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天下之谁与江山-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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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絮心中一动,她求他出兵却揣测他,他并不多加解释。现在,他用行动兑现了檄文上写的一字一句。
大殿上寂静无声。显恪的一纸文书帮她堵住了悠悠众口。
她接过休战书,对章朝道:“章将军还有疑虑吗?”
章朝哑口无言,从心里还大有不服之意。
文絮再不理他,转而对所有人宣布:“先王遗诏,世子文璟继任唐王之位。尔等务必精心辅佐新王,重兴我大唐国威!”
太极殿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响,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他们分明听到了文璟向文絮自称为臣,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将王位拱手相让,不贪图权位只求国家太平百姓安居。只有文璟即位,唐国才能有真正的安宁。
她为新王扫除了外戚专权,撤销丞相之位,集中了王权。另立曹世阳忠心将才,无人不服,堵住悠悠众口,又以曹世阳威慑群臣。恩威并施,让他们重新认识了顺安公主。
好一会儿,殿内雅雀无声。
曹世阳率先行礼,其他人纷纷从向文絮行礼,无不心悦诚服:“臣等,谨遵先王遗诏,效忠国家。”
文璟突然再次被架到王位之上,不知所措地望着文絮。文絮低眉朝他盈盈拜下:“请吾王登上王座。”
随后群臣纷纷应和。
当日,太极殿钟磬礼乐响起,举行了简单的即位典礼。
***
文璟即位后,第一道旨意便是晋封顺安公主为长公主。
次日一早,文絮亲往立德殿,请求他收回旨意。
“寡人知道王妹不图这虚名,但寡人只是想以表谢意。”
再见文絮依然一袭素衣圣雪,低眉敛目,眼底一片宁静:“如果王兄真的要谢,臣妹斗胆请求唐国将望国土地归还盈国。”
“为何?”唐王起身,绕过桌案,弯腰扶起她。
她清淡而笑:“当初三公子以望国为聘,如今我退回聘礼。王兄以为何?”
第280章 不逐风云水清疏3()
“你们……”他张了张嘴,想起断送她未来的关键在于他,不禁自愧哀叹,“是寡人的错,现在想想都觉得惭愧。”
她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她不需要谁的道歉:“实不相瞒,盈国同意出兵前,文絮答应三公子归还望国土地。”
她心里也清楚,盈侯不会自损兵力做得不偿失的事情。盈侯要望国的土地,如果显恪没有随了盈侯的意愿,回国后,他一定会被定罪。盈侯本就不十分信任他,他今后更会举步维艰。
“归还望国土地……”他确有不舍,但,“唐国才平息战事,百废待兴。经肃清邓叔淳党羽一事,朝中可重用的人才稀缺。何况,它本不属我唐国所有。割让旧日望国城池,虽说可惜也不得不如此了。只是你们的婚事……”
“政治联姻,身不由己,逢场作戏,仅此而已。”说出这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她不带悲喜,不带情绪。
“也罢,留在这里,王兄定然给你物色个如意郎君。”说着端坐案前,展开绢帛,执笔在浓黑的墨汁上蘸了蘸。
又听文絮道:“文絮看腻了宫墙重围,想去外面走一走,还望王兄不要挽留。”
唐王面露难色,他是真的不想她离开。没有兄弟相助,能有她这样聪敏的妹妹在身边,今后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商量:“这……”
她恳切再拜,得不到首肯就长跪不起。
唐王立刻妥协道:“好,好,寡人随你就是了!只是,王妹等过了孟春再出宫。一来你一直没有在宫里没好好过个年,二来好有时间为你准备行宫。”
第一个理由,她听来难免有些凄楚苍凉。从前母亲在世她盼望除夕守岁,母亲去世后她最怕的就是过节。至于行宫,她从来不喜欢奢华,俯身请辞:“听王兄安排就是了,但国家才安定下来,百业待兴,不值得为我大兴土木。”
“是,是。王妹考虑周到,正值岁首,寡人这就下旨削减课税。”
听唐王如是说,她也放下心来。只要有人在他身边循循善诱,他定会成为明君。如此,即使违逆父王意愿,也是值得的。
***
拿到唐国让出望国国土的诏书后,文絮想了想,没有急着把它交给显恪。如果他重得望国,一定会急着回国。她私心想着让多留他几日,过了上元节再走。毕竟,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因为国丧才过,除夕不得奢华铺张,一切从俭,便不在太极殿设宴群臣。除夕宴设在后宫东北处的弱水阁。
席上除了唐王、王后和两个少妃外,还有两个未出嫁翁主。文琬疯癫不见好转,出宫没人照拂。现下刘彧的那座大宅已经空闲下来,准备入春改作太庙学府。这样一来更没了去处,只有留在后宫。
文絮很久没有出席过宫中的宴席,答应了唐王一同守岁才拉了显恪一起过来。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过除夕。去年在盈国,显恪入宫参加宴席。她因为和显恪置气拒绝入宫,在子衿园和伊莲碧荷她们一起过的。回想起来,他们之间还是争吵多,心平气和的时候少。
第281章 菁华蒹葭浮光扬1()
自从到了洛阳,他们总算是学会了和平相处。再细想想,也没什么好争吵的。本来么,各自的目的达到,还不是各奔东西?
唐王和显恪已酒过三巡,文絮和文琬同案,哄她用膳。
文絮对面的两个姐姐瞧着,各有感怀,曾经文琬是怎么欺负她的,她们都心知肚明。如今文琬落了个这样的下场,文絮的做法也算是以德报怨了。
宴席将尽,暖阁外的大片空地上燃起熊熊篝火,鼓声先起。
大家知道是逐傩仪式开始了。逐傩仪式,击鼓驱除疫鬼,聚集童子百余人头戴面具装扮成方相及十二神将。
方相是驱疫辟邪之神,执戈领着十二兽绕着篝火跳着逐傩的舞蹈。
方相和十二神将奔腾跳跃,舞姿激烈诡黠,气氛神秘而威严。
文琬害怕地往文絮怀里缩了缩,文絮像哄孩子似的:“别怕,他们都是带着面具的人。”
“那十二个真的很可怕。”文琬想伸手指给她看,奈何被他们吓得连伸手的胆量都没有了。
她笑了笑:“你说的是那十二个神将?他们依次是甲作、胇胃、雄伯、腾简、揽诸、伯奇、强梁、祖明、委随、错断、穷奇、腾根。”
“他们都是做什么的?”文琬痴痴地问。
和她曾经问她母亲一样,她有些恍惚,回忆着母亲的话,一一为她数着:“甲作食歹凶,胇胃食虎,雄伯食魅,腾简食不祥,揽诸食咎,伯奇食梦,强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随食观,错断食巨,穷奇腾根共食蛊”
眼前的情景和回忆重叠又分开,分开又交叠……
交错重叠中,有人轻唤她:“小絮。”
她迟钝了很久,确定不是记忆中母亲喊她的那句“絮儿”,木讷地寻着声音望过去。
显恪见她双眸有些迷离,脸颊染了红晕,以为她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就递了杯茶放到她的食案上。
随口的称呼,随意的动作,看似寻常夫妻一般。脑袋里悄然浮现了令自己都感到诧异的想法:留在他身边,尝试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忽然,文琬摇晃着她的衣袖道:“听,是爆竹的声音。”
文絮回过神,专心地听着,摒除古怪的想法。鼓乐之后果然有爆竹的声音。
文琬吵着要出去瞧,唐王向王后递了个眼色。王后率先披了狐裘起身,领着所有女眷出去看爆竹。文絮帮文琬先穿好狐裘,文琬按耐不住地跑了出去,顾不上吓人的十二神将。
不消片刻,暖阁里只剩了文絮和显恪两个。
显恪为她披上素色的云锦毛边披风:“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她回头看他。
他微微皱了眉,看她眉间似有愁云轻拢,似有似无。她的喜怒,表现出来总是这么淡淡的。平常时候,对他来讲都不难看懂,今晚却是第一次觉得探不到底。
而她却一直觉得他“深不可测”。
他是在奇怪自己看他的眼色吧?希望不要被他看出她的留恋才好。随即粲然一笑,这一笑笑出了声。三公子揣测起别人的心意来,神色委实好笑。
第282章 菁华蒹葭浮光扬2()
可她却不知道,他从来不需要揣测别人的心意,此生供他揣测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怎么?难不成真的醉了?”他的眉头蹙得紧了,离了她半步端详着,双手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肩。
她反手拉下他的手臂,圈了一只手在怀里,仰起头,依然笑着:“不知三公子可会放爆竹?从前父王给我放过一次,但只有一次,那些大臣们见了吓得跟什么似的。”
他点头道:“不足为奇,一国之君肩负国之重任,自然不能碰这些东西。”
瞧他答得认真,手从他的左臂上滑下,兴致落了下去:“我差点忘了,三公子现在虽不是一国之君,但也是国之栋梁。一旦有什么闪失,我就是盈国的罪人。”
他听了觉得好笑,扶着额,轻笑出声:“果真是祸水红颜。”
“你说什么?”
外面的鼓乐声止住,爆竹声大了起来,嘈杂得很。
他瞬时握住了她凉凉的右手,把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凑在她耳边,抬高了声音:“没什么,我带你去放爆竹。”
她顿顿的,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他会当真。被他拉出暖阁,他找宫人要了香火和爆竹,和她绕开唐王他们,甩开周围的宫人们,领着她到偏僻处放爆竹。
宫灯隔了三四丈才亮一盏,这里虽然有些偏僻,却只有他们两个人。上一次,单独相处是在彭城的民间小院,不过有小铃铛在,还算不上正真意义的两个人。
她站在假山下,含笑看着他用香火点燃一支爆竹,她好似回到了十二岁时的无忧女孩儿。他,全然没了三公子的架子,此刻不过是个讨心上人喜欢的情痴。
他说他小的时候不碰这些东西,所有儿子当中父亲对他最为严厉,不许他玩物丧志,也就自然而然地成就了他凉薄的性格。对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是悲是喜从不表露出来。
相反,父亲很宠爱显恺,显恺从小就懂得讨人欢心。就连自为薄情的他都没有办法距他千里。至于那个不争气的世子,身为长子,盈侯对他可以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长翁主在他身边料理,才免了他不少的责骂。
所以,他的童年过得并不十分愉快。随着长翁主借着世子的名头拉拢人心,手里的实权越来越大,他不想像大哥一样任人鱼肉、不思进取,想脱离被摆布的命运只有舍弃更多。
她的指尖触到他的眉心,两道眉虽是舒展的却隐约有着哀伤。如履薄冰的生活她也有过,和他比起来,至少她十二岁之前是快乐无忧的。
她没来由地想要安慰他,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浅淡的,就像他茶色的瞳眸。好像能包容一切,好像什么都可以沉到底,不让人察觉。隐藏着的他,让她找不到宽慰的语言,然后鬼使神差地够上了他的眉心。
他侧目而望,以为她是酒劲涌了上来,无心之举。眼睛里蕴着浅浅笑意,把她的手抓住,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隐隐绰绰地喊了声“小絮”。
第283章 菁华蒹葭浮光扬3()
他侧目而望,以为她是酒劲涌了上来,无心之举。眼睛里蕴着浅浅笑意,把她的手抓住,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隐隐绰绰地喊了声“小絮”。
火光耀眼,且短暂。但好在她并不贪心,也很懂得满足。有他,只一次,只这一次就够了。
那一夜,他们相依,挑灯夜话,一起守岁。共同迎接的,却是即将失了彼此的天明……
***
元日已过,正月里大节小节不断。两个人像是达成共识似的,谁也不提班师回盈的事情。
正月还没出,文絮就忙着帮唐王草拟课税改制的法令。
当然,改制的法令听取很多显恪的意见。她想找他帮忙,又怕他不肯,每次问到一半就打住了。而他也想帮她分担,终究身份尴尬,常常只是点到为止。说来奇怪,他们虽不甚清楚彼此的心意,却能正确理解对方想要说什么。如果说是心照不宣,看不懂的恰恰是一个“心”字。
***
有诗云:二月春风似剪刀。
今年,洛阳城的冬天却像是过不完似的,阴郁,不见朝阳。
文絮一直没有时间来栖梧宫照看文琬。文琬也是一连两天没有好好吃饭,期间,只有逾明连哄带骗地让她吃了点东西。
午时,文琬一见到她,心情大好,也终于顾及下饿了好久的肚子。
文絮看着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