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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雅骚-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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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婢女回头一望,说道:“走了,人多,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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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天生此才() 
小奚奴武陵一点也不想那西厢记了,西厢记里的张生根本就不读书,专想着莺莺小姐,哪象少爷,整天就闷在书房里,这两天少爷抓到他读书,读王老爷写的四书笔记,总有十多万言吧,两天就要他读完,虽然少爷赏了他一钱银子,可这银子实在不好挣,喉咙冒烟啊——

    嗓子干,就要不停喝水,水喝多了就要撒尿,只有就借如厕之机缓口气,每次都要磨蹭好一会,这次挨挨延延回书房时,忽然听到书房里有人在念书:

    “礼者,仁也。仁不可名,而假于礼以名”

    武陵大奇:这是谁,这么好,代他来读书?

    王思任这日午后又去延庆寺为老僧写经了,闷了几天的王婴姿小姐长衫儒服的又悄然来到前院,在转廊边听书房里武陵为张原读书,那小奚奴嗓子都快读哑了,不禁心里暗笑:“这个张介子果真是怪人,不喜读书喜听书,过耳成诵就是这样的吗。”

    听了一会,那小奚奴搁下书出去了,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回来,王婴姿便蹑足进到书房,见张原背着身子立在窗前,在看窗外的几竿细竹——

    王婴姿拿起那卷覆在书案上的四书笔记,接着小奚奴方才念过的左一行,轻声念诵了起来,甫一出声,就见张原的背影动了一下,却没转过身来,王婴姿就继续念,不间断念了十多页,喉咙终于痒痒了,想找茶喝,案上两杯茶是张原主仆的,小漆盘里有十几个橘子,便覆着书,取橘子剥吃。

    张原终于转身来了,含笑道:“多谢婴姿小姐。”

    王婴姿见张原称呼她为“婴姿小姐”,面上一红,说道:“没什么了,等我吃一个橘子,我再帮你读完,也没剩多少页了。”

    张原只好由她,王婴姿读得比磕磕绊绊的武陵强多了,声音听着也悦耳。

    王婴姿继续读书,这次她把剩下的三十多页近一万字全部读完,小奚奴武陵很恭敬地端了一杯茶进来,说道:“王小姐请用茶。”

    王婴姿笑道:“这是到你们张家了吗。”话一出口觉得不大妥,赶忙转换话题道:“张兄既已读完四书笔记,那么四书小题无论是正题还是截搭题,破题都难不住你了,明日我爹想必就要教你承题、原题、起讲、入题之法,这些都是八股文的头部,最是重要,我爹爹也有专门论述这些的手稿,我去给你拿来——”

    “不要不要。”张原赶紧阻止,又问:“上回你拿书出来,你爹爹没责怪你?”

    王婴姿抿了一口茶,答道:“没有啊,就是问了我一些话,然后告诫我不要再到这边来——不过我想来就来,也不要紧,对吧?”

    张原笑了笑,心道:“想必王老师还只把王婴姿当作小女孩吧,十五岁,也的确是小女孩,婴姿小姐尚不解风情。”

    王婴姿与张原说了些闲话,一盏茶饮尽,便起身道:“我先进去了,出来好久了,我娘会找我的,下次我还来给你读书。”说罢就走了,直截了当。

    起风了,书房北窗外那一丛细竹萧萧的响,张原负手立在窗前,看那暮色就象是一把沾着淡墨的大刷子,刷一遍,天色就暗一些,渐渐的,那几竿细竹模糊成水墨画——

    第二天,也就是初八日,王思任果然如王婴姿所说开始传授张原承题、原题、起讲、入题之法,看来王思任以前教儿子就是这么教的,所以王婴姿清楚这些套路。

    王思任上午、下午各讲了一个时辰,然后考问张原领悟了多少,一番问难之后,王思任大为满意,他现在发现张原的长处并不仅仅是记性过人和学习刻苦,更在于非凡的领悟力,往往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很多需要阅历、经验才能深切领悟的道理,张原只须他稍一点拨,小叩则发大鸣,就好比那日他以美色喻八股一般,张原接过话头就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王思任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道:“天生此才,用于治学,当为鸿儒;用于治世,当为名臣。”想到这里,问:“张原,我想听听你的志向?”

    张原道:“就是赢了那姚秀才。”

    王思任笑道:“往长远里说。”

    张原道:“那就是明年的县试、府试。”

    王思任道:“再远大一些。”

    张原道:“还有道试,若补了生员,还得指望乡试中举,侥幸中了举呢,当然要进京会试了,也扬老师之名。”

    王思任笑道:“我是问你终生追求的志向。”

    张原心道:“我若说大明朝快亡了,到时王老师你会饿死,而我就是来拯救这大明朝的,王老师你肯定会瞪起眼睛、拿起竹尺揍我吧。”恭恭敬敬答道:“学生大志向尚未确立,下月若不能赢那姚复,那么再有什么大志向都是空谈。”

    王思任问道:“你不是有必胜的妙计吗?”

    张原道:“妙计是有,不过也要八股写得好才行。”

    王思任道:“依你这样的好学敏悟,本月底就可正式动笔制艺,写出中规中矩的时文并非难事。”

    张原喜道:“全赖老师点拨。”

    王思任笑着摇了摇头,他倒是希望张原能说出象北宋张载那样的豪言壮语呢,不料张原只是要赢那姚复,另外就是想着怎么一路科考过关,实在倒是实在,就是有点俗——

    仆人来报,张公子的家仆石双来了,还送来了一筐秋白梨。

    王思任笑道:“你母亲派人接你回去过重阳是吧,好,你收拾一下就回去吧,这几日读书也辛苦,明日登高舒怀,解解读书的闷气。”

    山阴习俗,重阳日早起沐浴,佩茱萸、吃栗子糕、饮菊花酒,张原家自然也不例外。

    且喜这日天气晴美,辰时初刻,张岱、张萼、张卓如就联袂来约张原去登玉笥山,玉笥山在会稽县稽山门外,与会稽山相连,相传当年大禹在此山顶得到记载有山河体势的金简玉书,这才治水成功,又因为此山峰顶形似香炉,所以又称香炉峰,乃是绍兴府胜景之一,也是会稽、山阴两县民众重阳登高首选之地。

    张岱、张萼都骑着大马,张卓如乘轿,仆从二十人,可餐班十余位少年声伎携着笙笛箫管一并前去,张母吕氏见张岱、张萼都骑马,也就答应儿子骑白骡出城,嘱咐路上要小心,命武陵和大石头跟随侍候。

    一行四十余人浩浩荡荡穿城过县,出了稽山门,张原记得上次去觞涛园也是这条路,玉笥山就在觞涛园贺家湖的西南面。

    张原骑着白骡雪精,意气风发,步行虽然健身,到底还是有坐骑神气,白骡雪精颇为神骏,与张岱、张萼二马争驰,竟不遑多让,三人把一众随从和声伎、还有乘轿的张卓如都远远抛在后面,早早的就到了大禹陵下,从这里无法再骑马,得步行上山,玉笥山登山石阶有一千多级,山势郁郁苍苍,山道磅礴蜿蜒。

    张原三人驻足欣赏陵前碑亭,一面等仆人们赶上来,却见七、八个士子说说笑笑而来,张岱一看,对张原道:“这都是我们山阴的生员,奇了,还都是去年岁考一、二等的,其中两位与姚复关系颇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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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纨绔风采() 
“啊,宗子兄、燕客兄,一向少会,这位是——”

    几个生员与张岱、张萼寒暄,见张原面生,便出言相询。

    张岱笑道:“说出他的名字来可谓如雷贯耳,几位仁兄都是去年县学岁考前二等的,不会没听说过吧。”

    那几个山阴生员面面相觑,忽然齐声道:“他便是张原张介子?”

    张原微笑作揖道:“张原见过诸位仁兄。”

    那七位山阴生员神色便有些古怪,拱手还礼道:

    “介子兄,失敬失敬。”

    “介子兄,久仰久仰。”

    “”

    张萼哈哈大笑:“介子,你与那姚讼棍的赌约现在已传得沸沸扬扬,你这可算是一赌成名了。”

    一个身形短小、脸色腊白的生员冷笑道:“就不知道成的是什么名,美名还是——”

    张萼大喝一声:“杨尚源,我认得你,你是姚讼棍的亲戚!”

    张岱、张原皆笑。

    脸色腊白的杨尚源这下子也有了一些血色,怒道:“亲戚又如何,到时只论八股,我倒要见识一下三个月能学出什么八股来。”

    张原懒得争辩,现在和这些人争执没有意义,十月底方见分晓。

    张萼却是忍耐不得,这杨尚源分明就是姚讼棍一伙的,不打击不爽,说道:“我介子弟已拜在会稽王季重先生门下,杨尚源,你倒是去王季重先生那里试试,看季重先生会不会瞧你一眼,嘿嘿,依我看来,你这秀才功名想必也是倩人替代或者剿袭拟题得来的。”

    倩人替代就是雇佣枪手代考,在县试、府试中屡见不鲜,虽然简单有效,但容易被人告发,那是遣戌充军的大罪;而剿袭拟题则稍微复杂一些,就是延请制艺名士在家,预先猜题,拟出十余题各撰一篇,计篇酬价,让那考生记诵背熟,脑子笨背不熟的就要想方设法将这些预先拟作的八股文带进考场,若论夹带的工夫那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什么招数都有,剿袭似题极具操作性,估计大明朝的秀才十个当中至少有一个是靠这种办法考取的,因为考题必须出自四书、五经,而且五经也只选一经作为本经,这样命题的范围就太有限了,往往出现重复命题,几十年前甚至几年前的考题又拿来考,所以说截搭题也是为了应对剿袭拟题的无奈之举,但即便有截搭题,被猜中考题的也很不少——

    可是当面说人家秀才功名是请枪手或者抄袭来的,这比打人打脸、骂人揭短更狠三分,也只有张萼敢这么肆无忌惮,山阴第一纨绔岂是浪得虚名的。

    杨尚源的腊白脸霎时涨成猪肝色,他是四年前中的增广生员,倩人替代倒是真没有,但剿袭拟题可以有,这种事很普遍的,只不过大多数人运气不佳没猜中题而已,他杨尚源在道试中的两道八股题中恰就猜中了一道截搭题,那道题正是表舅姚复帮代拟的,杨尚源当时是喜得抓耳挠腮,这是祖宗有灵、鬼神护佑啊,当即洋洋洒洒写下,就中了,可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向来讳莫如深,不料今日让张萼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出来,张萼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当日拟题得中的事,只不过随口乱说,歪打正着,击中了杨尚源的要害——

    “张燕客,你辱人太甚,我绝不与你干休!”

    焕然生色的杨尚源愤怒地大叫起来,可因为贪杯好色淘虚了身子,中气不足,这陡然大叫,声音尖厉,象是太监。

    张萼从不怕惹事,点着头道:“恼羞成怒了吧,被我戳中痛处了吧,那你状告我啊,赶紧让你亲戚姚讼棍写状纸去啊。”

    杨尚源气得浑身发抖,若是别人,他果断要告,要告得对方家破人亡为止,这样的羞辱与被挖祖坟也差不了多少,不共戴天啊,可对方是张汝霖的孙子,张汝霖虽是致仕在家的乡绅,但山阴张氏的影响力不是他表舅姚复能抗衡的,张汝霖的父亲张元汴是状元不用多说,就说张汝霖的岳父吧,山阴朱赓,礼部尚书、内阁首辅,虽说朱赓三年前就已去世,但门生故吏遍天下,他杨尚源小小秀才哪敢捋张汝霖的虎须!

    杨尚源怒叫道:“张燕客,你仗势欺人,我要上京城击登闻鼓告御状。”

    张萼大笑起来:“皇帝都十几年不上朝了,你去告御状,行,你赶紧去,你若不去,你就是乌龟王八蛋,嘿嘿,告御状,这只配吓唬吓唬村夫,说我仗势欺人,我偏就欺你你又能怎样,你平日与姚讼棍狼狈为奸,欺负良善、霸人田产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会干得少?”张萼受张原之托命人查访姚复的恶事,连带也知道了不少杨尚源的恶事,姚复的很多恶事都有杨尚源的份。

    杨尚源真没辙了,气恨难平,瞪着张萼,又瞪着张原,这事都是因张原而起啊,说道:“张燕客,你妄想把我气走,休想,下月二十九,我要与山阴诸生一同见证张家又一位大才子美色远扬,嘿嘿,美名远扬。”说这话时就对着张原冷笑,意似挑衅。

    张原方才悄悄问大兄张岱:“这个杨尚源学识如何?”

    张岱低声道:“只务求田问舍,不怎么读书的,庸陋之辈,谈何学识。”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张原笑道:“这位杨兄,不要这么瞪着我,我为你献一策可证你之清白,我兄燕客不是说你科场舞弊吗,你似乎不服,不如就打个赌,由我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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