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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雅骚-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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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背诵诗词说说笑笑,到了花溪注入西湖处,张原等人连同婢仆一共二十来人上了“湖山浪迹”船,至三潭印月、再至湖心亭,遥望雷峰、保淑二塔,游白公堤,在湖船上,看近处碧波荡漾,远处水波如镜,春风拂面,美景如画,真是让人百忧俱消,那穆敬岩劳苦半辈子,第一次这般悠闲地乘船游湖,喜得合不拢嘴,心想原来日子也能这么过——

    小奚奴武陵更是快活,对这次随少爷去松江真是窃喜,简直是一路玩啊,而且少爷有真真姐服侍,他清闲得很——

    黄昏时分,众人在断桥上岸,景兰、景徽姐妹少不得要说许仙、白蛇在这断桥相会的传说——

    在西湖北岸寻了一处洁净的酒楼用晚餐,回到运河埠口天已经黑了下来,张原去红头樟船问讯,秦良玉是苗女,不象汉人官宦女眷那般不敢抛头露面,她大大方方出来回话,说秦民屏去余杭未归,又道:“邱太监已从芜湖登岸,五日前就过了宣城,估计再有五日会到杭州。”

    张原心道:“秦良玉应该派了不少人一路跟踪哨探,对邱太监的行踪了如指掌啊,这女子很厉害,她等在杭州不见得就是要去京城告御状与邱太监对质吧?可邱太监既是押解数十万两矿银入京,自是警卫森严,秦良玉又敢怎样?”

    张原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秦良玉既不是想杀邱太监更不是想夺银,秦良玉深明大义、行事稳健,不会铤而走险做这种事,她一路跟踪邱太监到此,是要盯着邱太监的银子,不让邱太监秘密转移那吞没的五万两白银,邱太监诬陷马千乘劫走了五万两银,自然就要从解送去京城的矿银中私藏起五万两,邱太监不可能把银子藏在重庆府,一定会带着上路,也不可能一直带入京城,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一张支票,没那么好掩藏的,所以邱太监必会在杭州停留时将银交给邱家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张原对秦良玉的谋略颇为佩服,但这绝非上策,因为这其中存在很大变数,你如何去告发邱太监?就算秦良玉当场抓住邱太监交银给邱家人又如何,官府是信你土司夫人还是信皇帝宠幸的矿税太监?这样大闹起来,秦良玉不见得有多少胜算——

    张原微笑道:“夫人派人盯着邱太监是对的,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这样钟太监到时说服邱乘云就更有把握了。”

    秦良玉心下凛然,这少年洞察了她的心思,诚然,她的计策是无奈之举,张原软硬兼施、双管齐下之计才是目下解救她丈夫马千乘的最佳策略,秦良玉不是想不到这些,而是不认识人,无人引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原的意外出现,一切豁然开朗——

    秦良玉既敬佩又感激道:“张公子是我夫君和石柱土民的福星,此次事成后,我将在石柱为公子建生祠。”

    “生祠!”

    张原吓了一跳,太监不能传宗接代,才爱建生祠,二十年后的魏忠贤最喜欢别人给他建生祠,全国各地都建,连辽东的袁崇焕都要随大流——

    “夫人,万万不可如此,建生祠是折福折寿的,在下是敬马将军和夫人忠义,这才出力相助,绝非为求报答。”

    秦良玉大为感动,对这位少年公子由衷敬佩,又把儿子马祥麟叫过来向张原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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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就象商景徽() 
秦民屏带着八个土兵从余杭赶回来已经是四更天,那些土兵脚步重,上船时动静不小,把邻船的张原给吵醒了,绷紧身子侧耳一听,随即放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侧身向里想再睡一会,却看到里铺的穆真真被窝里拱起一大团,还一动一动,这让张原愕然——

    过了一会,穆真真探出脑袋,正与张原面对面,吓了一跳,轻呼一声:“少爷。”随即坐起身来,却是在被窝里穿好衣裳了。

    张原笑了笑:“天才蒙蒙亮,又没什么事,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穆真真道:“醒了就躺不住,婢子去帮船娘烧火做饭。”

    张原道:“还早,陪我说一会话,我醒了也睡不着了,却又不想就起床,我们说说话。”

    穆真真有些害羞,离少爷这么近,相隔不过三尺,还并排卧着,真羞人啊,还好现在天还黑着,只能模模糊糊看个轮廓,能看到少爷的眼睛还有说话时白齿的微光——

    “少爷要说什么?”

    “我想想,你先说。”

    “少爷要婢子说什么呢,说故事?婢子不会说故事。”

    “随便说。”

    穆真真抿了嘴唇,随便说,更不知道说什么了,但既然少爷叫她说,她若沉默着可不大好,一件想了很久的念头就突然说了出来:“少爷教婢子认字可好?”话一出口,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要求过分了。

    张原笑道:“行,有空就教你——”

    穆真真的快活简直压抑不住,差点呜咽起来,她不敢企求太多,少爷却总是让她喜出望外,就听少爷说道:“我看你记性怎么样,先教你背诵诸葛亮的前出师表,诸葛亮知道吧?”

    穆真真赶紧点头道:“小婢知道,摇羽毛扇的,蜀国军师,足智多谋,会唱空城计。”

    张原“嘿”的一笑:“没错,就是他,这是诸葛亮在北伐魏国之前写给蜀国皇帝刘禅的奏章,写得很有感情,听仔细了——‘臣亮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张原念罢一长句,就将句中意思解释给穆真真听,然后再念几遍,让穆真真跟着念,穆真真全神贯注地听着,双手紧紧揪着被衾,似乎要帮着脑袋使劲记似的,这一长句连解释一共念了六遍,穆真真记下了,背诵一遍——

    张原道:“嗯,记性还不错。”又教下一长句,渐渐的,曦光透入船舱,相隔不过三尺的堕民少女的张脸眉目清晰起来,脸型略长,高挺的鼻梁,睫毛又密又长,掩映得眸光幽蓝,这时光线尚不明亮,穆真真雪白脸颊就显得柔腻如白瓷,唇线丰满,肉肉腴腴的给人娇嫩的感觉——

    穆真真背诵道:“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禆补阙漏,有所文广益。”等了好一会,少爷却不念下一句了,便问:“少爷,下面是什么?”

    张原“哦”的一声道:“我口渴了,等下再教你吧。”

    “婢子去倒茶。”穆真真撩被起身,趿上鞋就要出舱室,听得少爷说道:“温水就好,不用太烫,不要茶水。”穆真真应了一声,到船尾小篷舱端了水来。

    张原这时已经起身着衣了,武陵也已起来,笑嘻嘻道:“少爷,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到少爷拿个竹尺在打姚讼棍还有那个杨尚源,说他们为非作歹不好好念书。”

    张原失笑,接过穆真真递上的茶盏,漱口吐出篷窗外,却见那边的五明瓦白篷船的船舷过道上,露出小景徽的半个脑袋,齐眉的刘海,一跳,就露出了整个脑袋,两个人眼睛对上了,小景徽唤道:“张公子哥哥过来,我们今天要去京城了。”

    张原心里微微一空,应道:“好,马上过来。”匆匆洗漱就要过船去,回头对穆真真道:“你会背诵前出师表前面两百来个字了,虽然有些是重复的字,却也够你认一阵子的了,你没事就对照着我写的那几张小楷前出师表,对号入座,一个个认。”

    穆真真问:“少爷,对号入座是什么意思?”

    张原笑道:“就是要一个个对准了认,别这句认到那句去。”

    张原来到商周德这边大白篷船上,就见小景徽迎上来有些难过的样子说:“张公子哥哥,叔父说用罢早饭就启程,张公子哥哥却又不能与我们同行。”

    婢女芳华跟在小景徽身后,用五色丝给她结辫发,叫她“别动别动”——

    张原半蹲着身子,拉着景徽的小手摇了摇,说道:“过两年我也要进京的,你在京中可要好好读书学诗哦,三年后让我刮目相看。”

    小景徽笑了起来,晶亮的双眸眯成月牙形,脆声道:“人家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都要三年,真是太不长进了。”

    步出舱来的商周德和商景兰都笑了起来。

    商周德道:“船娘做好匾食了,介子一起来吃。”

    匾食就是饺子,这种重罗精面裹以肉馅虾仁做成的匾食很是鲜美,是景兰、景徽两姐妹最爱吃的食物,不过今日她二人都吃得不多,都感依依惜别。

    张原去向商夫人傅氏施礼道别,傅氏道:“祝张妹婿科考连捷,三年后能在京师相见。”又道:“有遐可以去探望澹然,暑天到白马山竹舍读书最好。”

    商周德道:“那艘三明瓦船介子就留着用,船工夫妇都是我商氏家仆,诚朴可靠,到了嘉兴运河码头就让他们在那里等你从松江回程。”又命仆人抬出一个大礼盒,内有苏绣两匹、蜀锦两匹、纹银六两和其他一些礼品,这是以姻亲的身份送给张原姐夫陆韬三十岁寿诞的贺礼。

    商周德让仆人先把礼盒抬到三明瓦船上,又和张原说了一会话,无非是叮嘱张原要及时赶回去参加府试,说服邱太监的事量力而行,莫要得罪人,张原自是点头受教。

    商周德道:“我现在要启程,也须和那秦先生说一声,不然有些失礼。”

    那边秦民屏已经知道消息,正走到岸上向这边过来,商周德上岸去与之道别,秦民屏现在知道会稽商氏乃是官宦世家,又是张原的姻亲,自是非常热情,说道:“别无所赠,有些土仪,务请笑纳。”让土兵搬来几筐银杏果、冬笋、两大瓦罐蜂蜜送上船去。

    商周德谢过收了,拱手道别,张原送商周德上船,向景兰、景徽姐妹说了几句道别的话,便回身走过踏板上岸,再回头,发现小景徽跟了上来,忙问何事?

    小景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五色丝交缠的发辫非常可爱,水灵灵的双眸却很严肃,问:“张公子哥哥,三年后相见你会不会不认得我?”

    张原笑道:“怎么会不认得,孙悟空有七十二变,难道你也会?”

    小景徽道:“我不会变,但我会长大啊。”

    张原道:“长大了也认得你,你会很象你姑姑。”

    小景徽摇头道:“我不要象姑姑,我要象我自己,象商景徽。”

    张原笑了起来,点头道:“好,就象商景徽,大才女,好吧。”

    小景徽眯眯笑,说道:“张公子哥哥你可不要变得太多哦,还是这样子最好,不过张公子哥哥也别担心,我是肯定认得你的,只是变化太大的话会让我觉得陌生,不习惯。”

    张原笑道:“那好,尽量不变,长生不老。”

    婢女芳华过来拉起小景徽的手道:“要开船了,和张公子挥手道别吧。”

    小景徽摇着小手,五明瓦白篷船解缆离岸,缓缓驶去。

    张原与武陵、穆真真等人都立在岸上挥手相送,张原心道:“这一别,至少三年,三年后的商景徽肯应该不会象现在这样娇憨稚气了,人都会长大的,长大的商景徽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京杭大运河往来的船只几乎塞满了河面,那艘五明瓦白篷船很快就混迹难辩了,张原转身向秦民屏拱手道:“秦兄昨夜奔波辛苦。”

    秦民屏笑道:“打扰张公子睡眠了——请到船上说话。”

    张原随秦民屏到红头樟船前舱,秦良玉也出来相见,秦民屏向张原说了昨日去余杭见邱太监父亲和族人之事,邱太监的老父六十多岁了,还勉强算得通情达理,倒是邱太监那些兄弟、族兄弟,一个个仗着邱太监的势,在本乡颇为霸道,名声不佳,秦民屏先让一个土兵寻衅痛打了邱太监一个兄弟,围观百姓竟是纷纷叫好,然后秦民屏施苦肉计,挥鞭狠抽那土兵,打得土兵衣裳尽裂、血迹斑斑,那土兵个头比秦民屏还高大,不绑不缚,不逃不避,只叫着早晚杀邱太监全家为马将军报仇,然后秦民屏去见邱太监老父,血迹斑斑铁塔一般的土兵也跟着,邱老汉触目惊心,秦民屏又卑词厚礼,恳求再三,邱老汉已答应到时向太监儿子说情——

    此后数日,张原都在运河埠口等候邱太监来杭州的消息,眼看临近月底,那陆大有都着急了,从杭州赶到青浦,总也要五、六天时间,这何时才能动身呢?

    二月二十八日傍晚,传来消息,邱太监到了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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