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周刊 随笔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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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惨境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同情。
转眼间,我已老大不小了,猛然意识到青梅竹马肯定没戏了,我知道很多人
的梦想是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有人说过:一个人20岁不美丽,30岁不健康,40
岁不富有,50岁不聪明,那么他一辈子就不会再美丽、健康、富有、聪明了。
这让人悲观,说这番话的先哲没有说多少岁时见不到邻居的女孩儿,就该打
消青梅竹马的念头,但我知道我这个人这辈子没机会骑竹马,看小姑娘玩梅花了。
我的痴心一直没有实现,但我从中还是明白了一点儿道理。我在青春期时的
梦想完全集中在邻居女孩的范畴之内,这真是要命,陌生的女孩并不都漂亮,但
漂亮的女孩儿都那么陌生。我总幻想楼下或楼上或隔壁能有个漂亮姑娘,只不过
是想让亲近异性的机会更顺理成章一些。
更要命的问题在于,我的青春期太漫长了一些,该成熟的年纪还容易表现出
一股幼稚的毛病。我知道,老指望骑竹马的人肯定会错过一些虽然不喜欢梅花但
却真正出色的好女孩。只是我以前不明白这个道理,我相信,正是因为我总在纪
想中惦念那个邻居女孩,现实中缺乏真正的女孩,我的青春期才被延长,而这恰
恰又是成人们所说的让孩子度过青春期最最安全的办法。
高尚音乐
2000/05/09三联生活周刊作者:布丁
我对电台广播最初印象是1976年天安门事件的报道,那煞是热闹,一会儿说
“歹徒”如何,一会儿说“工人民兵”又怎样,我反复收听了许多次,完全是当
故事听。后来,我听刘兰芳女士讲《岳飞传》,就更加痴迷。
再后来,我可以听到邓丽君的歌曲,听她唱“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
寂寞”,我从小听歌儿就听得少,所以听歌词费劲,上述歌词在我听来总是“我
每天都在洗澡,快赶走爱的寂寞”。
时光荏苒。忽一日,我买了一套音响,准备好好听听音乐,这时候当然不好
意思再整天听林忆莲什么的,就雄心勃勃地准备听古黄音乐。这自然有附庸风雅
的意思,但内心向往些高尚的玩艺儿并不是过错,何况如今让我再听“跟我走吧,
天亮就出发”或“今夜你会不会来”,我也不感兴趣,早上醒不了你爱来不来。
借了一堆莫扎特回家听,觉得挺好,但因为常年没有听音乐的习惯,总免不
了听着听着就不耐烦。于是我向专家请教练,专家告诉我应该从一些小品听起,
不要上来就听晨扎特,音乐也是一种语言,你要了解一些小品听起,不要上来就
听莫扎特,音乐也是一种语言,你要了解一些音乐语言后再去听复杂的作品。
我找了一些杂拌儿的古典音乐小品回家听,成效仍不显著,而且老隐隐觉得
是在听“托福听力”,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又有一天,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则消息,说英国有个孩子做了个实验,他
养了3 堆豆子,给一堆听古典音乐,一堆听流行音乐,一堆什么都不给听,结果
显示,不听音乐的豆子长得最好,听古典音乐的豆子长得其次,听流行音乐的豆
子长得最糟。这消息真让我高兴,不由得想到《射雕英雄传》里谭处端的一句话
:“心开天籁不吹箫。”
但如今让我卖了音响心开天籁,我可不愿意。我倒羡慕那英国孩子,年纪轻
轻就有丰富的古典音乐和流行音乐听,自己听不过来还给豆子听,不像我,小时
候就爱听个“天安门件”之类,还是个“四人帮”弄的“假新闻”。
穿衣睡觉
2000/05/09三联生活周刊作者:叶蕾
我们楼上的公司经常卖些外贸服装,我的女同事一次看中一套睡衣,丝光粼
粼,镶了滚边。以后她在家就穿着这一身走来走去,她的母亲拖地途经她的身旁,
自然心理不平衡,立即爆发“老妈子”的牢骚。脱衣睡觉,起床加衣,是我们的
老习惯。显然我同事并不会在被子里穿这一身,以避免“衣锦夜行”之憾。她只
有一回家就开始穿,幸好她不必亲下厨房,否则油渍就是睡衣上的装饰。
我和电脑下象棋,不知是哪里来的软件,进入之前先要问你几个无聊问题。
其中一道选择题是:“你怎么看待光着身子睡觉?”给的几个选项为:a。恶心;
b。健康;c。方便;d。睡衣挺贵。我毫不犹豫选了a ,但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
日本人都会选b ,他们称裸睡为一级睡眠。
我妈特别喜欢看农村题材的电视剧,她说:“你看,北方人睡觉都不穿衣服。
真是不卫生。”她的意思是把被子弄脏了,“而且被子总不洗。”她又补充道。
因为如果不穿衣服,那么被子就成了内衣,那就得常洗,而据她过去的求学经历,
从未见北方同学洗过被子。她一定是诋毁人家呢,而且犯了以偏概全之错。
我觉得d 答案最有意思。我们今天时常接触一些内衣广告,这是个十分奇怪
的产品。我们单位的一位男士,已婚,妻美如花,而且是具有经济实力的。杂志
翻过内衣广告而时,他对那些如同铠甲一样繁琐的花边、扣绊、吊带嗤之以鼻:
“良家妇女哪有穿这个的?”
国庆节我们一行七八人乘长途车去本省一个偏远县城,吃一个男同学设在老
家的喜酒。因为新郎新娘都不在那里工作,所以新房里没放什么东西,只在衣架
上挂着一红一蓝两件绸光闪烁的睡衣,十分引人注目,可能是哪方的家长着意布
置的。
大家都没说什么,但新郎怪不好意思的,在我们翻完他们的结婚照册子以后,
衣架已经空了。
生活品质
2000/05/07作者:杜比
10多年前,合资酒店里的差事是很吸引人的,我的一位朋友在那儿当领班,
经常偷点儿东西出来供我们鉴赏。从他那儿我得知有一种烟叫作“柔和七星”,
是日本产的,住酒店的日本人最爱抽。还有,酒店里都喝袋泡茶,我记得有一次,
他偷出来整整一盒茶叶,方方正正的纸盒上印着四个字——英国红茶,我们端详
那茶叶盒子,盒子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塑料纸。
我当时想,这玩艺儿一定贵得要死。当年,那位酒店领班给我讲过许多生活
品质的问题,都很吸引人,但我印象最深的仍是白过滤嘴的柔和七星(那过滤嘴
居然是白色的)和纸盒中的英国红茶。
如今,当我喝着立顿红茶叼着柔和七星的时候已不会再怀念那个经常偷东西
的酒店领班了。我也记不清我何时开始能享用这些东西,更要命的是,这很难说
成是一种享受,你10多年前曾满怀渴望满怀敬仰的消费品能被你享用,这本该是
件有成就感的事,可惜,我们知道,柔和七星和立顿红茶算不了什么。那太普通,
更何况对生活品质的向往还不断地拉着你奔向新的目标,你根本没时间沾沾自喜
:我已经抽上白过滤嘴的柔和七星喝上袋泡的立顿红茶了。
说实话,半年以前我还吃的是黄色芥末,我爱吃芥末,懒得做饭,常买半斤
八两的泥肠蘸着芥末酱吃,直到有一天,讲究生活品质的朋友告诉我:你应该吃
日本绿芥末,日本绿芥末比国产黄芥末要细腻一些,我才舍国产黄芥末而取日本
绿芥末食之一。
细腻,这是一个关键词,讲究生活品质的人会说:安怡奶粉和雀巢奶粉要比
国产的奶粉细腻一些。不管是否有崇洋媚外的嫌疑,我们承认:吃黄芥末还是吃
绿芥末,喝红星牌奶粉还是喝雀巢奶粉标志着不同的生活品质。
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可以细腻到你是擦屁股还是洗屁股,因为讲究生活品质的
人已经用能自动喷水的马桶取代普通的抽水马桶,据说,方便之后,生活品质更
高的马桶可以帮你洗净臀部的污迹并烘干。
讲究生活品质的人不放过生活中的细节问题,且大有越来越细的倾向。比如
我曾见识过一位先生,与人大谈男人内衣的重要性时当众脱鞋(不是脱裤子),
他的目的是让我们见识一下他的日本袜子——那袜子分出5 个脚指头的地方(就
像白手套),做工精巧,令我叹为观止。
我不反对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但我为之丧失了坦然,关于生活品质的讨论是
消费时代的主题,但绿芥末还是黄芥末、擦屁股还是洗屁股、大理石还是木地板
的问题多了之后,我们的生活就开始变得琐碎和絮叨。
婚姻圈套
2000/05/06作者:王新
因为看多了言情小说,所以我曾对婚姻有着极浪漫的想法,我希望我跟我的
女主角能经历一番惊心动魄的恋爱,然后披上婚装,戴上戒指,心里说:这是我
这辈子的伴侣了。
实际上,这是极普通的想法,并不一定跟读多了言情小说有关,也并不一定
多浪漫。但真正结婚之后,才明白当初对婚姻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不切实际的
东西就是浪漫的。
我结婚的动力来自女主角单位里要分房子,女主角对我说,结了婚就可以有
一套自己的房子了,这房子让我们神魂颠倒:我们盘算着该怎样装修。当然,我
们要先完成得到房子的必要条件;结婚。
世事难料,我们结婚之后,女主角的房子却没有分下来,她一气之下辞了职,
换了工作。结婚与住房,这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可我的感觉就像去参加一次
晚宴,凉菜吃完了,热菜却不给你上了。我们结婚了,却不给你房子了。
我有时想,当初我们结婚时,应当像站在神父面前那样站在房管处的头头儿
面前,他问我们:“你愿意要这个人为妻吗?你愿意嫁给这个人吗?”我们说:
“愿意。”这么回答之后,房管处的头头儿就把新房的钥匙交给我们,鼓乐齐奏,
婚礼隆重而热烈地进行下去。
住房一事弄得我们的婚姻生活颇有缺憾,我后来颇为自私地想:这件事真像
是个圈套。问题的关键在于,我还不想结婚呢,却为空中楼阁丧失了自由。
值得宽慰的是,我的一位朋友竟为了自由误入婚姻圈套,他的女朋友说,咱
们结婚吧。她的理由是,他正办出国手续,而单身女子很难拿到签证,结为夫妻,
她去美国就方便了;男人依旧自由,既可以留在国内享受独身的自由,也可以去
美国涮涮盘子,进可攻退可守。我的朋友被这美好前景迷糊了,高高兴兴地结了
婚。如你所料,那女子签证依旧没成并打消了去美国的主意,跟他说,这么过不
也挺好。
照这位朋友的想法,他们婚礼中的“神职人员”应该是使馆的签证官,问他
们是否愿意娶嫁对方之后,就签证放行。
如果没有美国签证和住房,我的朋友和我可能还都过着独身的生活,并为婚
姻做着准备,至于什么时候准备好,那可没准儿。套用一句儿时常喊的口号,叫
“时刻准备着”。不过,如今我们都能接受现实了,想想我们臆想中婚礼的“神
职人员”,那个房管处头头儿或使馆签证官,我们知道了,原来关于婚姻的想法
太浪漫了,俗人是不该瞎浪漫的。
时髦身世
2000/05/04三联生活周刊作者:叶蕾
我常常听见朋友带着骄傲的羞涩跟我说:“我告诉你啊,我爸和我妈原来都
是富家子弟。他们从小就认识,在幼儿园——哦,那时叫幼稚园——里一起玩大
的。”她沉浸在家史的回忆和本撰中不能自拔。
我们这个城市并没有什么令人难堪的殖民经历,惟一一次外国人来得比较多
的是日本人搞“南京大屠杀”。但众所周知,那个民族对杀戮的兴趣远大于建设,
因此南京没有如上海外滩一样美仑美奂的洋房,倒是民国时期一些官员的宅邸留
了下来,青砖小楼,砌着漂亮的烟囱,集中在宁海路一带。我的一个熟人曾无限
叹惋地跟我说:“我原来的那个女朋友,你猜她家住在哪里?宁海路!”我知道
上海人有什么“上只角”、“下只角”之分,倒没想到南京也有这么条硕果仅存
的小街,给这邦妄图复辟的人们一点想头。可惜他没能拢住那个“宁海路姑娘”,
失去了以入赘方式跻身宁海路的机会。
我还有个朋友,曾放出风来说他有八分之一犹太血统。我仔细端详过他的面
庞,和大多数纯粹的中国汉族人没什么不同,而且不知道这八分之一是从哪里劈
开。他又说上海——我身边有越来越多的人指认此处为他们的籍贯——有个叫哈
同花园的地方就是他家的祖居。我对哈同这两个字略有点耳熟,但生平不详。他
解释了半天,说这个犹太人如何在上海发财、如何将他的花园置办得如同巴比伦
的空中花园。我几乎确信下面他就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