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词女传 作者:芸帐香闺(晋江2013.6.18完结,种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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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赵明诚脸上。这无来由的一下,倒是把赵明诚给打傻了,捂着脸,怔怔地看着她。
只见苏甜儿颇得意且很骄傲地一扬脖,一字一顿地拉长音道:“我——不——懂!但我这里有一样的东西,是你永远不敢告诉她,和她永远不能给你的!”
说完,她便用手指了指下面,紧接着柳眉暗挑。
赵明诚被她噎得半天说不上一个字来。
苏甜儿拿出藏在床头上的衣服,卷成卷儿,一股脑的全部狠狠地扔给他,迅速下了床,朝门的方向走去。打开门,又回头,抿嘴一笑,跟赵明诚撩下一句话:“都说你家那位小娘子厉害的不得了,是什么远近闻名的大词女,等她来的时候,小女子我一定登门拜访,讨教一二!赵大官人,到时候,还望请您和您家娘子,不吝赐教啊!”
说完头都不回的夺门而出。
☆、道是无情也有情
再说那李清照,别过米汉众人,沿着长江,顺流南下,终到建康城。
经过这一路的漂泊,李清照不再是当年娇滴滴的小女儿和对未来生活充满憧憬的少妇。这一年从北到南的颠沛流离,让她看尽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
在逃难的路上,她曾亲眼看见,在路边的那些头发散乱、神情憔悴的妇人,不顾一切的扯开自己的衣襟,将奶丨头轻轻放入那怀里嗷嗷待哺的婴儿口中;她也曾亲耳听见过,在临近臭水塘旁的芦苇边,正被饥渴难耐的残兵游勇□的年轻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号;她更难以忘记,一路行来,与她一样远离故土、流离失所、拖家带口、失魂落魄的人们:在这些人中的男人们,本该日出而作;女人们,本该勤俭持家;孩童们,本该无忧无虑;老人们,本该颐养天年……
而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残酷的战争,却将本该属于他们的美好一切剥削殆尽!正如后人所云:“国兴,百姓苦;国破,百姓苦……”他们就像飘零在这大宋王朝上空的一片片枯叶,如同这个朝代一样,早已奄奄一息。
高宗建炎二年冬,建康城内第一场冬雪,款款而至,而就在这时,李清照终于与那阔别近一年的夫君赵明诚,相聚了。
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又经久别重逢,适时自然是欢喜非常。
一夜春宵过后,第二日清晨,赵明诚已往衙内去了。尔后,李清照起身,床铺已冷,又望见床脚处,换下的旧衣物堆置一堆,不禁深叹一口气,欠身去拿。只听耳边“叮铃”一声脆响,不觉疑惑,再轻轻一抖衣衫,从里面应声落下一粒铃铛。
这时一婢女,闻声进门,李清照赶紧将铃铛藏置于自己随身的香袋中。
只闻那婢女,躬身行礼道:“萍儿,见过官家娘子!”
李清照打量了一□边的这一小鬟,姿色倒还好,就是那精气神儿和机灵劲儿却远不如青莲半点,身量也未足。
“你跟着老爷几年了?”李清照问道。
“老爷升了官之后,才买了我来的,老爷走之前说,让我好好服侍小娘子!”
“萍儿这个名,是你的本名?”李清照呷了口茶问道。
“不是,是老爷买了我来后现取的,说什么是取“浮萍”之意……”
李清照微微低头细想,不觉了然于心,她只微微一笑,心下便知:这赵明诚一定用得是当朝著名诗人文天祥《过零丁洋》里的那句诗:“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飘摇雨打萍”。
“难道,他是悟了,还是……放不下?”李清照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香袋,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时外面正是雨雪霏霏,李清照只觉着心口一阵憋闷,便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窗外阴沉沉的,漫天飞扬的雪花静静落在曲折伸展的枝桠上,天地间都是那白茫茫的一片,李清照深吸一口气,却偶然瞥见在那墙角边上,一株株红梅,迎风怒放,浮香阵阵。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在这一刻,李清照笃定了主意。
临近中午的时候,风声、雪势渐渐的小了,待等吃过中饭、睡过中觉后,太阳竟然也跟着出来了,李清照在屋内,望见雪后初霁的光景,觉着时机到了。
于是,她以自己想出去走走之名,叫萍儿取来蓑衣穿了,又吩咐她在家准备好晚饭,自己便这样披着蓑衣出了门。
而此时的赵明诚,也并非就在衙内办公,而是在苏甜儿的外宅家里面,正与其云雨。
“她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来?”苏甜儿用唇轻吻赵明诚的脖颈。
赵明诚并不作答,只眯着眼睛,静静缠绵着,享受着。
与此同时的李清照,却踏着寒雪,在街上急急张望、寻觅着。
尔刻,两人完事,赵明诚一声不响地起身,穿好衣衫,与往常一样,在桌上搁下两个银锭子,推门而出。
身移风动,窗外风铃阵阵……
李清照听闻到风中飘来的阵阵铃声,不觉心头一惊,快步寻声而往。
就在此时,突然空中风起云涌,乌云一层接一层的压上身来,不过一时功夫,竟飞飞扬扬落下片片雪花。
李清照虽说身上穿了件蓑衣,但头上却忘记了带斗笠,只一会儿的时间,头顶上就沾了一层薄薄的雪。她抬头望了望漫天飞舞的雪花,不觉扫兴,正想打道回府之际,那清脆的铃声,又携着微风,玲玲而至。
这下,李清照反而觉得这是天意,于是,一鼓作气,寻着铃声飘来的方向,觅到一处民宅前。
抬眼间,李清照发现这座门廊下,挂着一串风铃,铃铛与铃铛之间相互交缠,荧荧绕绕的纠缠不清。
李清照赶紧从香袋里将那串铃铛掏出做比对,竟与这风铃之上的铃铛,一模一样。
她不禁伸手,想将缠绕在一起的铃铛解开,却没想到,铃铛与铃铛之间相互交织、相互角力,并非一时用力,就能解得开的。
此时,李清照退却了。“算了,由他们去吧……”她心想道。
正当李清照转身欲走的时候,又是一阵微风吹来,只见那风铃扬风而起,自行打开,伴着风声叮铃叮铃作响。
在那一刻,李清照定了定神,鼓起勇气,敲开了房门。
“廊下何人?”屋内的苏甜儿,隔着窗户问道。
门外的李清照,虽有此猜想,却尚未坐实。而如今,一声轻唤,不免让她有些心寒。心里赌气,不觉想试一试这女子,于是便道:“屋外大雪,无处落脚,行至此处,想跟小娘子家借一样东西。”
“小娘子要借什么?”苏甜儿并不出来,依旧隔着窗户问道。
“我借一朵花,能闭又能发,不知花蕊在何方,却见花根手中拿。”李清照轻吟道。
只半刻的功夫,吭啷一声,木门开启。
“赵家娘子,请!”苏甜儿将李清照让进家中。
这苏甜儿的家中,虽说称不上是家徒四壁,却也差不太多。一切家具、陈设,都是精简到最低的限度。外面诚然是大雪纷飞,而这屋内屋外的温度,却也相差不离,清冷的就如同雪洞一般。
“怎么,很出乎意料吧?”苏甜儿一面倒茶,一面自嘲道,“来,喝杯热茶吧,这是现在最暖和的东西了。”
李清照接了茶,放在一边。
苏甜儿在一旁冷眼看着,不觉冷笑道:“我知道您今天是贵脚踏贱地,劳烦您且将就些吧!”
“苏小姐……”
“请叫我苏娘子!”苏甜儿冷冷地打断道。
李清照没接话,依旧温和地道:“你知道我今天来,不光是为了喝这口热茶的。”
苏甜儿不语。
“苏小姐你,快人快语……我也就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李清照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接着道:“我知道我丈夫跟你……”
“不用说了!”苏甜儿打断道,“他来不来,想不想来,是你们俩人被窝里的事儿,不用来这儿跟我叨叨。他既然来了,我就要让他尽兴,这是我的营生;至于他想来,您能让他不来,就是您的本事了!”
“可我从不曾对他说过一个‘不’字,这个,你可知道?”李清照面对苏甜儿的挑衅,不愠不火。
这次换到苏甜儿发愣了。
“只因为我……信任他!”李清照淡然一笑,接着道,“我对自己有信心,对他我也同样有信心。我们俩有着共同的爱好,共同的兴趣点,我是完全的爱他,信任他的!”
“但他不是个真男人啊!你竟然还这样爱他?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将来?”苏甜儿终于忍耐不住。
“不为已经溜走的昨日而悲伤,也不为即将到来的明日而忧心,放下往昔,面对将来,佛祖有云:‘活在当下,才是大智慧。’曾经的我,也确实为我家丈夫的这一顽疾担忧过,也差一点犯下过错。但现在,经过了一系列变故之后,先下的我,终于能放平心态,满怀诚意的接受上天赐给我的这一段缘。我的夫君,赵明诚,他是那么一个出众的人,他文采了得,做事执着,为人坦荡。最关键的是,他与我的兴趣爱好完全一致,都是非常喜欢收集碑碣石刻、青铜字画,这已然是非常非常难得之事了!我除了能祈求我们的日子能平安喜乐之外,还能过分苛求什么呢?”
本来想撸起衣袖、大吵一场的苏甜儿做梦都没有想到,李清照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一时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只见此时的李清照,又从随身的香袋里取出那颗铃铛,放于桌上,依旧含笑着道:“我今日的来意,只不过是想替我夫君,还你这颗铃铛罢了。”紧接着起身,贴于苏甜儿耳畔轻声道:“你得到的爱,只要你想,可以是千般万般;而我所得到的,虽不及你,却唯有‘真爱’二字。孰轻孰重,苏小姐这么聪明,应该能分辨的出。”
苏甜儿,大梦方醒,不觉浑身颤抖。
李清照开门将出,风铃随风玲玲作响。
“赵娘子,且站住!”苏甜儿叫住李清照道。
“‘我去搬座亭,没安窗和门,水在亭上流,人在亭下行。’赵家娘子不记得自己要借的伞了吗?”
苏甜儿取出雨伞奉上。
李清照先是一怔,复又笑着指着天道:“正所谓天意难测,眼见这满天乌云都消散,看来这伞一时也用不上了,多谢苏小姐的茶。”
当晚,夫妻二人相拥在床,李清照静静为赵明诚讲述了自己一路上的遭遇,当说到“青莲为自己挡刀,差点被强盗玷污……”之时,不禁潸然泪下。
赵明诚则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暖言轻语的悄声抚慰,心里却越发的愧疚:一个出自官宦人家的小姐,本应一辈子衣食无忧,如今跟着我,却历经磨难……想到这里,不觉悲从中来,愈发搂得李清照更紧了。
李清照拿起赵明诚的右手,慢慢的放入她的小衣内,又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按了两下。
“这是什么?”赵明诚觉着硬硬的,赶着问道。
李清照不言语,只又轻握着他的手,用他的手代替自己的手,从小衣里掏出两张温度犹存的硬纸片。
两人在被上将硬纸片展开,这正是赵明诚第一次见她时送她的米芾真迹《寿石宰词帖》和《灵峰行记帖》,原本崭新光亮的两幅字帖,如今却已是油污斑斑、褶皱痕痕。
“你竟还留着?”赵明诚不禁动了情。
“这是我用命保下来的!”李清照轻抚着画,凝视着、语气平缓的轻声地对赵明诚道。
赵明诚只默默将那些折痕捋平,两只手碰到了一块,赵明诚的大手不自觉地握住了李清照的小手,只在这一时,只听“叭”的一下,一个烛花爆了,李清照抽出手来,很自然的下床去剪,却找不到剪子,就在这时,赵明诚也很自然地将剪刀递上,烛光照着他的脸,红了一片,而递剪子的那双手,却也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惶恐滩头说惶恐
转过年来,就是高宗建炎三年。过完年后的这个二月,冷得出奇。赵明诚做建康知府,已然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如今的建康城,看似固若金汤,其实早已败絮其中。朝中大臣们,那些力主卖国求荣、丢官逃难的嗡嗡之声,总也不觉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