子!”
太平公主不耐烦地对杨帆道:“你是要在这儿升堂问案吗?还不快打发他们滚蛋!”
杨帆哈哈一笑,捏着潘君艺肩膀的手便攸地一下滑到了他的脖梗后面,大手一卡,潘君艺登时连话都说不上来,呛得只是咳嗽。
另一个家人见状,怕自家郎君吃亏,赶紧叫道:“住手!我家郎君可是吏部考功员外郎家小公子,你敢如此无礼!”
杨帆咦了一声,道:“原来还是出自官宦人家,如此劣行,实在有辱你家门风。本官就替他老※子教训,他一番!”说完抬起脚来,“砰”地一声踢在潘君艺的屁股上。
杨帆这一脚可没留力,疼得潘君艺哎哟一声,杨帆把潘君艺的屁股做了蹴鞠的皮球一般,似乎在表演颠球之技,那一条腿顷刻间便踢出十七八脚,最后放开潘君艺的肩膀,用力一脚,把潘君艺踹得直扑出去,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
杨帆重重地哼了一声,拍拍腰间道:“本官是刑部的,你说管不管得这件事?!再让本官看见你们倚仗权势欺男霸女,须要你等好看,等把你们拿进衙里吃板子的时候只怕你那老※子面上也不好看!滚!”
眼见这人身手,又复听说他是刑部的官员,那两个家丁情知今日撞中了铁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上前架起潘君艺逃之夭夭。杨帆拍拍手走回来,太平公主笑吟吟地道:“好大威风!”
杨帆摇摇头道:“不过是个斯文败类,仗着家世欺压良善的纨绔而已,有什么威风可言。”
太平公主莞尔一笑,小扇向前一指,道:“喏,船就停在那里,我们过去吧!”
两个潘府家丁怕自家公子吃亏,架着潘君艺脚不沾地的逃出好远才把他放下,潘君艺双脚刚一沾地,就狠狠一巴掌搁在那个未曾受伤的家丁脸上,恶狠狠地骂道:“没用的蠢才!”
他气极败坏地掸了掸沾了泥土的衣袍,又道:“以后少报名号,你想坏了我爹的名声么?”
那家丁唯唯喏喏地答应,潘君艺回头过来,看着远处正走向码头的杨帆背影,咬牙切齿地道:“刑部是么?哼!等老※子查出你是谁来,定叫你好看!”
那个被公主府的健仆一拳打得满脸开花的家丁扶着被打歪的鼻子,哭丧着脸道:“郎君,咱们回府吧!”
“不回!”
潘君艺满脸戾气地道:“老※子平白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呸!老※子不睡了那个女人,这口恶气难出!给我追,一定要找到她!”()
第四百一十五章 洛河一夜()
自从武则天封洛水为神河,禁止在洛水捕鱼之后,这河上便冷清了许多。
如今正是夜里,又无漕船经过,河上便仅有几艘游船。
这些游船,也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寻常人家没那个闲心,即便有那份心思,也禁不起官府反复登船盘查他们有无携带鱼网钓具。
太平公主准备的这条船不太大,不是那种豪华的楼船或画舫,外表看来很普通,而且只有一层,中间是船舱部分,头尾是甲板,顶多能装二三十人的模样。
船和岸间早就搭好了踏板,沿河检查的公差已经知道这条船的主人是谁,所以丝毫不敢拦阻,太平公主和杨帆上了船,解缆扬帆,船缓缓驶到船心,便沿着洛水向下游而去。
两边岸上,还是喧声不绝,笙歌漫舞,然而距此终究隔了一段距离,船上便幽静了许多。
前甲板上,只有杨帆和太平两人,八个健妇已经避进船舱去了,两岸灯火,上为星河,水光粼粼,渐次朦胧。虽然已经入秋,习习秋风拂来,却并不叫人觉得有寒意。
不知何时,太平公主已经摘去幞头,虽然依旧是一身男装,不过长发飘飘,拂散于两肩,星光灯影中,有一种异常柔美的感觉。
太平公主轻轻地吁了口气,望着两岸缓缓滑过的景致,昵喃地道:“到了这儿,我才觉得轻松一些。”
杨帆转过头,凝视着她道:“长街上不好吗?”
太平公主摇摇头。轻声道:“孤独!那儿人太多,所以……我很孤独。”
这句话似乎很费解,但是杨帆听懂了。
杨帆沉默了一下,目光迎着对面缓缓驶来的一艘画舫,说道:“也许对你来说,孤独已是难耐的痛苦。可是天之骄女真有那么苦吗?如果那样,又怎会受到天下人的羡慕。很多时候,寻常女子不是没有你这样的心情,而是她们没有功夫去怜伤这样的感觉,因为她们受的苦比你多得多。比这更苦的事,她们也要多得多。”
太平公主的眉尖微微地蹙了一下,没有得到杨帆的安慰也就罢了,反而被他含蓄地刺了一下,这个家伙,就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么?
太平公主的眉尖只是微微一蹙,便又舒展开来:“唯因如此,他才是杨帆呵,独一无二的他。”围在她身边。愿意恭维她的人多了去了,只要她愿意。每天都能有无数地男人小意地侍候她,她之所以迷恋杨帆,不正是因为他的与众不同么?
也许,他英挺的身影第一次走进这位美丽的公主心中,就始于那次,在这洛水河畔,他对公主的断然拒绝。太平公主星光般明亮的双眸凝视着他,柔柔地说:“不管怎样,今天你肯来陪我。我很开心,真的!”
杨帆同样凝视着她,认真地道:“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不愿意被人强迫、被人摆布,哪怕她是一位美丽的公主,哪怕有数不清的男人对这样的邀请求之不得,我说的也是真的!”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又吸进一口秋风,于这一吐一吸之间,沉声问道:“你说……婉儿的誓言并非不可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太平公主脸上微微漾起一抹愠色。随即便无奈地苦笑起来:“你对着我的时候,就不能有点儿耐心么?”
杨帆没有说话,太平公主的语气微微带着些央求的味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快乐过了,上一次的时候,还是那个上元夜。今晚,我们不谈公事,也不谈别的男人或女人,好不好?”
沉默了一下,她又追加了一句:“明天早上,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杨帆双手扶住船舷,迎面那艘画舫正从船侧驶过,激起的水浪让他们的船起伏不已,杨帆在船头的起伏中,向太平公主微笑了一下,说道:“好!今夜七夕,有没有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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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有酒。
有各种各样的美酒,大唐排得上字号的名酒这儿都有。当然,最多的还是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他们使用的就是一套晶莹剔透的夜光杯,杯子在灯下熠熠放光,殷红的酒液注入酒杯,红红的酒色映红了他们的脸。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一切叫他们烦恼的问题,这个夜晚,只交给欢乐。
他们聊的很多,太平公主向杨帆讲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击鞠少年时的感觉,讲他第一次拒绝自己招揽时的意外,杨帆则讲他在白马寺训练众和尚,如何想着打败内廷众女子。
当然,他也讲到了他当初为什么会出现在洛水河畔,讲到了他们用计对付柳君В沽'主动写下《和离书》,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故事,弄得太平公主非常开心。
酒菜很丰盛,虽然都是鱼,做法却是煎炒烹炸,五花八门。鱼的种类也很多,都是从这洛河里现捞上来的鲜鱼,现捞现做。
早在三四年前,武则天就下旨洛河禁渔了,但是这禁令只能对市井匹夫有用,公主要吃洛河的鱼,自然易如反掌。
太平公主的八大金刚因为他们进了船舱,于是又避到外面去了,船夫也好,厨子也罢,自然不可能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所以船舱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有两个人,却并不觉得船上空旷。
孤独这种事,其实并不在于人多或人少,尤其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
酒杯不大,每一杯酒都刚刚好叫人品味到它的醇香便见了杯底,所以酒便倒的勤,酒倒的勤了醉的就快,当杨帆觉得自己的脸庞已经胀胀的有些发木的时候,太平公主的眼神儿也发直了。
“这船要驶到哪儿去?”
杨帆的神志还是清醒的,他有些不安地听听舱外的桨声。
“管它驶到哪儿,开到天边最好,那样……我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了。”
太平公主嘻嘻地笑,看见杨帆担心的神色,又掩口道:“瞧你那胆儿,放心吧,等船……驶到与伊水交接处,便会往回返,天亮的时候……一定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