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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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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禄吃了一惊,忙推辞道:“哎呦小侯爷,奴才不过送您走几步路,都是奴才份内的差事,哪儿当得起您这么大的赏啊!”
  “欸,公公是御前的人,玄意何德何能,竟劳动公公相送。新岁大节下,公公就当个彩头,留着喝茶吧。”
  “这奴才怎么好意思……”
  “公公莫要客气。玄意还想向公公打听个人呢。”
  有禄听了这话,方才把银子揣了起来,眼珠子朝四周骨碌碌转了几转,低声道:“小侯爷要打听谁?”
  “敢问公公,此次入选君侧的良家子中,可有一位叫沈时的?”
  有禄果断地摇头:“没有。此次入选的统共只有四位。其中并无姓沈的。”
  玄意心头说不上是喜是忧,忙又问:“那公公可知被分赐给王侯宗室的女子里有无此人?”
  有禄凝神仔细想了想,仍是摇头:“好似也不曾有这个名字。御赐出去的良家子名册,恰好是奴才经手誊录的,也无此人。想必是在内侍省就被淘汰下去,充做宫婢了。”
  玄意感觉心又落了落:“再敢问公公一句:可知此人现在哪一处当差?”
  有禄面露为难之色道:“哎哟小侯爷,这奴才可就不知了。这事儿没打奴才跟前儿过,奴才知道不着哇。”
  玄意又摸出一锭银子:“能否劳烦公公找人替玄意问个信儿?玄意并无他求,只想知道沈宫人现在何处当差、境况如何。”
  有禄并不接银子,疑惑地打量着玄意,问:“小侯爷,恕奴才多嘴问一句:宫内的事儿,本不该小侯爷打听。不知这位沈宫人是小侯爷的什么人,令小侯爷如此挂怀?”
  玄意赔笑道:“不瞒公公,沈时的父亲与家父有旧,此次她被征选入宫,家人心中惦念。玄意正是受了世伯之托,代为打听的。”
  “哦,是这样……既这么说,奴才少不得冒一回险,悄悄儿替小侯爷当一趟差。”
  说毕收了银子,将玄意引到一处偏门,小声嘱咐道:“小侯爷且在此稍候片刻,切莫乱走动。奴才这会儿还得立马回万岁爷跟前当差,不便亲自替小侯爷跑腿。待奴才这就去托个人,打听明白了,叫他到这儿来回小侯爷的话。”
  玄意朝着有禄做个揖道:“有劳公公,玄意感激不尽!”
  有禄匆忙去了,玄意便在偏门处站了,不敢乱动,也不敢东张西望,耐住性子等信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太监低着头匆匆走过来,到了跟前,低声问:“这位可是李少侯?”
  玄意忙拱手道:“正是。”
  小太监左右看看无人,贴耳低声道:“小侯爷问的人,奴才给您打听着了。沈宫人被派到了瑶光殿,在容妃娘娘跟前儿当差。”
  “多谢公公!不知这位容妃娘娘……逮下如何?”
  “小侯爷,这样的话可不是我们这些当奴才的敢随便议论的。宫里面的主子,自然都是宽厚仁慈的。小侯爷您说呢?”
  玄意知不可再问,忙附和道:“公公说的是,是玄意糊涂了。有劳公公特意跑来相告,玄意感激万分。”又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小太监接了揣进袖里,道:“这里偏,小侯爷不认得路。禄公公嘱咐奴才送小侯爷出去。请。”
  玄意道了谢,跟着小太监出了宫。
  
  驿馆里。
  “太好了!沈姐姐没选上,这下可放心了。做奴婢也比……”
  云娇这回有了记性,声音放得很低,而且到了该咽回去的地方,适时地打住了。
  玄意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似有还无的笑容,淡淡地说:“宫女的日子也不好过。只可惜我打听不出更多了,不知她此刻究竟怎么样。”
  “哥,先别想那么多了。沈姐姐能落选、咱们能回去,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咱们快收拾东西,初五一早就出京。先到河间给沈伯父家报个讯儿,赶紧回家吧。我想死爹跟娘了!沈姐姐的事到了这儿,你既说不可向皇上开口讨她,咱们一时也出不上什么力了。日后有合适的时机,再慢慢想办法就是。”
  “只能如此。”
  玄意闷闷地说了句,便吩咐两个随从开始打点行装,自己上了街,打算从京城给父母带几样礼物回去。
  初五一早,兄妹俩带了随从离京,直奔河间景和镇沈家。
  沈员外夫妇接到信儿,知道女儿落选,欢喜之余也难免担忧,又是一阵伤感。
  李家兄妹劝解了一番,便要辞别赶路。沈员外知他们离家时久,便没有挽留,再三道谢之后,又备了许多礼物相送。
  玄意兄妹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西南家中时,已是二月初了。跟父母叙了别情,详禀了进京的始末经历,一家人自有一番唏嘘感叹。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娇欢乐如常,玄意却常常临窗远眺,似乎想越过重山,望向京城的深宫,望见那个如冰似雪的女子,看看她是否仍旧眉目安然、一如初见……
  
  
  京城驿馆。
  李玄意对外面震天的爆竹声和欢庆热闹声充耳不闻,紧闭着房门,坐在桌子前直直地想着事。
  李家兄妹从九月底到京,一直被皇帝留到腊月里,本想借着赶回去过新岁的由头辞行,不料皇帝却说腊月里天寒地冻,满道的冰雪不好走,到除夕也赶不回去,岂不是要在路上过新岁了?断断不行。既是来了,索性在京里过完新岁再走,也看看京城里的除夕是怎么个过法。玄意不敢硬辞,只得谢恩留下。如今万家团圆的日子,想着父母在边地眺望悬心,自己跟妹妹被扣留在此,不得相伴,心中十分懊丧。
  “哥,你看外头……”
  房门被“嘭”地一声撞开,一身新衣的李云娇跳进来兴奋地高声嚷嚷着。
  一句话没说完,看见哥哥那沉闷的样子,霎时没了兴致。
  云娇一撇嘴:“哥,自打来了京城,你跟变了个人似的,动不动就爱这样发呆,简直成了头呆鹅了!一点儿也不好玩。京城没意思,我呆够了,咱们回西南吧。”
  玄意闷闷地道:“你以为我不想回家么?皇上不发话,我怎么敢轻易提要回去的话!若是引得皇上疑心或不快,这几个月不就白耗了?大年下的,我们做儿女的不能在父母跟前承欢尽孝,固是不该,但比起咱们李家长久的安危荣辱,这些都是小事。我们必须安心等下去。”
  云娇承认哥哥说得有理,不禁也蔫儿了精神,闷闷地挨着玄意坐了,歪着头问:“那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快了。皇上只是想试探,只要咱们沉得住气,他也就放心了。不出意料的话,初三进宫向皇上敬贺新岁的时候,皇上就会提了。”
  “那还等初三干什么呀?明儿初一你就进宫去贺岁,得了皇上的话咱们立马就走!”
  玄意苦笑着点了一下云娇的脑门:“傻丫头!进宫贺岁有进宫贺岁的规矩,你当是哪天想去就能去的?初一是三品以上京官们向皇上贺新岁、领宫宴的日子,初二是三品以上外省官员们谒见、贺岁,初三是诰命夫人们进宫朝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并贺岁,都得照规矩来,一点儿错不得。初三这天皇上会点名召见一些品外的臣属,是一种恩典跟荣耀。我初三入宫,就是蒙了皇上的召见。”
  云娇将下巴支到了桌子上,没精打采地说了句:“又是这些破规矩,真麻烦。”站起身道:“那你接着发呆吧,我去玩了。”
  刚要出去,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哥,你初三进宫,可千万要想着打听打听沈姐姐的事,咱回去路过河间的时候,也好给沈伯父带个信儿。唉,沈姐姐真可怜,那么好的一个人,竟要被送去供那昏君淫乐,我心里真巴不得她能落选……”
  “云娇!”李玄意又急又怒。
  云娇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吐了吐舌头,朝哥哥扮了个鬼脸。却又说:“哥,其实我巴望沈姐姐落选,还不都是为你好?”
  “什么意思?”
  李玄意斜了妹妹一眼,没好气地问。
  “得啦,别装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明明就喜欢沈姐姐!她要是选不上,你就还有指望啊!欸,哥,不如你这次进宫打听清楚了,要是她落选了,成了宫女,你就赶紧跟皇上说,求皇上把沈姐姐赐给你啊!你一个小侯爷,跟皇上讨个宫女也不算什么吧……”
  “住口!”
  李玄意脸色铁青得吓人。
  “怎么啦哥,人家都是为你好,说的也都是实话啊!”
  “你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怎么管也管不好你,一点记性都不长!沈姑娘既已进了宫,不管落选与否,就都是皇上的人。且先不问她愿不愿意,我一介微末,岂敢僭越!张嘴跟皇上讨人,你还嫌皇上不够猜忌我们李家、咱家的麻烦不够多吗?”
  “哥,你变了!这趟出来,你张嘴闭嘴都是怕、怕、怕!这也怕那也怕,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开口争取!你根本不像咱们西南长大的汉子,更不像将门生、军营里长的勇士,我看不起你!”
  云娇忿忿地嚷完,一跺脚便摔门跑了出去。
  玄意目光微怔,思绪又回到了十一月末去河间景和镇游玩的那次经历……
  
  在京城呆了许久,能玩的地方都玩遍了,云娇一直吵着无聊,要到周遭走走,玄意被她磨不过,只得答应了。一个随从说河间景和镇的驴肉有名的很,云娇嘴馋,当即便咽着口水等不得了,于是兄妹俩便带着两个随从去了河间。
  吃过也玩过了,四人正在景和镇的街上闲逛的时候,听到一家店铺中传出来悦耳的琴声。云娇好奇心起,定要去看看,拉着玄意循声进了那家仙音阁。
  屋内,一位素衣女子背身坐在案前,正在试一张琴。身旁站着一名丫鬟,胳膊上搭着一件淡蓝色的风帽斗篷。
  玄意只记得看见那背影时,心上极柔软处便被莫名地触动了一下。及至琴声停住,那女子开口,声音更令人无法忘怀。
  “掌柜,这琴音色极好,只惜乎轸子过紧。我手劲不足,转不动,调不了弦。可否劳动掌柜为我松轸调弦?”
  掌柜面有赧色:“在下惭愧。不瞒沈小姐,在下只知道挣银子,对琴并不懂行。阁里的琴从选货、进货到调弦试音,都是在下请的一名琴师在经手。今日琴师家中有事,不能来阁里,在下不敢轻易动这些娇贵东西。万一使错了劲儿,弄坏了东西,在下亏不起啊。要不,小姐改日再来?”
  女子笑了笑,道:“掌柜实诚。只是我恐怕再过不来了。”
  “怎么?沈小姐进宫便在这几日了么?”
  女子默然点头。
  玄意心中不觉一紧。
  掌柜的神色颇遗憾为难。
  “在下粗通音律,掌柜和姑娘若信得过,可否让在下为姑娘松轸调弦?”玄意忍不住开口。
  那女子回头,玄意觉得自己的心有片刻停滞了跳动:干净得无法用言辞形容的一张面孔、一股气韵,莹洁得就如同这屋外飘飞着的雪花,不曾坠地,没有杂质。
  女子并未马上答言,而是征询地望向掌柜。
  “这位公子爷肯帮忙,那敢情好!只是公子,在下听琴师说过,这张琴贵重。公子可要仔细,勿要弄坏啊。”
  “掌柜放心。若是调好了,这琴归这位姑娘。若是弄坏了,便归在下。如何?”
  “好好,那便多谢公子了。”掌柜放了心,连连称谢。
  那女子垂首微微欠身施礼道:“既然掌柜点头,有劳公子。”
  “姑娘客气。那在下便弄斧了。”
  玄意朝女子一揖,在案前坐了,将右手伸到琴头下方,转了一下七弦的轸子,确实很紧。别说是那姑娘,就是自己也觉吃力。琴本娇贵之物,不能蛮用手劲,于是便左右轻摇轸子,同时扭转,轸子渐渐松动。
  玄意边转轸子边试弦,侧耳仔细辨音,动作娴熟。之后又用左手大指向右推动蝇头,将弦略略提高。
  “不知姑娘惯用何调?正调、无射、蕤宾、黄钟或是其他?在下一并为姑娘定准。”
  “蕤宾。多谢公子。”
  “好了。姑娘请再试试,看合用否?”
  玄意定弦立调已毕,从案前站起身,将琴让与那女子。
  纤指素扬。
  “公子妙手。多谢。”
  女子站起身,颔首致谢。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
  “哇!哥,你竟还有这等本事,我都不知道!”云娇惊讶地瞪圆了眼看着哥哥,目光里满是赞叹与佩服。
  玄意笑笑,没有做声。
  那女子的神色却瞬时现出一缕若有若无的哀伤。望着他们兄妹的目光中,说不清是怎样一种情绪。
  哥哥……
  “瑞节,给掌柜银子。咱们走吧。”
  女子向身旁的丫鬟轻声吩咐了一句,自己抱起了琴。
  “二小姐,我来拿吧,那琴太重……”
  正欲付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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