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天下之谁与江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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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丞相刘冉和他的儿子刘彧。
“今晚,我就在这里抚琴,你就藏在屏风后面。”文琬提前把她带到沁月台角落里的圆形云台,就是为了替她抚上一曲。
文絮透过屏风环视四周,她只能看到挡在前面的文琬盛装出席,头上的华胜散出的流光。今晚她一定是全场的焦点。
少女娉婷,飞云髻梳的高高,金玉珠翠的发簪做点缀,一对细溜的耳珰垂至颈项,随轻盈的步履灵巧摆动,别有风姿。一双含水秋目有意无意地扫向台下刘彧,灿然一笑缓缓坐下,双手落于弦上。
芊芊素手轻拂琴弦,流水一般的音色从指间划出,顿觉一片澄明。很久没有弹过琴,不见生涩只有久违的亲切。凝神聚气在指间,响亮的弦音如浪潮层层推出,左手轻点,泛音轻盈脆亮,如风铃脆响。左手时而轻弹时而抬起,音色时而宽润沉着时而铿锵低沉。右手若蝶翻飞,指法瞬息变幻,如果能看到屏风后的景象一定会惊叹不已。松风谡谡,流水潺潺,端如贯珠,宛若天籁。
前面的文琬有些慌张,开始还能跟得上,指法还算准确。可越到后来越不知道十指该如何摆放,只有胡乱拨弄一气,又不敢着力在弦上以免发声响。额头冒出密密的汗珠,如果不是为了让刘彧倾心于她,她又何苦去演这么一出?废了这么大的周折,一定要让刘彧喜欢上她才行。
所有人都沉醉在悠扬的音符中,后宫中也有听过文絮抚琴的少妃和翁主只觉得有些耳熟。似乎颇有几分顺安翁主的韵律在里面,细细听来又似乎不像,因为平添了张力在里面。就连君夫人都不知女儿如何能在短短数日让琴技突飞猛进,还偏偏学了她的风韵。
咚——
琴弦突然崩断,一声回响让文琬惊了一跳。眼前的七弦琴好好的,声音肯定不是出自她手。是她,她一定是故意的!怀着胸中的怒气真想一把扯过屏风后的罪魁祸首狠狠地骂上一顿。
“去把长翁主的琴弦换上,看看她有没有划破手指。”唐候微微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宫婢。
宫婢低着头才要迈上台阶,文琬就慌忙站起来制止:“别……”觉得唐突,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只当是微笑,“我没事,不过是琴弦断了而已没什么。”
文絮低头蹙眉,呆呆地凝视着断掉的那根琴弦。也许是太久不弹,也许是因为想起三年前的晚上撩拨琴弦时有些用力,绷断了弦,也许……母亲说过,断弦遇知音的典故。她冷然一笑,难不成还有人记得她这个被圈禁了三年的荧惑星?
斑斑疏影随夜风轻浮,偶尔扫在身上。她与沁月台上的繁华锦绣本就不存瓜葛,静静听着屏风外面的动静就是了。
第13章 秋夜景明心不明3()
有一阵脚步声渐近,不知是谁登上云台。“长翁主这一曲《秋夜景明》有冷月之孤傲,也有夜幕之静谧,实在难得。”
文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迎面而来的白衣男子,心跳不知漏掉多少啪。随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心跳一点一点急促。
“旭之竟然被妹妹的琴声吸引过去了。”世子文璟小声嗤笑。知道妹妹中意于他,故意戏谑着道。
刘丞相反应过来,私下留意着唐侯和君夫人的神色,低声呵斥:“如此莽撞还不快下来!”
文琬恋恋不舍地看着他,才不觉得他莽撞。
他的一举一动无不透着儒雅温润。男子二十,冠而字。冠德明功,敬成人也。那么这个“旭之”一定是他的字了。
旭之。念在心里她并不怎么喜欢,因为这让她想起文絮的名字里也有个絮字。尽管字不同,但是叫起来还不是一样?她还是喜欢叫他刘彧。
文絮抬眼就看到一袭白衣飘然而至,三年前月圆之夜已经在她心里拂之不去。隔着屏风,皎月下的白衣青年折射出玉白光晕来。有些失神,三年的时间对她来说太过漫长,有一个人的身影她想铭记,如今已经是斑驳不清了。原来记忆也会褪色。
刘彧低眉,眼神平淡地掠过完好无损的琴弦。他博学群书、才秀明达,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云台上的端倪?果然不出他所料,一首变化十余种指法的曲子怎么会出自笨拙僵硬的手指?
她注意到他视线所及,双颊顿时如火烧。他莞尔,修长的手指搭在屏风上。所有人都不会料到即将发生的是什么。
就连台上的文琬和文絮都不曾预料!
随着屏风合起,百盏灯光终于失去了屏障朝文絮投了过去。全场寂静无声,甚至没有秋虫啾鸣,能清楚地听到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顺安翁主!
不,是小翁主文絮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暴露在洁白的月色下。三年的时间,她出落亭亭玉立,如白莲静开,在疏影流光中幽然飘香,那是白芷的芳香。唯一不变的是朱砂一样明艳的泪痣,挂在眼下,就像一滴血泪。
荧惑星出了椒鸾殿,该不会天下又会有什么异动吧!几个胆大的宫人咬着耳朵小声议论着。
有好心的人为顺安捏了一把汗,就有幸灾乐祸的人期待着她擅自离宫而受到责罚。
她怎么会在这!女儿大了越发胡闹!君夫人看在她失声即使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也不会说出来的份上才让她活到现在,在椒鸾殿自生自灭已经是格外开恩,她居然还敢到这来?
邓司徒悠悠地端起酒盏,扫了一眼君夫人。那种责备的眼神似乎在说,早就告诉你斩草除根,就是不听!
文絮呆呆地抬头看着发现她的人,明月映照下,周身散发的光晕让她不禁眯起了眼睛。却听那个人嗓音低沉,抑制不住的情绪在里面:“真的是你!”
是他么?
他竟然还记得我?
第14章 祭月掌灯书真情1()
文琬自知惹了大祸,不等君父责怪立刻跑过去跪在地上假装自责地抽泣着:“君父息怒,是小妹一再求我,让我把他带到沁月台。她是想亲手谈琴给君父听,所以才不得已这么做的。”
她看向诡计多端的长姐,无声苦笑,也不去辩解。以她现在的处境,又怎么去辩解,何况她还是个“哑巴”。
唐候沉吟着不说话,隐隐迎面飘来的白芷香让他有些恍惚。君夫人当机立断,抢在前面发话:“剪兮呢?还不快去把小翁主送回去!小心冲撞了君上!”
不出她所料,望了一眼刘彧,与他擦肩缓缓步下云台。对着高高在上的君父俯身一拜,就要走下沁月台。身后响起唐候的声音:“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
双脚僵在原地,开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难道君父不厌弃她了吗?身边的宫婢看了看君夫人的眼色,引领她到一处偏僻的角落。文絮在众人的注目下落座,很久没在公众场合露面的她有些不自在,眼睛只盯着素色的衣摆。
君夫人用眼神催促着文琬入席,她随口扯的谎话,竟然成了让“灾星”留下来的因由。生怕母亲责备,不由得羞红了脸,刚才的戾气不见踪影。窘迫之余,还在强装翁主该有的姿态。
“刘旭之果然博学,没想到音律上也颇为精通。”邓司徒的目光反而投向刚落座的刘彧身上。
刘彧谦卑地微低下头:“只是略懂一二。”
却将有幸听过顺安翁主抚琴的一段曾经隐去。
唐候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客套话,轻咳一声:“今晚还有关于朝中官员任命的事情要宣布。司徒、司农、司马三个要职之中,唯有司马空缺三年之久。闻得刘彧虽出身书门之家,却从小熟读兵法,所以孤正式任命刘彧担任司马一职。”
唐国本不设丞相之位,在李司马一族惨遭灭门后,为了权衡前朝势力以防君夫人的兄长邓司徒一人独大,亲自提拔李司马门生刘冉为丞相、刘冉之子刘彧为司马。
这样大刀阔斧的改革、果断大胆的任命。恰恰说明了唐侯取代郕王的决心。
而邓司徒也不如从前一样反对替代郕王的主张,没有李氏相抗,还不是他一人独大?就算刘冉担任丞相如何?他的儿子手掌兵权又如何?在前朝没有根基,怎么取代他的位置!
文絮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听着前朝的变化,表面上平静如水。心里思忖着,他的父亲刘冉是外公的门生,难怪当年他会出手相救。如果
刘冉能念及当初是外公举荐他入朝为官,那么她就多了一股对抗邓司徒和君夫人的力量。
刘彧生性淡泊名利,本不愿因为官职束缚。奈何父亲听了这个消息喜出望外,抢在他前面领旨谢恩。
所有人都恭贺刘彧,仕途才开始就高居司马之位。他虽然心里不喜欢,表面上还是沉稳着微笑回应。
文琬更是高兴,因为有了足够高的地位和背景,他才有资格娶她为妻,成为国君的女婿。
第15章 祭月掌灯书真情2()
宴席过半,十二名宫婢手提花灯迈着细碎的步子出现在沁月台下。把一盏盏花灯悬挂在彩绳上,各式花灯光亮如星。眼前的长袖折腰,耳边的丝竹管乐,远处的摇曳灯火,都被文絮视作空无。
文琬眼前却是一亮,望着低头斟酒的刘彧开怀一笑。这是她为刘彧安排的第二个节目呢!完全把刚才的窘迫抛到九霄,兴高采烈地跑到他跟前:“论诗词歌赋、文章学识,刘司马可是唐国屈指可数的人才。不知可否与我对对那花灯上的词句?”
他抬头,酒杯里映出温和的笑,亲和中透着疏远,温润中含着距离。“得长翁主相邀,刘彧幸甚。”
君夫人不住苛责,语气却十足宠溺:“琬儿不要胡闹,刘司马是博学之人,唐国有几人敢和他比较高低?你不是最在乎颜面的吗?要是输了你该如何?”
虽是乱世,唐国也是个尚文的国家。每逢祭月节,有悬灯赛文的习俗。都是出题人把题目写在花灯上,能对出下文的就算获胜,对不出的自认学识文采低人一等。
她才不在乎输赢,无关紧要地摆手道:“我若输了,拜刘司马为师虚心求教便是,并不损什么颜面。但我若赢了,刘司马要还琬儿一个心愿。”
世子文璟笑道:“心愿?君父是一国之主,有何心愿不能为你达成?还要向刘司马讨?”
文琬瞪了瞪自己的哥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璟儿,不要取笑你妹妹,她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君夫人阻拦道,可是哪一个母亲会不知自己女儿心里想的是什么?
世子一向懂得顺从母亲的心意,母亲显然是知道文琬此举的目的,更是支持文琬的。便也顺水推舟,对刘彧道:“旭之,这个刁蛮翁主是定要拜你为师啦!”
文琬闲哥哥太过啰嗦,伸手把刘彧从位子上拉起来。他也不排斥,任由她拉着自己走下沁月台。既是赛文斗诗,台上的歌舞管弦顷刻停止,但闻几声虫鸣。
台上的人笑看台下的一对佳人,都觉得他们一个男才一个女貌很是般配。文絮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孤傲的长翁主把她拉到这里借她的手弹琴一曲,究竟是给谁听的。
文琬给刘彧指了指头上的一盏蝴蝶形状的花灯,然后就听刘彧慢慢念道:“向斜阳,未央宫。花漫天,怎消受。镜花水月断肠处,日夜相思,怎敌岁月凋朱颜?倾复女儿心,望珍重。”
断肠相思,交心珍重。看来是对刘彧一见倾心,一片赤心交付,嘱咐他珍重这份感情。都说刘彧才秀明达,他不会不懂其中的心思。
就着清幽月色,他俯身提笔,轻沾墨汁。悬空在同一盏花灯的背面,边写边念出声:“秦时月,咸阳城。娇河山,沙场卧。不论情长身后事,笑傲古今,浮游江海身何惧!一樽醉明月,谁共我?”
收笔的刹那,从文絮的角度刚好看到他冷傲一笑,一眨眼又是一片和煦温润。然后开始向往起月出山河间的景致,只是那铁马冰河,醉卧沙场是她不愿看到的乱世惨景。她想得出神,眼睛无意识地望着刘彧。他所要表达的再明显不过,他的志向是驰骋江山,不为功名利禄,更无心文琬的长相厮守。到底还是等待一个和他共醉明月的人,那个人,那个人会是谁呢?
第16章 祭月掌灯书真情3()
他浓黑的眸子扫过沁月台,正巧对上文絮遗忘在他身上的眼神。她不由一惊很快看向别处,慌忙地结束他们的贸然相遇。
文琬到底还是年轻不经事,无暇美颜瞬间露出羞愤的红晕。
看出她的羞愤难当,他柔柔一笑,道:“长翁主果然填得一首好词,臣刚刚想到一阕,望长翁主来赋下阕。
说着再次执笔,在一盏素白的六角宫灯上写到:“最是狂放逐中原,天下难平,魂散苍冥。英雄奈何岁月零。”
听刘彧如是说,文琬还不及欣喜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