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录-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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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械,也没有福建那么完善的矿山开采管理技术,但大宋可以手把手地教导他们。
“您看,在瓜叠儿岭和五娘子岭之间,就这个地方,每年土人都能拣到银块。这说明此地有银矿,只要您派人去开,就能挖出无数银子来。到时候,天天派船去大宋做生意,关税低些,保证不吃亏!”李翔声情并茂地诱惑道,仿佛开个银矿,就像在自家院子里挖个菜窖般简单。
“这是金坑,这附近可能有铜,在大宋都能卖好价钱。还有粮食,你们吃不完的,都卖到大宋去,保证不亏本。”
“什么,工具。没有工具好办啊,我们南洋商团专门卖工具,如果您让我们入股,我们还能给您请来开矿和寻矿苗的高手,保证把矿山给您翻出来。到时候您只要派些不值钱的奴隶去,就等着数钱吧。”
“三佛齐,三佛齐算什么。爪哇这么大,那个地方独立就独立去吧。有了银矿,您还在乎满剌甲那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扔了算了。。”
“什么,讲理?您可得弄清楚了,我这是帮您。要讲理,您得亲自给杜浒讲去。那姓杜的最喜欢杀人,据说对方身份越高,他越喜欢杀。要不,跟姓方的和姓苏的讲也行,不过他们说过,拳头一样硬时才可以讲理。拳头不一样硬,坐下来跟人家讲理是抽风。”
大宋有史以来,从来没这样跟别国谈判过。非但不顾一丝大国尊严,有时甚至采用了恐吓、欺诈等不入流的招数。前后共纠缠了五、六日,中间有几次因为双方期望值相差太高,差点不欢而散。但在爪哇女婿土罕的劝解下,李翔与爪哇王都选择了让步。
最后,南洋商团拿着爪哇王的求和信,离开了王城。
才一到葛朗,李翔就听到一个令人惊的消息。
哈只葛达那加刺传令爪哇所属各岛国,把所有蒙古使节和妃子全绑上石头,沉入了大海。同时,命令所属各国见到大宋舰队,不得再抵抗。拿出本国最好的物品,为远道而来的大宋朋友接风。
哈只葛达那加刺在命令中向国内各土酋解释,说是蒙古使节窥探南洋诸国领土,所以派女子来混乱王室血统。而那些护国使节,则四下里勾结奸佞,试图在蒙古军来时里应外合。已经被破虏军所杀的葛朗国主哈只葛当就是上了蒙古人当的一个蠢材,他仗着有蒙古人的支持,劫掠大宋商船,还试图以蒙古人为后盾,窥探爪哇王位。
“所以”哈只葛达那加刺在王命中写道:“本王和诸位都是受了哈只葛当的迷惑和蒙古人的胁迫,才做了对不起大宋朋友的事情。咱们都是受害者。为了不继续受害,给蒙古人当凶器,本王决定彻底与蒙元决裂,与大宋结盟,用南洋财力,支持大宋对蒙古人的正义战争。至于支付多少货物,诸岛稍安勿噪,待王室与宋人协商后,另行通知。”
这样也行?李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宋官员把屡战屡败说成屡败屡战,在李翔这种粗人眼中已经是绝顶高手。像爪哇王这样把战败赔款当作胜利会盟来解释的行为,已经不能用“高明”二字来形容。
“当国王么,比当山大王简单。对内能糊弄就糊弄,对外打不过就服软。反正赔款不用他自己出,只要保住位子,就能继续享受!”陈复宋不屑地评价。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正义感和对南洋土人的怜悯,完全被对爪哇王室的鄙夷所取代了。
“早知道这样,老子多敲他一点儿!”李翔后悔不迭地说道。
“不是还有几个细节没敲定么,杜浒将军什么时候给人留过余地!”陈复宋摇头,苦笑着说。他已经预料到了,杜浒得知此事后,会开出怎样的一个天价。
一个月后,杜浒带领舰队自南洋诸岛“剿匪”归来,在南洋商团的撮合下,与爪哇王室进行了正式签约。
半途中,“海商”方、苏两家,还有“黄水洋商团”作为第三方,加入会谈。作为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杜浒、方笙、苏醒和黄水洋众兄弟,没有像李翔般跟爪哇为了细节争吵,而是慷慨地承诺,帮爪哇、三佛齐等国,各修筑一个可泊三千料大海船的港口。作为回报,大宋水师进入这些港口,可以不经当地官员批准。
这次谈判,共十余国,四十余岛参加,史称海上之盟。大宋至天方的海上丝绸之路,从此畅通无阻。
第200章 蝶变(一)()
?晚春的朝阳几乎斜斜射在海面上,溅出朵朵金花。丝丝微风从水上升起,夹杂着海水的腥味,吹在脸上,有股难言的清爽。
陈宜中、陆秀夫、赵时俊等留守泉州的大臣站在岸边,眺望着海天相接之处。在他们身后,千余名士兵,数以万计的百姓,把海港围了个水泄不通。彩旗、纸带迎风飞舞着,点缀得码头如过节般洋溢着喜气,那些锣儿、鼓儿、铙儿、钹儿却静悄悄地躺在木架上,不肯提前发出一丝声音。
“还没来!不知道陛下等得急切么!”陈宜中不满地看了看头上越来越高的太阳,肚子里暗自抱怨。今天是破虏军水师凯旋的日子,他本不愿上前凑这个热闹,奈何少帝赵昺偏偏自作主张下旨,要亲率留守泉州的文武百官迎接大宋勇士,所以,陈宜中才迫不得已前来充数。人站在码头上,心思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作为主管礼部事务的宰职,这次征讨南洋的大事,从头到尾没一处插得上手,让陈宜中感到非常难堪。按陈宜中的打算,当杜浒等人大败南洋诸国时,就是礼部诸人大展身手的好时机。携水师大胜之威,宣中华上国之仁义。如此,可以让那些南洋小国心悦诚服,今后再不会生出二心。更重要的是,朝中一些对大宋心怀忠诚的人,如他自己,就可趁机重新竖立威望。寻找机会,将已经走上岔路的大宋推回正轨。
没想到,文天祥却根本没给礼部任何权力。以小国不值得屈尊为借口,把和谈的事情,让一个南洋商团全部包办了。此外,更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情是,大宋居然对南洋小国大发淫威,割人城池,杀人百姓,抢人财物,为了几个小钱儿,彻底毁掉了几百年来利益之邦的形象。
“我中华上国,做出如此之事,与北元禽兽有何不同?”朝堂上,陈宜中不止一次大声疾呼,希望诸臣能站起来说句公道话。可同僚们不知道是屈服于文天祥的权势,还是痴迷于南洋航线带来的利益,鲜有人站出来相应。即便偶尔有人接下陈宜中的话,也都是掀不起风浪性质的小角色,无法推动诸臣,拿出个制止文天祥肆意妄为的决议来。
“这架子也太大了吧,明知道陛下在码头上等!”仿佛听见陈宜中心思般,有朝臣在旁边交头接耳。陈宜中偏过头去,借着乌纱的遮挡,看见礼部侍郎杨固带有怒色的脸。
“人家不是有战功么,况且海上不比陆上,耽误行程的事情多!”有人低声替水师分辨,话语里,分明带着几分酸酸的味道。
“战功,什么战功,国虽强,好战必亡,这个古训不记得么。咱大宋刚刚在福建和两广站稳脚跟,不抓紧时间休养生息,南边、北边一块打。你看国库里边,还剩了几个银子。况且抢人钱物,又怎是我华夏千年古国所为!”杨固偷眼看看陈宜中,知道上司在听自己的话,悄悄地提高了声音。
“是啊,是啊,当年秦始皇一统六合,汉武帝扫平大漠又怎么样,还不是让百姓受苦。圣人之道,不在言兵,而在。”
阳光突然变得燥热起来,陈宜中明显感到官袍下,有湿湿的汗水在涌。想说些带有总结性或者委婉劝慰,实际上挑动情绪的话,刚刚准备好说辞,突然,身边传来一声咳嗽。
“嗯!”重重地咳嗽声压住了所有议论。陆秀夫扳着脸,目光四下扫了扫,把所有不合时宜的声音硬塞回发言者的嗓子眼里去。
对文天祥在南洋的一系列军事动作的目的,陆秀夫也不理解。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文天祥对战局的把握和形势的判断,远远高于行朝诸人。只要他所为对国家有利,陆秀夫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充分的服从与支持。
况且,这次迎接将士凯旋的安排上,少帝抱有深意。少帝长大了,他已经知道如何来拉拢将士,收买民心。虽然这样做未必有什么效果,陆秀夫依然希望群臣能站在皇帝的角度上,理解他的苦心。而不要把精神都放在逞口舌之利方面。
“来了,在那边,那片白云底下!”有眼睛尖者在人群中发出一声大喊。
“哪里,哪里!”百姓们一下子动了起来,互相拥挤着,掂起脚尖,向远方望去。人群涌潮般向水边涨了涨,又被维持秩序的士兵们用力推回原位。镇殿将军张德挥舞着金瓜,恶狠狠地向百姓做着威胁动作。
“退,退,万岁在此。惊动圣驾者杀无赦!”侍卫们大声叫喊着维持秩序。人们报以善意德哄笑,却不真的害怕侍卫们手中的兵刃。大宋很多年没征服过他国了,难得有一次威震四方的机会,百姓们跟着觉得高兴。况且大都督这次与外国交战,没多征百姓一个大籽儿。(铜币的俗称)
“那边,那边,盘旋着海鸥。闪着金光的就是!”有人跳着脚,指点着炫耀。人群更乱,无数人颠着脚尖,伸长脖子,依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欢乐的气氛却从人群中升起来,四下弥漫开去。
在众人企盼的目光里,一点闪着金光的桅杆探出了水面,紧接着,是一角云帆,金黄金黄的,被朝阳渲染得格外灿烂。
一角、一片、一重,十几面云帆缓缓地从海天相接处升起来,带着回家的喜悦,带着满桅的阳光。
一瞬间,阳光显得那样扎眼。有人抓起粗布衣袖,轻轻地擦了擦眼角。维持秩序的士兵被百姓推得前仰后合,紧张得观礼台周围的皇宫侍卫手臂死死纠缠,唯恐一个闪失,让狂热的百姓冲撞了观礼台,惊扰了圣驾。
太监们急得满头是汗,围在赵昺周围,替他挡住几乎被点燃的空气。幼帝赵昺却不领情,伸手将太监拨拉到一边,以稚嫩的童声喊道:“擂鼓,奏乐!迎接我大宋勇士凯旋!”
震天的鼓声从码头边响起,鼓手们甩开膀子,将快乐完全贯于两只手臂中,奏出风一般的旋律。
唢呐、铜锣、钹儿,铙儿,一并响了起来,在码头上激起一重重狂欢的巨浪。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定天山!”在太监的组织下,宫廷乐手门奏响了一首雄壮的赛下曲。
南渡后,宫廷乐曲多委婉凄迷。少帝赵昺不喜欢听,所以在泉州行宫乐师尽弃之,代以盛唐之金戈铁马之声。此刻奏起来,恰恰应了凯旋归来的氛围,听得一众文官血脉贲张,与大都督府因为权力分配而闹的小小矛盾,一时间全忘记了。
乐曲声里,三十余艘战舰陆续入港。水兵们知道皇帝陛下亲自来接,激动得两眼发红,一个个将最干净飒爽的姿态拿出来,于甲板上站得笔直。威武的身姿配合着巨大的战舰,更显得英俊挺拔。惹得人群中不断发出尖叫,一些大食、波斯等地海商的女儿,甚至直接把手帕抛向了海面。
欢呼声中,战舰靠上栈桥,士兵放下踏板。杜浒、苗春、方胜、苏刚、张宣等主要将领排成一队,缓缓走下栈桥,来到百官面前,冲着坐在高处拍手的赵昺躬身施礼。
锣鼓,欢呼声嘎然而止。杜浒充满磁性的嗓音,恰巧清晰地传入观礼台附近百姓的耳朵。“陛下,末将奉命巡视南洋,为大宋打通南方航道。历时三个月又十二天,幸不辱命!”
十几个水师军官同时躬身,将右手放于左胸口。这是破虏军通用的军礼,戎装在身时,遇到任何级别的上司皆以此礼相待。
他们没有跪,有人清醒地反应道。但是,却觉得军中男儿就不应该做磕头虫,像杜浒这样躬身,握拳,才显男人气概。
赵昺明显地楞了一下,旋即高兴地喊道:“众位将军免礼,自诸位出海后,朕日日企盼着你们的好消息,来人,给诸位将军斟酒!”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欢呼,礼部官吏带领着几十个太监捧起几大坛子女儿红,逐次倒入杜浒等人面前的磁碗里。
赵昺甩开贴身太监的搀扶,缓缓走下台阶。端起碗,一一高举过顶,亲自将酒碗放到杜浒等人的手中,然后,自己捧起一个大碗,环视四周,以稚嫩又坦诚的童音说道:“朕敬诸位,第一碗,敬我在海战中为国丧身的将士,祝他们英魂常在,永佑大宋!”说罢,蹲下身体,将满满的一碗酒洒在地上。
“陛下,谢陛下!”杜浒等人动情地说道。端起碗,过头,然后蹲下身,将酒洒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