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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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摄儿性情悍妒无比,荼毒妃嫔皇嗣心狠手辣,后宫莫不畏之如猛虎。她先后为先帝育有二子一女,皇次子谢慜祓,周岁时便破例封为晋王,却不料两岁零五个月时骤发天花暴亡,郑氏伤心欲绝,自此愈加妒恨有子嗣的妃嫔。
后姜才人生皇三子谢慜祜。姜氏地位低下,并不得宠,生子后也未得晋位,皇三子又天资平凡,不得先帝宠爱,故此郑氏也不屑对付她们母子,慜祜倒也安然长到十五岁,封了陈王。
何宛妃生皇四子谢慜祐,欲母凭子贵,向先帝为儿子讨封赵王,此举引得郑氏忌恨。慜祐周岁时,奶娘抱着他在太液池看荷花,竟莫名其妙失足跌落池中,溺水而亡。何宛妃一口咬定皇四子是被人谋害,在先帝面前哭闹不休,定要查出真凶。先帝在郑氏挑唆下,废宛妃何氏为庶人,打入冷宫,未几殒命。
紧接着便是当时仅仅是个小才人的赵太后生下皇五子谢慜祚,晋位妙嫔。慜祚俊秀刚毅、聪慧勤勉,很得父皇疼爱。赵妙嫔虽然得宠,但在郑贵妃面前始终以奴婢自居,极尽恭顺,小心谨慎,甚少带慜祚出去走动。郑氏见她母子老实安分,况刚除掉了皇四子,恐接连动手太过惹眼,便也暂时作罢。
直到李祥嫔生了皇六子谢慜祏,郑氏又感觉到了威胁。慜祏聪明伶俐,活泼好动,母亲又在嫔位,先帝十分钟爱,答应祥嫔待慜祏五周岁生日时即加封吴王,并晋祥嫔到妃位。郑贵妃暗生杀机,于是慜祏四岁那年与小太监爬假山不慎滑落摔死,阖宫上下查得沸反盈天也没查出个什么,最后只将陪伴的小太监和负责看护的宫女、嬷嬷活活打死便不了了之,李祥嫔从此神志不清,没过几年也死了。
再后来王美人生了皇七子谢慜祧。慜祧体弱,一直病病歪歪,长年汤药不断,长得很不省心。先帝不甚喜爱这个儿子,也没有给王氏晋位的意思,郑氏也便没有动手。
也就在此时,郑氏再次怀有身孕。然不知是否害人太多、作孽太深的缘故,尽管她千般注意、万般小心,仍是早产了,生下的皇八子谢慜祉一直未曾睁眼,第二日便夭亡了。
郑氏连失两子,遭受重创,身体状况一落千丈,太医说她自此恐再也不能生养。郑氏伤恸之余,心有不甘,她不能忍受自己陪着先帝一路出生入死打下来的江山将来竟要由别人的儿子来继承、由别的女人凌驾于她之上来享有她该得的一切。于是她一面拼命搜求偏方良药以求能再得身孕,一面死死盯着宫中女子们的动静,生怕有人再生下出众的皇子,先一步夺去储君之位。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管她如何提防,还是传出了赵妙嫔再度有孕的消息。郑氏坐立不安,想要动手,又恐只不过是个女胎,白白惊动了先帝;想了想眼前已有的不过是皇三子和皇五子,先帝都没有立储的意思,不如先等等看。却不料在她犹豫踟蹰间,赵妙嫔已再得一子,是为皇九子慜祯。而此时皇五子慜祚已过了五周岁生辰,被正式封为魏王。
谢慜祯在所有皇子里生得最合先帝心意。哥哥慜祚几乎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精致五官,而慜祯则把父皇与母亲的优势全部继承,既有父皇的英气,也有母亲的灵秀,先帝爱如心肝。
到慜祯满月的时候,先帝不顾赵妙嫔的劝阻与坚辞,一意孤行地颁旨晋赵氏为雍华宫惠妃。
惠妃位列四妃之首,地位仅次于贵妃。可赵惠妃非但不喜,反而心惊肉跳、坐卧不宁——她是个明白人,心知走到这一步,郑氏必定会对她们母子痛下杀手。想想何宛妃母子跟李祥嫔母子的下场,再看看自己的一双孩儿,赵惠妃不寒而栗、心乱如麻。此刻她的心腹宦官高兴(即为后来的信王府总管谢功沛)和侍女萧桐香献计将皇九子慜祯交给郑贵妃抚养。
赵惠妃初闻此计誓死不肯。高兴、桐香以生死利害苦苦相劝,说郑贵妃已再难生养,若得慜祯,定能视如己出,这样惠妃母子三人皆能保得周全,尚可徐图后计;如若不舍慜祯,郑氏定会想方设法加害,必欲置他们于死地而后安,到时母子三人均难逃厄运。
赵惠妃闻此,肝肠寸断、悲泣不止。然而思忖再三,为了两个儿子的周全平安,终是狠下心来,听从高兴和桐香的劝说,亲自将刚刚满月的慜祯抱到了崇圣宫,口称自己出身低贱、无才无德,没有福气和能力承担抚育两个皇儿的重任,恳请郑贵妃不辞辛劳,开恩代为抚养、教导皇九子慜祯。
此举大出郑氏所料。
但郑氏心知自己再难有子嗣,眼见慜祯如此可爱,又深得圣上疼宠,将来自己也就有了依靠。况赵惠妃舍怀中娇儿以求自保,也足见她无心、无力与自己相争。仔细权衡一番,觉有利无害,便应允了,带惠妃一同向先帝请旨。
先帝与郑氏有同生死、共患难之情,待她由来不同,郑氏所请,岂有不允。于是极口褒奖惠妃懿德嘉怀,能体贴贵妃丧子之痛,并当即下旨将皇九子慜祯转由崇圣宫抚养,自此认郑贵妃为母。
此事震惊六宫。妃嫔宫人们万万想不到赵惠妃能如此狠心,为求自保,竟舍得将襁褓中的幼子送与豺狼一般的郑氏,暗地议论中莫不鄙夷唾弃;她们也想不到先帝竟能如此偏袒,纵容郑氏公然夺占他人骨肉。眼看着赵惠妃母子生生地分离,六宫寒心,从此无人再渴求怀上龙裔。明争暗斗、谋取宠幸的戏码虽仍旧在一刻不停地上演,然而这些女子使尽解数却只是为了能使自己活得久一点、好一点,再没有其他奢想。宫中上下无人敢再提雍华宫与崇圣宫这段渊源,而赵惠妃更是如履薄冰,丝毫不敢对慜祯表现出任何超乎寻常的关切,生怕一丝不慎招致郑氏的猜忌和迫害,前功尽弃。
谢慜祯在崇圣宫尊崇优越地成长,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世。郑摄儿对慜祯疼爱有加、呵护备至,如同亲生。
在慜祯印象里,母妃郑氏是个威严厉害的人,阖宫上下,除了父皇,没人不怕她。但母妃对他却不同,除了督促他读书习武时十分严苛之外,余下的时候皆是温柔可亲、百依百顺。
记得他五岁那年发烧,高热不退,昏昏沉沉、睡了又醒中,每次睁眼都有母妃守在身边,给他喂水喂药、擦嘴擦汗。直到他大好了,母妃也累倒了,躺了好几天。慜祯这才知道母妃日夜不离地守了他整整四天,于是小小的他也学着母妃照顾自己的样子,每天坐在母妃床前为她端水,陪她说话……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霸道强势的母妃流泪的样子……
日子就这样过去,直到七岁那年。一天夜里他不知怎的醒了,再也睡不着,便趁着上夜的嬷嬷和小太监熟睡,蹑手蹑脚地溜到前头母妃的寝殿,想看看母妃是不是还醒着,也好缠磨着她再给自己说个故事,不想却听见了母妃与父皇的对话……
“……慜祯都七岁了,也该叫他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了。惠妃当年为了抚慰你丧子之痛,把慜祯交给你抚养,这么多年自己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心中必然苦闷。虽说惠妃是慜祯的生母,可毕竟是你抚养了他这些年,纵认了惠妃,难道还怕慜祯日后会不认你么?你和惠妃都是他的母妃,便告知他真相又有何妨?”
“妾不管,妾就是不许她认慜祯!惠妃这个贱人,忘了当年是怎么痛哭流涕来求妾帮她抚养孩子的了?皇上,不是妾妃抢了她的孩子,是她自己来求妾妃的!如今妾熬尽心血把慜祯抚养到这么大了,怎么?她又要来夺回去吗?天下哪有这样坐享其成打尽了算盘的便宜事!别以为妾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就是想离间妾和慜祯的感情,挑唆慜祯日后都不认妾妃这个养母!惠妃平日装贤良,想不到背地里心思却这么歹毒!她若是敢打慜祯的主意,妾誓与她不共戴天!”
“……看你都说到哪儿去了!朕不过是这么一说,并不是惠妃跟朕提的,你不要错怪她。朕只是看惠妃可怜……”
“她可怜?皇上,您好偏心哪!惠妃她有魏王,还要把慜祯夺走,可怜的是妾妃才对!妾妃要是没了慜祯,可就一无所有了,叫妾妃往后怎么活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不认就不认吧,当朕没说过。朕以后都不提此事就罢了。”
……
七岁的谢慜祯不知自己是怎样回到小床上的,没惊动一个人。
他钻进被子里,第一次感到无比的寒冷和孤独,感到莫名的伤痛和困惑,还有被遗弃的屈辱:
自己竟是惠妃娘娘生的?就是那个每次见到他都会直直地、似哭又似笑地看着他,而当对视的时候却又总是刻意扭过脸避开自己目光的惠娘娘?那惠娘娘身边那个英俊的、每次都亲昵地望着自己暖暖地笑着的那个五皇兄,就是自己的嫡亲哥哥了?父皇这样说的,就一定不会有假。
可为什么呢?既然自己是惠娘娘生的,那她又为什么要把自己送给郑母妃呢?自己的亲生母妃为什么只要五哥不要他?还有,为什么她从来不告诉自己,不让自己喊她母亲呢?难道她真的不愿意要他这个儿子吗?……
这些问题令小小的他百思不解。但他却知道,这些问题不能开口问任何人。
从此,他不再那样欢乐无忧;从此,他开始不动声色地在母妃和惠妃之间暗暗留意。
细腻敏感又聪慧的慜祯很快发现,每次提起惠妃,母妃都很不自然,满脸不高兴,情绪也变得烦躁不安,仿佛很不喜欢惠妃。而惠妃每次来崇圣宫请安探望,母妃总以各种理由拒之不见。每次在宫中有宴饮聚坐的场合,惠妃都是带着魏王慜祚怯怯地向母妃问候,和蔼但疏远地称自己“齐王殿下”;每当这时候,母妃总是冷冷地说:“祯儿,问惠妃娘娘和魏王哥哥安好。”自己便听话地依言问好。惠妃温柔地笑笑,然后便远远地对面而坐,她身边的五哥魏王也是朝自己暖暖地笑,但似乎也不敢总是看着自己。
慜祯的心里开始渐渐地对惠妃和魏王感觉到亲切,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可他不敢,因为他看得懂母妃的紧张警觉跟惠妃的闪避不安。
于是小小的他就这样努力不动声色地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情感,不能言说的痛苦与挣扎令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孤僻,日日除了琴棋书画、诗文骑射,再不对别的事动心。郑氏虽然纳罕,但从慜祯嘴里也试探不出什么,只当是男孩子渐渐长大,内向早熟,倒也不十分往心里去。只是每次督促慜祯多关心政事、军务,他都不肯上心,令郑贵妃十分着急烦恼。
3、乾坤大定
就这样又过了六年。
慜祯十三岁,郑摄儿正式向先帝提请立齐王慜祯为皇太子。先帝犹豫了。
虽说先帝私心里也是最中意皇九子慜祯,然而慜祯一向只醉心诗词音律,对军务政事半分热情和兴趣也无。他性情宽和、才能出众,奈何却没有帝王之志,只恐这皇位并不适合他。余下的皇子里,皇三子慜祜和皇七子慜祧都不值得一提,唯有皇五子慜祚刚毅果断、聪明睿智,每每对答,也颇有见地,是可造的帝王之材。从社稷长久之计考虑,慜祚比慜祯要更适合这个皇位。然而慜祚有慜祚的缺点:他刚愎苛疾,恐将来不喜纳谏、否罚恩寡;而慜祯相对温和内敛,他日为君,当能从善如流。
先帝在两个儿子之间难以取舍、纠结不已,加上郑贵妃日日催促,令他疲于招架,最后不得不密召他最信任的臣子辅国大将军宗政存远入宫商量。宗政存远虽然刻板偏执,但他耿介忠直、绝无私心,先帝期望他能为深陷难题的自己剖陈利害、分忧解愁。
御书房内,先帝将自己关于立储的种种考虑一一道来,宗政存远凝神恭听,沉吟许久才道:“圣上所虑皆十分中肯。然臣所虑者,尚有其他。只是不知当言不当言。”
“宗政爱卿,你随朕出生入死,为朕扫狼烟、定乾坤,一片赤胆忠心,立下不世功勋。满朝文武,朕最倚重信赖者便是爱卿!立储大事,朕不问文臣宰辅,但召卿来密议,卿自当畅所欲言。”
“圣上大恩,臣非死不能报万一。今日所言立储一事,臣所虑者,实在后宫。”
先帝闻言神色大动,执手道:“卿但直言无讳。”
“圣上明鉴:崇圣宫郑贵妃,当日与陛下同赴生死,臣所亲见。勇烈巾帼,莫出其右,臣实敬佩。然贵妃雷霆之行,凌厉太过。既为齐王养母,齐王不知身世,若他日登基,贵妃居太后之尊,恐难容惠妃与魏王。况且以贵妃之性情,将来后宫干政之风恐也难免,必不利于社稷。雍华宫赵惠妃本为魏王与齐王生母,如若魏王即位,则无论赵惠妃与郑贵妃之间有何恩怨,都不会祸及齐王。且赵惠妃端稳淑慎、能明大局,可免干政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