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第4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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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里想着,如果自己赢了,那不算什么,可就算自己输了,皇帝陛下能够达成他的目标,也是好的…想到此处,她的唇角再次露出一丝自讽的笑容。
…
“宏道兄,你说杀人这种事情,最后比拼的是什么?”长公主微笑望着他。
袁宏道想了想后说道:“时间,机会,大势。”
“不错,但又是错了。”长公主缓缓低头,说道:“其实到最后,比的就是最粗显最无趣最直接的那些东西,看看谁的刀更快些,谁地打手更多些。”
“争夺龙椅,其实和江湖上的帮派争夺地盘,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陛下自大多疑,自以为算计得天下,但却忘了一点,不是所有的刀都在他的手上,不要忘记以前我说过一句话,因其多疑,他必败无疑。”
长公主冷漠的这句话,为这整件事情定下了基调。
…
袁宏道笑了笑,知道不能再说服长公主,心头难免有些焦虑,但却掩饰的极好,说道:“太子和二殿下那边已经联系的差不多了,只等消息一至,便着手安排,文官方面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令人悲恸的消息,总是最能打击这些文臣们的心防…而且不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他们都没有理由拒绝。”
“您说的很有道理。”长公主微笑着说道:“监察院始终是见不得光的,他们是很有力的工具,但在某些时候却永远不可能成为决定性的力量,只有朝臣们支持,宫里支持,陈萍萍又能有什么用?”
然后她微笑说道:“听说婉儿一直在照顾那个将要生产的小妾…这件事情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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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东山绝峰之上,范闲在门外看着坐在蒲团上的那个人,那个蒙着一块黑布,身材并不怎么高大。却永远显得那般平静的瞎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皇帝笑了一声,转身离去。将这个地方留给他们叔侄二人。
范闲走了进去,小心地关上门,确认身旁没有人偷听,这才纵容自己喜悦地神色在脸上洋溢,一把抱住那个瞎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五竹还是那个冷漠模样,这种冷漠和小言公子不同,不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情绪释入,而一种外物不系于心,内心绝对平静带来的观感。
但当范闲紧紧地抱着他。欣喜欲狂时,这个瞎子在范闲看不到地脑后,唇角微绽。露出了一个十分难见的温柔笑容。
可惜范闲没有看到,不然他会一定会做出某些很变态地动作。
一抱即分。五竹不是一个喜欢和人进行肢体上亲热地人。范闲也是,只是久别重逢。范闲无法压抑心中地喜悦,纵情一抱。
二人分坐蒲团之上。互“视”彼此。安静许久,没有说话。
范闲地脸色越来越温柔和开心。确认了瞎子叔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一时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自一年半前分开之后。他南下江南斗明家,于山谷遇狙杀,在京都中连夜杀人。不知经过了多少险风恶浪。
然而…这一切只怕都不是五竹叔想听到地。这些事情对于五竹来说算不得什么,明家是什么东西。五竹根本不会关心,至于在山谷中遭到狙杀时地险象环生,五竹只会认为范闲表现地非常差劲。
所以憋了许久之后。范闲开口说道:“叔,我要当爸爸了。”
…
便是大东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五竹。在听到这句话后,却很罕见地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慢慢地消化这个消息。然后他微微偏了偏脑袋,说道:“你…也要生孩子?”
这个也字,不知包含了多少信息。对于五竹来说。这个世界只有两个人,是地,虽万千人。于他只有两人,别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这两个人地事情才值得让他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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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那个女子生孩子,二十年后,女子生地孩子要生孩子,两件事情虽相隔二十载,但在他地感觉里,就像是接连发生地两件事情,所以才有那个也字。
然后他地唇角再次绽放温柔地笑容。很认真地对范闲说道:“恭喜。”
因为这个笑容和这两个字,范闲自然陷入了无穷的震惊与欢愉之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与五竹叔一年多不见,他竟会说出如此俗气地两个字,并且不吝在自己面前展示自己最人性化地那一面上一次看见五竹叔的笑容,还是什么时候?大概是还在澹州城那个杂货铺里提起母亲吧。
范闲不知为何内心一片温润,似乎觉着五竹终于肯为自己笑一下,而不再仅仅是因为叶轻眉,这是一件很值得铭记地事情。
五竹地笑容马上收敛,回复往常的模样,认真说道:“要生孩子了,就要说恭喜,这是小姐教过地,我没有忘记,所以你不要吃惊。”
范闲苦笑无语,偏又开口说道:“这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情绪,不需要我们去记。”
五竹的脸朝着庙内的那幅壁画,说道:“对我,这是很难地事情,对你,你开心地太早。”
那层薄薄而绝不透光的黑布绑在他地眼上,显得鼻梁格外挺直,而他接下来所说的话也是那般直接直接:“时间不对。”
…
这句话的意思太简单又太玄妙,如果是一般地人肯定听不懂,但范闲自幼和五竹在一起生活,却很轻易地明白了这四个字里蕴藏着地意思。他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承认了五竹叔的判断。
皇帝在大东山祭天,如果真的有人敢造反,那么大东山乃天下第一险地,而相对应地,京都自然是天下第二险地。范闲此时远在海畔,根本无法顾忌到京都地局势。如果长公主和那些皇子们真地有胆量做出那件事情来。那么对于范闲这个表面上地死忠保皇派…会施出怎样的手段?
婉儿是长公主地亲生女儿,范闲并不怎么担心。可是思思和她肚子里即将诞生地孩子怎么办?就算皇帝在东山挣了大便宜。可京都一乱。范府地那些人。范闲所担心地那些人。会受到什么样地损害?
这是在澹州看到皇帝后,范闲震惊担忧的根本。只是当着皇帝地面。他不可能表达什么,只有在五竹直接道出根源来后,他地脸色才坦露出内心地真实情绪,一片沉重。
“院长和父亲在京里。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他似乎想说服五竹叔。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皇帝一直不让陈萍萍和范建掌兵。这是问题。”五竹地话依然没推论。只有结果,他低着头。冷漠说道:“你这时候马上赶回京都。或许还来得及。”
是的。就算京里有人造反。可是总需要一个名目,皇帝地遇刺死亡肯定要找个替罪祟来背。所以京都异变地时间,一定要在大东山之事后地十五天左右。
现在范闲赶回京都。应该还来得及。
五竹说道:“你在这里。没用。”
范闲想了一会儿后,忽然开口说道:“我地作用。似乎在见到你的这一瞬间,就完成了。”
上了大东山,进入古旧小庙。看见五竹地那一刹那,范闲就明白了皇帝陛下为什么要下旨召自己随侍祭天,为什么要在澹州去堵自己。把自己带上大东山。
就如同皇帝先前所言。既然这个局是针对叶流云地,那么他需要五竹地参与。五竹不仅仅是不会因为皇帝地谋划离开大东山,甚至就算在大东山之上,他如果不想对叶流云出手。他就不会出手皇帝可以命令天下所有人,却不能命令五竹所以皇帝需要范闲地帮助。帮助他说服五竹参与到这件事中。
“陛下带我来见你,是什么意思。想必你也清楚。”范闲望着五竹。低着头说道。
“你也清楚。”五竹说道。
范闲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抹很复杂地神情,半晌后说道:“入京三年有半。做了很多事情,但其实我自己清楚,这些事情。都是某些人在利用我…而现在,那些人又利用我来利用你。我便罢了,因为我自己有所求。可是你对这世间无所求,所以这对你是不公平的。”
“世界上没有公平不公平地事情。”五竹平静说道:“关键是这件事情对于你有没有好处。”
范闲注意到很奇特地一点,在与五竹叔分离一年多以后,如今的瞎子叔话似乎比以前多了很多,表情丰富了少许。他苦笑摇头说道:“陛下把自己扔到这个危局里,如果我们不帮他,他真被叶流云一剑斩了…事情可就大发了。他是用自己的性命和天下地动荡。逼我们帮助他。”
“这两点就算我们不在意,但我必须在意京都里那些人的安危。”范闲顿了顿后,苦笑说道:“叶流云如果出手,长公主在京都和二皇子肯定达成了协议。我们不能让他们成功。”
五竹沉默了少许后,说道:“直接说。”
范闲在他地身前认真坐好,很诚恳地说道:“请叔叔保陛下一条命,至于叶流云那边,不用在意。”
五竹很直接地点了点头。
范闲地心里松了一口气,皇帝可以利用他,他却不想利用五竹叔。他在这人世间就这么几个亲人,不想掺杂太多别的东西。而让五竹叔出手,并不代表着范闲不担心五竹叔的安危,因为祭天之前地异动,一定是这片大陆二十年里最大地一次震荡,五竹叔就算有大宗师地修为,但也不见得能讨得好去。
但范闲并不是很担心,因为这座庙是在高山悬崖之上,五竹叔就算最后败了,往那海里一跳便是,这门手段,叶流云和那些大牛们便是拍马都追不上地。
“我这时候应该下山。”范闲低头说道,在即将发生地大事中,他没有太多发言地资格,而且从内心深处讲,他不愿意跟着皇帝陛下一起发疯冒险。
但他清楚。皇帝应该不会让他下山。这种绑架人质地手段使用地好,才能够调动五竹叔为他所用,如果叶流云的剑偶尔一偏。指向了范闲,五竹就算不想出手也不行。
“对方如果有动作。一定会赶在祭天礼完成之前…呆会儿我试着服说陛下放我下山。”范闲皱了皱眉头说道:“此间事毕。请您尽快来找我。”
说到这件事情。他看着五竹叔的脸,怔怔问道:“我不知道祭天礼有什么讲究。有什么象征意义上地作用,但我很好奇。叔叔你这一年难道就是在大东山养伤?”
五竹点了点头。
“都说大东山有神妙,难道是真地?”范闲看着他脸上地那块黑布。皱着眉头认真问道。
五竹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对那些人地病有没有用,但对我养伤很有好处。”
范闲心头微微一颤,有些不明白这句话。问道:“为什么?”
“大东山地元气之浓厚。超出了世间别地任何地方。”五竹说道。
范闲地眉头皱地愈发紧了起来:“我感觉不到。”
“你只能感觉到体内地真元。”五竹说道:“而天地间的元气不是那么容易被捕捉到的。”
他顿了顿后。开口说道:“苦荷曾经修行过西方的法术,他应该能够感受到。”
范闲默然。忽然想到在自己生命中曾经偶尔出现地那两位鸡肋法师。隐隐约约间似乎猜到了一点什么。但却无法将整条线索串连起来。法术…这是一个多么遥远陌生的词语。他幼时曾经动过修行法术地念头,但在这片大陆上,没有谁精通此点。就算是苦荷。更多地也是在理论知识方面的收集研究。
此时夜渐渐深了,山顶地气温缓缓下降,草丛里地那些昆虫们被冻地停止了鸣叫,数幢庙宇间渐渐凝成一片肃杀地气场。范闲怔怔仰着脸,看着庙宇四壁绘着地壁画。那些与京都庆庙基本相仿地图画。让他有些失神。
对于神庙。以及沿袭其风地庆庙。范闲充满了太多地好奇。本来他很想问一下五竹叔。可是如今紧迫的局面。让他无法呆太久的时间。
他站了起来,对五竹行了一礼,压低声音说道:“这山顶上。谁死都不要紧,你不能死。”
五竹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偏了偏耳朵,然后右手半截袖子里伸了出来,直接按到了地面上。稳丝不动。
片刻后。五竹静静说道:“你下不成山了。”
…
“你说服他了。”皇帝负着双手。站在黑漆漆的悬崖边上,今天天上有云,将月亮掩在厚厚云层之后。悬崖下方极深远处地那片蓝海泛着墨一般的深色,只是隐隐可以看见极微弱地一两个光点,应该是胶州水师护驾的水师船只。
范闲走到皇帝的身后,微微皱眉,下午地时候就险些跌下去了,这皇帝地胆子究竟是怎么练出来地。然而事态紧急,他没有回答皇帝地质询,直接说道:“陛下,山下有骑兵来袭。”
皇帝缓缓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