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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指南录-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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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翡翠金珠角,识货的阿合马眼中精光一闪,卷曲的胡子几乎都直了起来。这是传说中珍藏在大宋皇宫里的宝物,天知道怎么会落到眼前这个道人手上。

    “这小小玩物,是给大人的定金”叠山道人轻轻从锦盒中取出一只豆角,用丝帕包了,放入自己的怀里,不顾阿合马几乎把人吃下的目光,继续说道,“另一只,却是大人为百姓伸冤后的谢礼,贫道受人之托,还请大人见谅!”

    “那是,那是自然!”此时的阿合马,已经没有了平章大人的气度,满脑子都是翡翠的颜色。色目人擅长鉴定珠宝,把质地坚硬的翡翠剖成四片有弧度的豆荚,中间的缝隙恰好还要嵌入两颗金珠,不算那几片翡翠本身的价值和大宋皇家珍宝的身份,光是这份巧夺天工技艺,已经价值连城。

    “如此,贫道就代广南百姓谢谢平章大人了。刘深逼民为匪,这样下去,纵使百姓不想造投靠文天祥,也被他逼反了。”叠山真人不动声色地给了阿合马一个暗示。

    “对,朝廷里这帮汉人,就是勾结起来,败坏吏治!”阿合马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茶几,附和道。本来他就想找董文柄等汉人大臣的麻烦,叠山道士今天,简直是把机会送到他眼前来了。这份血写的状子送到御史那里,本来就闲着没事的御史们肯定会发出弹劾,到时候自己在从中间轻轻那么一拨,朝廷中,汉人的势力。。

    我这也是为了大元江山,油灯下,阿合马一边看管家核对地契,一边默默地想。几只飞蛾被烛光吸引,扑拉拉撞击着窗纱,拼命想挤进屋子,投向烛火。烛火下,刚刚被烧去翅膀的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子,艰难地挣扎着。

    乒,一锭小元宝压下来,将虫子压成了肉饼。

    酒徒注:关于色目集团,蒙古集团和汉官集团的斗争,请参考元史。里边的阿合马大人的贪污水平,绝对可以令人叹为观止。

第53章 弄潮(五)() 
?蓝天之下,白云之上,数只白鸽自由翱翔。阳光从鸽子的羽翼间洒下来,把一只只矫健的身影投在丛林中,青色的屋檐上。

    青色的石阶,青色的砖墙,衬托着周围苍翠的绿树,青灰色的远山,整个苍云观仿佛已经沉入梦中般,伴者袅绕香烟和悠远的钟声呼吸,人世间一切悲欢皆被厚厚的山门隔离在外。

    石阶上,一双芒鞋快速地踏过。清晰的脚步声打破山中沉寂,沿着蜿蜒的石阶之奔道观,紧闭的山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双注视着滚滚红尘的眼睛。

    “师父,师父,好消息,今天早朝上,几位御史联合行动,弹劾刘深杀百姓冒功、掠夺他人田产的事情。。”刚刚掩上山门,芒鞋的主人就迫不急待地汇报。

    “石云,进屋子慢慢说,先喝口水!”道观的主人,叠山真人轻轻皱了皱眉头,带着些叱责地口吻吩咐。

    “是,师父!”芒鞋的主人吐了一下舌头,跟在叠山身后快速走入侧房,端起茶壶,对着嘴咕噜咕噜猛灌几口,一边喘息着,一边说道,“我今天在山下和长春宫几位师兄饮茶论道,听他们说,早朝时,御史们突然发难,联手弹劾刘深杀百姓冒功、掠夺他人田产,私吞军粮的事情,据说闹得举朝皆惊呢!“

    “是么?文武百官怎么反映”,叠山道长又皱了邹眉头,低声问道。他麾下的几个弟子,都是半路出家,性子浮华跳脱,实在不适合住在大都。但如今天下纷乱,一时也选拔不出太好的弟子来,只能一边带着他们在尘世间“修行”,一边历练他们的性情了。

    “文武百官分为两大派,一派以平章阿合马大人为首,要求对此事严查,并理算江南新建立各行省的财物,杜绝这种官逼民反的行为。一种以右丞董文柄和太史令张文谦为首,力主临阵不可换将,否则前线军心浮动,不利于平地天下。争来争去,鞑子头儿忽必烈听烦了,各打五十大板。一边下旨申饬刘深纵部属胡闹,一边命令,此后阿合马大人不得管军中的事情。其他人,包括御史和按察使也不得干涉阿合马为国理财的事情。前几天说派出检查各地税务的官员,也都追了回来。。”

    这个忽必烈倒不傻,懂得平衡朝中两派。叠山真人点点头,对忽必烈的帝王之术表示赞许,思索了片刻,又问道“我交给你的话,你传出去了吗?”

    “当然,饮茶论道的时候,我把这些消息全放了出去。长春宫的弟子不问官场之事,伍斗米教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却有几个与董家关系颇深。听了我分析后,认为这是阿合马对汉臣的又一次构陷,已经赶往太子伴读王询家告状去了”石云道长大声汇报,话语中不无得意,“然后弟子就把道友们收集来的,阿合马在陕西等地包税的实收数额透漏出去,听到那些数字,连长春宫的弟子都惊得目瞪口呆!”

    “好,你去写封信,给大名府的道友们报个平安,就说苍云观一切如常。然后和你林泉师弟下山,把索都等人屠城、达春纵容属下,羞辱新附军降将女的消息散发出去,一定要让阿合马的人听到!”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可以用政治或者其他手段解决战争。

    “是!”石云道长合掌,匆匆赶到后堂去了,一会儿,几只不同的白鸽飞入空中,振翅向南飞去。

    “看来,鞑子的官儿学大宋,学得很快呢?”一边计算着信鸽辗转交接,把大都收集的情报送往福州的时间,叠山真人一边叹息着想。平和的面容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几分苦笑。

    当年,自己在御史的职位上,也是这样弹劾贾似道弄权误国的吧,结果被贾似道四两拨千斤,弄得丢官罢职,连同年的状元文天祥也受到了牵连。后来,贾似道忠于倒台了,大宋的气运也完蛋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个玩笑,自己痛恨官场上这些潜规则,并深受其害。偏偏此刻要充分利用这些潜规则,为老朋友文天祥刚刚收复的失地赢得时间。叠山道人心里默默问着自己,“谢枋得啊谢枋得,你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

    腐败的大宋让人绝望,但和色目人比,贾似道捞钱的办法,连学徒都不如。

    阿合马有三大发明,一为扑买,二为理算,三为专利。所谓扑买,就是把收税权拍卖给各级官员,价高者得。谁收得多,谁来当官。大贪官赵炳去年许诺,如果他做了陕西收税官,可以将现在得一万九千锭税款收到四万,最后阿合马和他以四万五千锭的价格成交。

    所谓理算,就是清理地方财务。但大元的理算方法却是,让下级官员向上进贡,贡得多者有功,少者定罪。每年年终,大小官员派自己的属下进京谋路子,送礼的队伍从大同府一直排到大都城墙根儿下。去年,有一个外放的汉人官员没钱送回大都谋出路,只好挂了印,偷偷地逃了。现在,大元还以贪污罪在通缉他。

    所谓专利,就是盐、铁、药材、农具皆有国家统一制造、运输、贩卖,价格是民间五倍,并且强行搭配。如果不买,则获罪。

    “盖蒙古人一直未当自己为江山之主。盗入民家,敲骨吸髓,天性也。。”纸窗前,破虏军北方谍报统领谢枋得执笔记录,将自己最近所见所闻一一写出来。这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但一种文人的使命感,敦促着他记下这段荒唐却真实的历史。

    “其实蒙古人那些贪官,和大宋那些贪官没什么区别。当年只知道骂贾似道,现在换了朝廷,换了官员,换了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吏治腐败,之比原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谢枋得放下笔,有些郁闷地想。“所谓改元厥子,不过是同一个戏台上,换了一群戏子而已。折子(剧本)还是原来那段折子,一句台词都没改啊。”

    “丞相从贾似道换成了留梦炎、陈宜中,大宋还是老样子。今后换成文天祥,会不会有些变化呢?毕竟这个疯子在福建,做了很多前人没做过,也不敢做的事”望着窗外的阳光,想着民间关于破虏军那些传闻,谢枋得眼里慢慢多了一些憧憬。

    文天祥知道自己承担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希望。

    实际上,他已经有了不堪重负的感觉。有了百丈岭上的练兵经验,军队建设的事情可以让邹洬和苗春两人负责,但治理地方的事情,却不得不要他亲力亲为。

    原来控制邵武一地的时候,周边的几个府、建宁、南剑州和汀洲,都属于大元控制范围,破虏军对当地的金坑、银矿进行劫掠,对当地府库进行洗劫,乃是天经地义。而现在建宁、福州和半个南剑州已经归了破虏军(另半个在许夫人的兴宋军控制下),再实行那种以战养战的政策,显然已经不适合。

    虽然地方大户的捐献和附近几支新附军的“输送”还够破虏军支持一段时间。但这人数已经扩展到八个标,三万多人的队伍,需要的不仅仅是粮草。南方汉人的身体比北方汉人、契丹人、女真等少数民族都单薄得多。更没办法和那些横着看能分成三个人厚度的蒙古武士比。那是职业农夫和职业强盗之间的差别,必须依靠武器来弥补。

    而现在,能用上新式弩和刀具的破虏军战士,连二分之一都不到。更甭说装备出整个炮兵标和火炮了。那些庞然大物每个成本造价都在千两白银以上,加上炮弹,简直就是吞金兽。

    必须想出更多的敛财办法,包括让治下百姓得到实际好处。油灯下,文天祥敲着额头想。文忠记忆中的,均田免赋,已经顺利实施下去了。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到处都是被蒙古人屠杀干净的村庄,有的是荒地让文天祥这个大宋丞相来分配。分地措施稳定了地方治安,也为破虏军赢得了民心,但一时却无法让破虏军从这项长期政策上得到实际收益。

    海上贸易,也开始了,邵武的那些工厂特产,沿着邵武溪、闽江一路运到福建,很快成为海商们的抢手货。但十分之一的税收,远远满足不了破虏军庞大的需求。

    丞相府所辖各部门,地方官府,这些,都是需要钱的。

    文天祥自己虽然忠心,却没糊涂到认为所有人都高洁到饿着肚子也能和元军拼命的地步。

    论起敛财,阿合马的扑买制,的确是个快速生财的办法。文天祥望着案头那些辗转送来的北方情报苦笑。把地方政务“扑买”出去,既节省了朝廷开支,又增加了国库税收,还满足了官员的贪欲,唯一受损失的是百姓,一举三得。

    可破虏军控制地区不能和北元一样糟,这个刚刚复兴的大宋地区,必须要表现出与大元控制地区一些不同的东西。否则,不足以让百姓为之效力。

    只有真正挺直腰杆做一次人,才会厌倦给蒙古人当狗。否则,同样是当奴隶,给大宋当合给蒙古当的确没什么区别。这是文天祥自己领悟出来的东西,既不是来自经史,也不是来自文忠的记忆。

    “丞相,陈大人求见!”亲兵蹑手蹑脚走进来,低声通报。

    “请老夫子进来!”文天祥笑着站起身,走到门前迎接。已经私下里跟大伙说过很多次,不要再拘泥那些虚礼。但陈龙复偏偏坚持礼不可废,每次前来,都会恭恭敬敬地等在耳房,等待文天祥侍卫的通禀,通传。

    一会,回廊里传来不急不徐的脚步声,满脸倦意的陈龙复跟在侍卫身后走了过来。这些日子,又要教将领们识字,又要给普通士兵讲忠义之说,又要提笔在报纸上跟腐儒们论战,显然把老夫子也累得够呛,平素齐整的官服上,已经可以看到无时间打理的褶皱。

    “夫子这么晚来,有事情么?”落座上茶后,文天祥轻声问。

    “是向各地派遣官员的事”陈龙复的脸有些红,汗水绽在额头上,灯光下,亮津津的。“下官有辱使命,请丞相责罚”。说完,递上一个没写了几个字的名册。

    文天祥笑着接了过来,这是他没预料到的事情。破虏军中原来领过大宋官职的人不少,可大家的心思都在军中,没有人愿意去分管地方政务。所以,他才委托陈龙复老夫子从地方名流中征召。但照陈龙复的表情来看,显然,丞相府委任的官职对那些地方名流没有诱惑力,很少人肯担任太平时代打破脑袋都要抢的地方父母官。

    “大伙说过,为什么不肯奉召么?”文天祥翻检着名册,轻轻地皱了皱眉头。福州、建宁、邵武和南剑州北部,三个半府大概有十五、六个县需要人去管理。可现在,名册上只有五个人奉召,并且都没应过试,在儒林中声望也不高。

    “他们说,去了,如果不能守土,不知该如何做,所以,不敢尸位素餐!”陈龙复看看文天祥的脸色,犹豫着说。他知道这些所谓的地方贤达为什么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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