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北京 by 月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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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发送,章小武把信发了出去。仰面吸了一口北京的空气。
这是这个城市最美好的季节,春天沙尘暴,夏天热破天,冬天冷又阴,一阵秋风袭来,落叶片片,秋风珍贵。
这是章小武在北京呆的第三年。
上个星期他把和许多馨去爬香山的照片寄回家里了,这让他的父母很安心,在大学里闹的那场事故,终于被解释成年少轻狂,他们始终不明白一点,不论是强迫异性恋成为同性恋,或者强迫同性恋变异性恋,都好比用毛驴车飞跃尼亚拉加大瀑布一样困难。
就在章小武逐渐熟悉这个城市的时候,就在他快实现自己目标的时候,他却一阵阵迷惘,现在他和做某公司高级助理的许多馨合租一户独立的两代户,半夜里他工作回来,许多馨会给他准备消夜,空闲的时候他们会去旅游会一起去酒吧。
有一天章小武搂着许多馨睡午觉,许多馨说,小武,你娶我好不好。
章小武没有犹豫就说好。
不过一觉醒来,大家都不再提这件事。
公司里开始办理留北京户口,作为公司主力的章小武却没有名额,章小武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也冷笑着看他的张珲,觉得这个人真是让人头疼,有小人得势的狂妄。
只是今日章小武不同往日,现在他付过两年房款,有一笔积蓄,有多家公司敞开大门欢迎他,有很广的人脉,所以章小武想,我只差给你点颜色看看,然后就休个大假,去干我来北京该干的事情。
这个机会终于被章小武等到,五一公司放大假,组织员工爬长城,章小武激张珲,不管那个张(章),能爬到顶上的才是好汉吧?
张珲实在是不喜欢章小武,也不喜欢他的公开挑衅,距离自己的隐私被章小武发现已经九个多月了,这些日子来他时刻担心着自己被章小武暴光,现在他找到适合掩饰的女朋友,已经决定把章小武一脚踹开公司,这个时候来自章小武的任何信息他都看不在眼里,但是今天他和他爬,为了争夺好汉这个名誉。
毕竟是劳动人民出身,又在生活中经历了残酷的磨练,章小武先到,坐在有点脏的台阶上看争先恐后爬上来的老外们,和只在下面指点的自己的同胞。
章小武出生在北方一个城市,离他家不远的一个小岛就是有名的“树挂雪国”,每一年都有大量的游客来看这天然的树挂奇景,他上学的路上就能看见一串串银枝,钻石一样的雪晶闪闪如梦,但是他从来没有去个那个岛,因为近啊,随时可以去,但是直到他离开故乡也从来没去过。
人们总是不珍惜自己近的容易得到的东西。
白净的一张脸快涨成猪脸,张珲好不容易也爬了上来,趴在城墙上喘气。“我知道你讨厌我,你歧视我是吧?不过也也别得意,虽然你男女关系正常,有个同居的女朋友,可是啊,你带绿帽子了,你也不想想,她一个普通大专资历,没什么特长,就能跨国企业老总的特助?我告诉你…………。”
章小武站起来拎着张珲的领口,把他上半身都压悬空了。“我没歧视你的性向,你也别老找我碴,我瞧不起你,太不光明磊落,地球多了你就是多一份污染。”
“去你的。”张珲努力推章小武的手,因为悬空看地球而吓的脸色煞白。“You are dead meat。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瞧不起我们,dumbbell,不用找借口,你就是单纯因为恶心,所以才和我做对的吧。”
一着急,张珲就开始甩英文,可悲啊,他不明白中国的话骂起来更博大精深。
外国话永远不及中国骂人的话多,Asshole,Jerk,doofus,dipstick,dipshit,才不过一种正式骂法四种俚语,而且因为这些任何一国字典上也没有,章小武只知道张珲是在呱呱叫着骂自己,为了证明他真不歧视张珲,他就吻了张珲。
“你是同性恋的耻辱,Cream Puff。”吐了口吐沫,章小武欢快的下了长城。
第二天张珲在办公室里接到章小武的辞职信,辞职信是传真过来的,张珲觉得自己就像《南方公园》里的平均四分一样,滑稽而愚蠢。
因此他决定在茫茫的北京找到章小武。
3.
此时的章小武正在往一个破包里塞几件内裤,脱下了西服领带,换了一件最便宜的七披狼的衬衫,带上太阳帽,准备出发。
许多馨大笑着把他拉到镜子前,戏谑道:“要不要再配个耐克鞋,然后插两个小红旗,小武,你何必来哉?”
章小武看着镜子里瘦出尖下巴的许多馨,不由心里嘀咕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
又来到北京西站了,其实章小武是白跑一躺,他等的人听到他已经到北京,惊慌失措的呜了半天,告诉章小武他现在忙,请他打车过去。
这一路上章小武想到了大学的军训,教官是个外地的大兵,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要拿警棍抽人,章小武那时候调皮,而且倔,眼看着警棍抽过来都不躲,那一棍子砸在当时是班长的他身上,手还护着自己,血从脑门上流下来,刺疼了章小武的眼睛。
那以后章小武交了几个女朋友,一直都没有心跳过,一天晚上,他们闹着滚到一起,从此天雷地火,不可收拾,以至爱到绝望后闹出跳楼殉情的大事件……
两个傻瓜跳的太远,跳到对面施工单位的防护架上下不来,成为全校传奇的一大傻,事情被学校压下去了,以为是教育失败的结果。
真正知道真相的也只有收到遗书的家长,刺激不小啊,这是不是当初他坚持来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城市的原因呢?
第一眼又看到,几乎不认识,胖了许多,穿了一件大体恤,因为天气热的原因,一直撸到胸口上,脑袋剔了个大平头,圆圆的像一个足球,正拿着一叠单子影印吆喝,仿佛感觉到章小武的视线,他慢慢转过身,有点尴尬的笑,然后走过来紧紧抱住章小武。
“你还是来了。”
我还是来了,章小武透过他的肩膀看见一个女人正抱着一个小小孩子刻字,机器吱吱的响,红色的纸从一边出来,女人利落的用粘纸一粘,楷体的“百年好合”四个大字拔了出来,匆匆的递给顾客,女人笑微微的过来。“你是章小武吧,我家这口子常常念叨你。”
还以为又回到那个冰城,一个雪球飞过来,章小武打回去,被那人闪开,蓦然回望,操场上只剩下他一个人而已。
傻笑着,章小武点头道:“嫂子好。”真想扭头就走,却是百般的不甘心。
“先洗把脸吧。”男人强拉着章小武的手把他拖到小小的洗手间。
第一把水冲掉冷汗,第二把水冲掉眼泪,第三把一切都冲淡了,仰起头来只剩下一丝漠然。
男人点着烟靠在门口。“小武,你要理解我,在北京生存不容易,她是北京女孩,我跟着她,有户口能开店,生活平稳,行了,这些先别说,我带你出去玩玩,我们先去长城,再去……,小武……。”
章小武看着挡住自己的男人,睫毛在眼敛上一碰,缓缓睁开。“我只问你一句,你幸福么?”
“小武……,这个城市没有幸福,只有生活。”男人的声音有些哽咽,章小武架开他的手,站的笔直。
“你错了,这个城市里有幸福。”只是你太不耐心,是你们以为这个城市太吝啬,所以连奋斗都怯懦了。先问问自己,是不是只想找条捷径?
疾步奔在烈阳下,环目四望,这又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如果北京已经没有他想念的那个人,那也就是一个城市。
打了电话给那个人叫他别担心,他回去了,然后坐车回到自己的住处,由于心神恍惚,一直到肚子饿的时候才发现许多馨没在,厕所有流水的声音。
踹开厕所门,许多馨还活着,她怕疼,不敢割的太深,眼泪一串串的流下来,号啕着满身血水的抱住章小武。“我好后悔,他在香港有老婆的,我为什么这么傻?小武,救我。”
送了许多馨去医院,医生说不严重,横了章小武好几眼,包扎好就把他们赶出来了。
章小武这个愤怒啊,已经出离愤怒了,在出租上就连糖衣带炮弹的把许多馨的相好的给逼出来了。
第二天,先去王麻子剪刀买了把大号的剪刀,中间的螺丝一卸,就变成两把护腕子小尖刀,一把戳那混蛋的高级印度进口来的檀香桌子上,另一把往他眼睛前一晃,眼神都晃折了。先是一顿滚骨碌的京骂,最后章小武看着男人的下身道。“怎么样啊?”
怎么样啊?秀才遇到兵,总裁遇到地痞。
吓的是屁滚尿流,好汉饶命,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行了,行了……”章小武不耐烦,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的孩子,合理么?“您说您这事该怎么解决吧。”
结果是得胜回朝,对方答应给许多馨一个说法。
晚上许多馨请章小武去全来顺吃羊肉锅,章小武喝着小酒觉得畅快淋漓,他失去了,不过总有人得到,这样不就很好?是别人不肯跟他一起过独木桥,不是他没等到。
错了,错了,如果不是为了他章小武可笑的虚荣心,为了证明他章小武能在北京立足,他浪费了三年时间,他没有在他最难熬的时候和他一起奋斗,有什么权利来指责别人?
为了让父母以为他不在乎那人了,所以迟迟不来北京。
“小武,你怎么了?”
“没有……。”小武赶紧把头低下去,眼泪滴在酒杯里,一口吞下去。“那家伙同意和你结婚了?”
“小武,我要出国了。”许多馨低下头。
章小武举起的酒杯放不下去,滞在半空。
倒上酒,许多馨慢慢饮着,手腕上的纱布触目惊心。“我要了钱和签证,没有要婚姻。”
扔下筷子,章小武有大笑的冲动,周围的景物在旋转,许多馨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很快就被湮没在红尘当中,他不停的走,路过斑斓的橱窗,穿过有班驳墙面的海报。
再一次感觉到无家可归的孤独了,华灯初上,章小武的影子被拉长,过路的各种影子和他的交织在一起。
北京,北京。
到最后我仍然什么都没留下。
“章小武——!!”一声断喝打断章小武的哀怨,致使一江春水哀愁没能向东流,堵塞在章小武的胸口,导致内分泌不顺,肝火上升。
尤其映入章小武眼睛的又是害他失业的张珲,尤其对方又坐一擦的蹭亮的宝马,章小武就有点耐不住火了。
张珲就倒霉,这个时候非但没炫耀到一点得意,反被章小武拎出来一通练拳。
“等等,等等……。”张珲抱住脑袋说。“你凭什么打我?”
楞了一下,章小武气已经出了,有点不好意思了,讪讪道:“打也打了,现在要理由不是太晚了。”
“就因为失业,来这里做鸭,被发现了就恼羞成怒啊你。”张珲愤怒,眼镜腿挂在耳朵上无比狼狈,心里更说不出的酸楚。
章小武左顾右看才发现这是北京最有名的一条男色街,来往的都是青春亮丽,四处发媚眼发的比导弹还快的背包青年。
“切~~。”将张珲拉起来笑。“那你又怎么会来这里,这么年轻已经要靠买来证明自己魅力,你难受不难受,嫖的不要笑被嫖的,快起来,太难看了。”
脸涨的通红,张珲尴尬的无以复加,咬着牙站起来。
“来吧,来吧,我请你吃东西。”这人要是不摆出盛气凌人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章小武自然的拖着张珲上公车走胡同。
树枝割破天空,北京很少见到星星,月亮有点昏黄,实在是杀人下手的好时候。张珲一路被章小武拖着,腿都有点抖,无数个自己被害的画面晃过眼前,最后终于走到有人光的地方了,正想不顾一切喊一嗓子,已经被章小武搭着他的阿曼尼西装一把按在一个油腻腻的椅子上。
堆着一脸假笑的老板连眼皮也不抬的问:“两位客官,来点什么?”
此情此景,让张珲想到老板是做人肉叉烧的,而章小武是个掮客,来介绍他这个货源的。
“除了卤煮火烧外有别的么?”章小武嬉皮笑脸。
老板白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给来两碗火烧,辣点啊。”章小武微笑着看张珲,觉得他这么被他打的在地上滚一圈,已经脱胎换骨,如花似玉了,看那皮鞋上的泥,多么贴近群众,看那被揪的跟麻绳一样的领带,多么潮流先进……总之觉得有成就感。
“你带我来吃地摊?”张珲不满意,微微进行抗议,他觉得章小武看他的眼神让他发秫。
“咳,在北京你不吃地摊火烧,就等于没住过北京。”将一根方便筷子一掰,撮了两撮,想起自己刚扔的那筷子了,也不知道许多馨怎么样了,个人自有个人的难处,许多馨选择了她要的东西,她一定觉得那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那么……,是自己强把爱情加给许多馨了,
一样是失恋,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