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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横塘忆旧 作者:凌云飘飘(晋江2012-09-19完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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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自从高二上学期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开始,雨冲已经很久没这么样放纵自己的悲观情绪了。昨天下午见到苏晓雅和晚上同家豪聊天这两件事,拨动了他内心深处那根脆弱的弦,今天复又睹物思人,实在情难自已,不禁低声读起《红楼梦》里的词句——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爸爸这几天回家提货,晚饭之后和妈妈一起在外间合计着生计,雨冲躺在自己的小屋里读书,初中用的书桌摆在床头,初中四年里他在上面刻的大大小小的字隐约可见,有柳梦雪送他的“大公无私”,有电视剧《金搏虎》的主题曲《情侠》,很多很多记忆…他顺手抽出桌洞里的那本古汉语的书,无意间得到的一本旧书,因见有古汉语语法知识,故而一直放在可以随手拿来的位置,翻看着不久即进了梦乡。
  第二天的早饭吃得挺晚,母亲告诉说:“你盈盈姑在家呢,说是请了病假。”是啊,虽然几步之遥,可是竟然好久没见她了呢,或者是自己一直在逃避着吧,不自觉地切断了和苏晓雅的一切联系。还好,他伪装的手段还算凑合,父母从未看出过他的心事,当然也许是他们故意不问。干嘛让他们操心呢?何况,人内心最深处的悲喜,是需要自己慢慢体会的,无法也不愿意向第二个人表达。
  来到熟悉的门前,雨冲竟也恍如隔世,自己是怎么了?一草一木也关情,眼前真真切切的存在如何都给他都恍如隔世的感觉?
  盈盈姑在屋里呢,刚到了门口,雨冲就听到了熟悉的旋律,是《葬花吟》。这个时候哪个电视台播《红楼梦》呢?进屋才知道,她看的是DVD。
  “哟,大忙人怎么得空出来了呢?”盈姑笑着让他坐下,抓了糖和瓜子出来。把视频暂停住,恰恰停在“一朝漂泊难寻觅”一句,许多白花儿浮在湖面上,水面映着垂柳的倒影。
  雨冲笑道:“再忙,我也不能忘记您啊!人缘奇差的我统共就那么几个朋友。很多事儿就是这么奇怪,天底下最大的恶人也总有几个说得上话来的狐朋狗友。”
  盈姑佯怒道:“哦?那你这是把我比作狐狗了?哼,我看你呀越来越放肆了。”又嘻嘻笑着说:“难怪有人不理你了?”
  雨冲心念一动,笑着问:“谁敢不理我?我就是再不济,冲您,别人也不能对我那么过分啊?”
  “哟哟,瞧你学习没怎么进步,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大有提高呢。”
  雨冲一把抓过遥控器,点开视频,“我还没听够呢,多美的诗啊!这段儿太经典啦!”他忽然记起应该问问她生病的事儿,“据说您生病请假好几天了?现在可大安了?”
  盈姑不禁莞尔:“大安?您还真熟悉《红楼梦》,前天看的时候,贾宝玉去梨香院问薛宝钗的病,就用的这个词儿呢?对了,那一集里宝姐姐拿出戴的金项圈给他看,上面有什么字来着,瞧我这记性,这会子倒给忘了。”
  雨冲其实只通读过两遍原着,至于这版电视剧,也只断断续续看过一些片段。于许多细节并不是很熟悉。心下只知道她说的是“比通灵”一事,至于金玉上刻得那一对话却是一时想不起来了,笑道:“我也记不清了。咱们先看这段吧。”
  不一会儿视频马上自动播放到下一集,两人聊着关于学习的事情,盈姑成绩不大好,而且又不在县城上高中,雨冲没法子知道得很清楚。心想若是她也在县城里的话,也许会常常带苏晓雅去找自己玩儿了,可现实毕竟没有那样的顺心如意。想到这一节,他忍不住问起:“你和苏晓雅经常联系吗?”
  盈姑笑道:“联系得比你多,大约一个月写封信。有时候她提前告诉我什么时候月休,我倒是会打电话给她的。”
  雨冲马上问道:“你写的信,她可是回吗?”
  盈姑很诧异:“这还用问,当然回了。难道你从不给人回信吗?”
  雨冲有些语塞,听她继续说道:“听家里人说你在学校整天忙着学习,是不是不大见苏晓雅呀?你俩还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情有什么顾忌吗?”
  虽然明知道这次会谈及此事,雨冲还是不知道怎么样很好的应答:“我,学习比较忙吧,小小的县城我都一点不熟悉呢。高一去她学校找家豪玩的时候,见过她几回,只是打招呼随便聊几句,嗯,没大,没大说过什么。”
  盈姑道:“她在信里和我说,你常常故意不见人家,更没有主动去找过她。唉,你呀,还是那个拗脾气!不说好上高中之后和好的吗?怎么反而越来越疏远了呢?”
  雨冲淡淡道:“学习都很忙,我几乎不出校门,尤其上了高二以后。不过,前天去她门学校玩过,见过一次。呵呵,不说这个了,看电视剧呗。”
  眼睛盯着屏幕,心里却飞向别处:
  “她在信里和我说,你常常故意不见人家,更没有主动去找过她。”盈姑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晓雅真的是这么说的吗?脑海中闪过高一几次相遇的情形:
  第一次在他们餐厅,他去找家豪玩儿,苏晓雅和霏霏一起来吃饭,他俩就这样相遇了,同时还有修雯雯、夏青荇几个,他们围在一起。雨冲那阵子碰破头了,带个军帽盖住白纱布,因为流了很多血,精神一直恍惚,加上见到她之后心神激荡,他竟然没主动和她说话。结果,她没等吃完就借故走掉了。他就只顾傻傻地目送。
  第二次是家豪他们几个月考完来找他玩,告诉雨冲说苏晓雅月考成绩不好,听说他那个星期不去玩以后很不高兴。他第二周便去找她了,家豪喊她出来,雨冲见她情绪却很好,于是随便聊了几句走开了。
  第三次又是在食堂,她问:“在那边怎么样啊?”他答道:“还行。你呢。”她说:“还行。我有事儿先走了。”他目送。
  第四次是在返校的汽车上,他先坐上的车,那时、会儿还有座。等晓雅后来也上这车的时候,就只能站着了,她就站在她旁边,他竟故作不见,用大衣上的帽子蒙了头,读着一本破破的《神雕侠侣》。
  第五次是在苏晓雅的教学楼,他那次买高一下学期的《地理教材全解》,到他们的教学楼转悠,晓雅和一个女生趴在栏杆上聊天恰好看到他,说了几句话,他又匆匆离去,扔下一句:“替我和家豪说,假期我去找他玩。”
  高一下学期却只见过两次,头一回是在他们学校,路过食堂,家豪他们劝她吃饭去,他却坚决不去,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她恰恰抱着书从宿舍出来。她说要报文科,他说自己的学习没什么长进。那是学期刚开始,后来他就不去他们学校了,好几次在门口徘徊,好几次悄悄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是个平凡的过客。在她多彩的生命里,他也只是个过客而已。他去她学校干什么呢?盼着见她,见到了却无话可说。除了事后的怅惘,还有什么呢?就像《梅花烙》里白吟霜唱得那样:“相见怎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渐渐地,他不敢去她学校了,他怕见她!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把这个“怕”字和她联系在了一起!可自己怕的是什么?为什么怕?却很难答出来。生命的悲哀也就在于此了。
  第二回是在回家的车上,晓雅要下车的时候,他才看见她。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拿到手就想给她的《高中生读写》,那上面有他平生第一次发表的诗。但那天他们竟只是互相点了点头而已。
  屏幕上,宝玉和黛玉又吵闹起来,谁劝都不听,宝玉摔玉,黛玉剪掉了她为他缝到玉上的穗子。一个坐在椅子上嗟叹,一个坐在床边哭泣。这时,有人喊:“老太太和太太来了!”两人都吓得站起来,立在原地。贾母进门后攥着分开了的玉和穗子大哭起来,边哭边抱怨自己这个老冤家偏生遇到这样两个小冤家,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哇!”宝黛两人居然都是头一次听到这句俗语,呆呆对望思索起来,音乐响起,是那首《枉凝眉》: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王夫人拉着宝玉往外走去,宝玉频频回顾,悔意尽显,门前的千竿竹在风中萧萧做声……
  盈姑忍不住又说:“就去和人家说说话呗,没那么多顾虑吧?唉,你呀看着办吧,我把话带到了,她就想让你去找她。”
  盈姑这话一出,雨冲心头着实震动不小:“是啊!我真的就没为了她去过呢!每次都是碰巧遇到。连第二次的特意看起来也像是顺便。天哪!我怎么从没一个人去见她呢!她,会怎样的伤心?!”
  迷离中,在床边低泣的黛玉竟变作苏晓雅的模样,雨冲的心揪痛起来,顷刻之间他下定了决心,去找她!他不怕了,就是即刻死掉,他也必须要见她一面,和她好好说说话去!
  一旦做出决定,他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他风一般站起向外走去,扔下句:“姑,我这就去找她!那十六个字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盈姑在后面喊着,他什么也没听见。
  一个小时后,他就回到了学校,汽车还不算慢。回到宿舍放下东西,他略微洗洗脸,是一刻也不能等了!他呼呼跑到教室,迅速找到那本《高中生读写》,这就是出版社邮来样刊,他一开始就给她留着呢!一直留了一年,一直留到现在!现在他终于有勇气了,他要给她送去!
  重新登上前天下午来过的教学楼,他又一次出现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到了二楼,却不知道她在哪个班里。他紧张得要命,怕意又涌上心头,伏在二楼的一段栏杆上喘气。他在幻想:也许她知道他来了,她正在这个楼里找他,她怕他迷路呢。
  忽然听到有人喊:“雨冲!”他循音找去,是霏霏,她笑靥如花:“哈哈,果然是你,怎么你又来了?对了,家豪也在这里呢。你们一起来的吗?他没说呀!”话音刚落,前天下午的那些人又出现在面前,就差苏晓雅了。
  家豪喜道:“早知我和你一起来呀!哈哈,你刚到的吗?我有事儿得回去了。”雨冲说:“我先等等吧,时间还早呢。你先去吧。”
  霏霏说:“我正要去你们班找君梓呢,我们先走了。雨冲你自己去找找别人吧,要不,我帮你找同学去。”
  雨冲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站一会儿然后买几本书就走,你们不用管我,咱们反正常见的。别和君梓打起来呀,哈哈哈哈。”
  呀!忘记问苏晓雅在哪个班了。他们走后,雨冲才想起来,夏青荇就是她班的人呢,靠!真糊涂!雨冲自责一番,继续低头发愣,临了难道就要退缩吗?一个多小时之前的勇气竟不知哪里去了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着抬起头,苏晓雅!可不是吗?苏晓雅正俏生生地站在她不远处,粉红色边框眼镜底下一对妙目向他凝望。见雨冲抬起头,她骂道:“你这个王八!都到了门口了,干嘛不叫我出来!知道吗,你真该死!”
  雨冲好久没见她发火了,要命!她发怒的样子还是那么让他揪心。在他看来,她每一个表情动作都是那样的飘渺,仿佛隔了几个世纪的重逢。他回过神来,歉然道:“我不是不知道你在哪个班里嘛,就在这里等你出来了。”
  苏晓雅依旧愤慨,回首指着边上的教室:“我就在这里,你是死的吗?就不知道打听打听!”
  雨冲悄悄在她身边走过,来到这个教室门口,见上面写着高二(5)班,回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我错了,这回忘不了了,下不为例,怎么样?”
  苏晓雅用鼻子“哼”了一声。两人都扶着栏杆,足足半分钟,谁也没开口说话。雨冲悄悄观察着她,她瞪着他,俏脸绷着。
  雨冲道:“我真的是来找你的,你别这样吓唬我,好不好?”
  苏晓雅脸上有了笑容:“你这个大骗子,我才不上当呢。本姑娘慧眼辩识群魔!”
  雨冲长出一口气:“唉!我就一直那么不招人待见啊,您小姐脾气依旧没改。”
  她挑衅道:“我怎么没改了?我怎么没改了?你说,你说。”
  几句对话,似乎起到张骞“凿空”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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