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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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梅姑娘有何吩咐?”沈时站住脚,眉目温然地问。
“沈良侍抱着被褥,要去哪里?”
沈时微微一笑:“王爷吩咐了让梅梅姑娘住这里,自然是你住正屋。沈时搬到厢房去睡。”
梅梅脸上略略有些窘,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句:“沈良侍莫不是心里嫌弃梅梅下贱,不屑同室?”
沈时见她如此问,再看她神色间的黯淡卑怯,心中蓦地觉得有些不好受。想起灭门之时,自己若不是触柱自绝,今日已是这姑娘的同命人。于是忙走回来将被褥放回床上,上前轻扶了梅梅的肩,柔声道:“姑娘快别多心。沈时绝没有轻贱、看低姑娘的意思。天下哪有女子是自甘堕入烟花的?都是命途悲舛的可怜之人。沈时纵比姑娘境况好些,亦是命不由己,其中苦楚尽知,又怎会看轻了姑娘?只因姑娘是王爷的贵客,沈时生怕怠慢、不周,这才想将此屋让与姑娘独住。”
梅梅听了这番话,看着沈时温和诚恳的眸子,心中又是酸、又是暖。她上前携了沈时的手道:“良侍果真不嫌弃梅梅,可否留下,与梅梅同室?”
沈时为难道:“我自是不嫌弃姑娘,可这屋内仅有一张床榻,你我同室,可怎么睡呢?”
“若是挤在一处,良侍会嫌脏么?”
沈时微微一怔,这才明白,梅梅是要同她挤一张床,不禁略有些尴尬。
倒不是嫌脏,只是这女子是……是同信王爷有肌肤之亲的,如今要与她挨着睡在一起,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别扭、有些抵触,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然而看看梅梅期盼的眼神,再想想她适才那番令人怜悯的敏感和卑微,沈时实在忍不下心说拒绝的话,于是只好含笑摇摇头:“怎么会?若是姑娘不嫌挤,那就委屈与沈时同榻吧。”
梅梅舒然笑了,带着感激。
东跨院。
“你们说什么?梅梅?梅梅……来了?”吴嬷嬷瞪大眼惊问。
春枝、春絮面面相觑之后齐齐点头:“是这个名字。吴奶奶,这个梅梅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啊?王爷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贵客了?还专门点了良侍伺候她、叫她跟良侍住在一处呢。”
吴嬷嬷眼瞪得更大,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拔脚就走。两个人更是一头雾水。
澄一阁偏殿。
谢功沛惊诧之后是沉默不语。
“谢总管,这事儿你可不能再不管不问了!王爷居然悄没吭声儿地把那个青楼女子弄进府里来,还叫她跟沈良侍同住!这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非得把她老人家气出个好歹不可!当初为这个梅梅,闹得皇上把申斥的上谕都发到府里来了,王爷怎么还……”
“王爷不是个任性胡闹的,突然这么做,必定有缘故。他既是悄悄把人接来的,就没打算要张扬此事。你我也都且稍安勿躁,莫要急着吵嚷,更别叫府里的奴才们乱嚼舌。先看看王爷到底要做什么再说。”
“可这不明摆着是羞辱沈良侍吗?她一个堂堂六品侍从女官,皇太后送来的人!这会儿居然要跟一个青楼女子同住一处,还要伺候她!王爷如此荒唐行事,将太后娘娘的脸面置于何地!他对沈良侍一忽儿冷一忽儿热,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吴嬷嬷又心焦又气恼。她是当年跟在赵太后身边的侍女,对太后忠心不二。信王与赵太后母子相认、回到仰仙宫后,赵太后便点派了她同谢功沛照料信王起居。后来信王出宫入府,太后更是命他们随着来伺候,对他们的信赖可想而知。故而这些年,吴嬷嬷心中一直将太后的托付看得极重,从不曾有丝毫马虎懈怠。
自从沈时进府,吴嬷嬷便依着太后的心思,一心想要将她推到信王身边,却一直曲折不顺。今日忽然听说梅梅的事,自然按捺不住急火了。
谢功沛相比起来就淡然、镇定多了,他看了眼吴嬷嬷,平静地说:“你先别这么火大。依咱家看,这也未必是坏事……”
吴嬷嬷惊讶地瞪着他,仿佛在怀疑他的脑子也坏了:“谢总管,这还不叫坏事?沈良侍跟王爷的事有多不顺,你都看在眼里!哪还架得住再添上个梅梅在中间横插上一杠子!你……”
谢功沛摆摆手打断她:“诶,好事多磨。王爷的心思,谁也左右不了。沈良侍也是个倔犟有主意的。他们俩若是缘分,怎么走都能走到一处;若不是缘分,离得再近也无济于事。”
吴嬷嬷憋闷地“嗐”了一声,不再言语。
恬园。
沈时跟梅梅在屋里说着话儿,两人渐渐熟络起来,也大约了解了对方的身世跟性情。
沈时这才知道梅梅原本也出身名门,乃是太原温氏之后,本名温怀瑾。先帝朝天命末年,曾经发生过一起牵连甚广的文士谤考案。当时衢州府一百三十六名书生联名举报考官倪大有徇私舞弊、取士不公,并纷纷写诗作文嘲讽朝廷的吏治。
先帝恼怒,一面委任当时官拜御史中丞的温恂为钦差,命他彻查此案;一面责令地方将为首写诗谤骂科考、吏治的文士锁拿问罪。
温恂正是梅梅的祖父。他奉旨去往衢州府,因不熟悉当地官员人事,查案取证困难重重。但他却在访查过程中对文士们产生了同情、爱护之心。
于是,在没有掌握倪大有徇私舞弊确证的前提下,他一再向先帝奏本请求赦免谤考、讽政的文士。先帝不准,温恂竟以钦差之权,私自迫令衢州府官吏将捉拿的二十九名涉事文人尽数释放。
先帝闻报后大为惊怒,痛斥温恂办案不力且逆旨自专、胆大包天、心怀叵测,下旨将温恂革职流放,温家人皆被没入奴籍,彼时梅梅还不到七岁。
奉旨办差的官员因与天香乐坊的薛鸨儿有私,见梅梅生得标致,便将她遣为官妓,当作人情送与了薛鸨儿。自此梅梅便流落烟花,每日被薛鸨儿打骂威逼着学习弹唱跳舞、练酒娱人。
说到此处,梅梅已是泣不成声。沈时十分心疼地望着她,不由也想起自家的惨事,一时心内大有同病相怜之感喟,搂了梅梅的肩柔声劝慰,却不想自己也陪着流起泪来。
暮色将近。院子里传来常顺儿的声音。
“梅梅姑娘,王爷差咱家来接你过去一同用膳。”
梅梅答应着开了门走出来,沈时跟在身后。
常顺儿没理梅梅,倒是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百般不过意地望向沈时:“良侍,王爷吩咐说,用过晚膳要将梅梅姑娘带进……带进存心殿……因此梅梅姑娘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恬园。王爷命你留门等着,不可先睡……”
常顺儿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仿佛是他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不住沈时了一样。
沈时想朝他笑笑,却发现心里不知何时,竟有些酸酸的、刺刺的微痛。
她努力地冲常顺儿扯了扯嘴角,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扯出一点笑意:“知道了,常公公。”
常顺儿又用带着安慰意味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方才转向梅梅,换了一副冷冷的面孔跟声音:“梅梅姑娘,走吧?”
不等梅梅答应,自己先一甩拂尘,在前头出了院子。
梅梅也带着颇复杂的神情转头看看沈时,沈时冲她微笑着点点头,梅梅这才去了。
3、真相
看着梅梅出了院子,沈时关了门回到屋里,竟莫名地觉得心上空空,若有所失。
坐在桌前,目光落在了雕花镂格子的床头上,心中的那片空白处蓦地有剧烈的酸痛涌上来,令她忽然想放声大哭一场。
沈时分不清自己心中这种感觉,究竟是来自于那日被绑缚、被粗暴侵犯的耻辱,还是来自于对信王的失望和恨意。更或者,是因知道他宠狎梅梅而生的怨念?
她简直被自己最后一个念头吓了一跳,在心里痛骂自己的不争气的同时,连连否认这想法:不,不!绝不是。他要同谁怎样,与我何干?宗政无愆怎会为这样一个人、为这等事如此伤心难过?绝不会!
沈时在这样的心情中,晚膳也不曾用。直到屋里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摸索着点亮了纱灯。她就在灯下呆坐,一点一滴地回思着过往,越思越想越伤心,眼泪唰唰流个不止。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沈时已经疲劳不堪,才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便举了灯来开门。
此时已近三月,夜间也只偶尔有些微淡淡的凉意,并不冷。
仍旧是常顺儿掌灯将梅梅送回来。梅梅鬓云松亸,神态慵懒,身上还多了件薄薄的披风。
常顺儿着意看了眼沈时,低声道:“夜深了,良侍等久了。快歇了吧。我走了。”
“多谢常公公,慢走。”
常顺儿答应着去了,沈时看着他出了院子,这才关了门。
转身进屋,看见梅梅已除去了披风,现出身上的衣衫松颓不整,胸口也微微露出些许芳痕,沈时的脸不由“刷”地便红了,忙从梅梅身上移开视线,十分不自在地问:“你要……沐浴么?”
梅梅摇摇头:“不了,太晚了。况我身子实在乏得很,洗不动了。沈姐姐,咱们睡下吧。”
下午聊熟了之后,梅梅便不再唤她“沈良侍”,而是亲昵地叫“姐姐”了。
沈时强自镇定地走到床边:“我替你照着亮,你收拾了躺下,我好把灯熄了。”
梅梅答应着上了床,除去了外衫,只剩裹胸和中衣。扯了被子才要躺下,却瞥见了沈时脸上未抹净的泪痕。
“沈姐姐,你哭了?”
沈时忙偏过头:“没有。快躺下吧。”
说着匆匆吹熄了灯,也不脱衣裳便上了床,却是背朝着梅梅躺下的。
梅梅半撑着胳膊欠起身,低低唤了声:“沈姐姐。”
沈时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背后是梅梅的静默。片刻,沈时见她没了声响,以为她睡了,便转过脸来瞧她,却不想梅梅正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她。
沈时觉得很窘迫,却也不好意思再转回头,便勾了勾嘴角,轻声问:“这么晚了,你难道不困么?只管瞪眼瞧着我做什么?”
“沈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没羞耻……”
梅梅这话,令沈时心上没来由地又疼起来,忙握了她的胳膊道:“梅梅,你别胡思乱想,我从没那么看你,真的。我只是……只是有些困乏,支不起精神罢了。你别多心。”
梅梅注视她的眼睛:“沈姐姐,你心里……是不是在意王爷?”
沈时倏地垂了眼别过脸:“我没有,你别瞎猜。快睡吧,我很乏了。”说毕翻过身去,不再言语。
梅梅无奈,闷闷地放下了胳膊躺了,不多时便睡了。
睡梦中,梅梅模模糊糊听到若有若无的啜泣声,令她分不清是真是幻。梅梅的睡梦在这若有若无的啜泣声中越来越浅,直到完全醒来。
她睁了眼,仍是夜晚,屋里黑乎乎的。借着窗棂中透进来的月光,她发现身边已不见了沈时,床上只剩她一人。
梅梅一惊,坐了起来,倾耳细听,声音似乎在外屋。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披了衣裳下了床,蹲身挪出了水晶帘,悄悄走到外屋。
沈时正伏在地下的圆桌上,纤柔的双肩微微颤着,低低的抽泣声压抑又悲伤。
梅梅心中一阵难过,咬了咬嘴唇,犹豫了片时,终是低低开口唤了声:“沈姐姐。”
沈时被这黑暗静夜里突然的一声低唤惊了一跳,忙抬起头,胡乱地抹着眼泪。
“吓死我了。你怎么起来了?是我吵醒你了?”
梅梅轻轻摇摇头:“不是。我自己醒的。不见了你,出来看看。”
沈时十分不自然地“哦”了一声,拉着梅梅道:“走吧,回床上睡去吧。时候还早呢。”
梅梅却不动,反执了她的手,关切地问:“沈姐姐,你怎么大夜里的不睡觉,一个人坐在这里伤心?到底是什么事,你告诉我。”
沈时垂着头掩饰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家……”
梅梅脸上现出矛盾纠结之色,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地一把拉住沈时的胳膊:“沈姐姐,走,回去躺下说。有些话我要是再不说,一定会憋死。我实在是演不来戏,装也就只能装得住那么一会儿,要我当着你这么个人的面儿再装下去,我实实是装不来了!”
说毕不理会沈时惊异的眼神,硬拽着她回到床上。
两人在榻上坐了,梅梅恳切地盯住沈时的眼:“沈姐姐,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事这样伤心,我实话对你说了吧,我跟王爷之间,什么都不曾有过、什么也不曾做过。你听到、看到这些,只是王爷要我有意做出来给你看的,都不是真的!”
沈时惊讶地瞪了瞪眼,却没有张口,只不解地看着梅梅。
“你不信?”
梅梅将她如何与信王相识,信王是如何待她的,当然,连同她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