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静子 - 目击-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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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恭太只好放稳车子,心想忍一会儿再吃饭吧,勉强赶得上去上学就行了。到底是件什么东西呢?好奇心终于战胜了饥饿感。
那人回头看了恭太一眼,然后快步向树林深处跑去。树林不算太深,但是茂密的树枝还是遮住了太阳的光线,里面突然变得幽暗起来。脚底下有许多树叶沾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那人走到一棵格外粗的银杏树旁边向恭太招手,然后盯着树另一侧的根部往下看。恭太心情紧张地往前靠近。
当恭太从那人身边伸出脖子看时,那人猛地转过身来,冷不防用骨瘦如柴的手堵住了恭太的嘴。一瞬间,恭太被按倒在满是枯叶的地面上。他用帆布鞋的鞋后跟蹬着滑溜溜的地面,碰到了树根部。
那人压在恭太的身上。恭太拼命地挣扎着,对方用膝盖和臂肘猛力地压着他。恭太的嘴被严严地堵着,喊不出声来。由于呼吸困难更增加了他的恐惧感,恭太眼看就要窒息了。
恭太拼命地摆起头来,那人把手掌松开,却又抓住了恭太的脖子。恭太被牢牢地压在地上,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了。恭太眼前的这个人皮肤黝黑且脏乎乎的,墨镜后面瞪着一双古怪的眼睛。他喘着粗气——就是他,这个人肯定就是那个杀人犯!
脑子里一闪过这种直感,恭太开始从嗓子里发出嘶哑的惨叫声。他的喊叫声正好被经过树林外侧的电车的鸣叫声给淹没了。
第三章 假寓
1
“你是在发抖啊!”
各务彻夫对麻子体贴地耳语道。
麻子轻轻摇了摇头,不过当意识到自己埋进各务怀里的上半身在发抖时,她更加用力地搂紧了对方的脊背,脸也紧紧地靠在对方的白色衬衣上。她闻到了对方身上散发着的气味,这是男人的清洁的体臭味和有点类似于桅子味的刮脸化妆水散发出的令人陶醉的香味……
各务也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麻子。
一瞬间,两人的头脑内简直成了一片空白,他们完全陶醉于同一切现实隔绝开来的幸福之中。
当两人再次分开时,麻子眼里不知不觉地又噙满了泪水。
各务望着麻子,用手指尖轻轻地拭去她那白皙的脸颊上挂着的泪珠。每当幽会时麻子动不动就掉泪,各务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不过今天她脸色苍白,看上去顾虑重重,这引起了他的不安。
这里是靠近井之头公园的一家小型旅馆里的一个单间。秋天的红彤彤的夕阳透过绣着花边的窗帘洒进室内,从窗外偶而传来干燥的风声。
今天是自在善福寺的芳鹿庄共度一宿之后的第6天。根据各务大学里的课程安排及麻子的实际情况,平时两人最少10天才能见一次面。可是麻子今天就往各务的学校里打了电话。因为今天是星期六,她约好了与早下班的各务在这里碰头。’
以前麻子给各务打电话时,语气总是非常温柔,可是这一次却一反常态,这不禁令各务心里忐忑不安。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麻子搭拉着眼皮,屏住呼吸回答道:
“我好害怕。”
然后用依赖的目光看着各务,接着说:
“我总觉得好像我丈夫全都看出来了……”
“他对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并没有说什么,不过……近来他看我时,不知为什么好像在冷静地观察我……”
这么脱口一说,”麻子又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得心里紧张起来。丈夫桂木谦介目前正集中精力致力于群马县E工厂的公害纠纷问题。他身为总公司的总务部次长兼工厂次长,在这类问题上不会不成为众矢之的的。
另外,就他本身来说,从公司买地建厂时起,一切都是由他一手操办过来的,对于公害这类的问题,恐怕他比公司内的任何人都敏感得多。正因为如此,自从今年2月份开始因设备操作失误引起矛盾激化以来,他就是回到家里也神情紧张得简直就像面对敌人一样,甚至就连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也总是流露出异样的激情。
然而,麻子最近开始意识到,近来丈夫的眼神有时目不转睛地在自己身上停留很长时间,真有点不可思议。而且,其他的时候,比如看电视或眺望院子里的树木时,虽然他心里总挂着公司的问题,但是只要他看见麻子,他的思绪好像又全集中在麻子身上。这难道是由于某种特定的疑虑而造成的吗?
想来也真令人觉得好笑,以前麻子一心扑在丈夫身上,希望换取丈夫的感激或安慰的话语,哪怕一点点也好,然而当时丈夫的视线总是漫不经心地从麻子身上一扫而过。可是,一旦麻子感情转移,开始游向一个秘密的世界时,他却非常细心地观察起麻子来,简直就像准备审讯犯人一样……
麻子面带愁容地将目光落在了榻榻米上。各务默默地注视了麻子一会儿,然后“哈哈哈”地很勉强地爽声笑了起来,接着又说:
“因为你这人太胆小了,是心理作用吧。我们这么小心,别人根本不会发觉的,而且你丈夫现在根本……”
他正想说你丈夫根本就没空儿注意你的情况时,却不由得又闭佃不说了。身为麻子的秘密情人的各务也在同一公害纠纷中担当着一个重要的角色。万一这事败露了,恐怕会使问题深刻、复杂到若干倍。这个问题也会直接关系各务自身的处境。
当初,纠纷双方通过县卫生部向各务的教研室提出对共立电化工厂周围的地下水进行分析的邀请时,他感到不知所措。尽管他人很正直,但是若可能的话,他真想给予拒绝。那是今年5月份的事了,当时他与麻子之间的事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并且,他当时已经知道麻子的丈夫在这个问题上可以说是站在代表公司一方的立场上。
但是,群马医大在当地是唯一的一所国立医科大学。尽管现在教授缺员,但该校的公共卫生学教研室长期以来已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就是在全国范围内也得到了好评。以工作的角度来说,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次地下水分析的邀请。而且,抛开与麻子之间的关系,一种非干不可的责任感也在支配着各务本人。
他与该教研室的助教等四名工作人员根据气体色普法进行了地下水分析,并且通过尽量参考有关胺类化合物研究的先例进行了慎重的研究。三个星期后他们写出了研究报告。
其结论是:共立电化公司的工厂废液中含有的环乙胺是造成最近农作物急剧受害的原因之一。这一点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但不能断定它是唯一的或是最大的因素。一句话,其结论定为“合成公害”。
受害者联络协议会一心想把共立电化公司定作主要攻击对象从而向其索要高额补偿,这个报告可以说对他们是极为不利的,而对于公司这一方来说却再好不过了。
当这个报告公布后,麻子曾有一次用极为担心却又很委婉的措词问过各务:这次的报告内容是否有麻子在里面起过作用?哪怕只有一点点?
当时他直率地望着麻子的眸子,用平稳的语调回答道:
“你根本不用操心,若不放心的话,我详细地说给你听。从当地的地下水中,当然化验出了环类盐酸盐、炭酸盐,另外还化验出了醋酸、己酸等酸类物质。而且,还有三氯乙烯、三氯乙烷、各种农药等等。三氯类及农药是由共立电化公司附近的几个小型化工厂生产出来的,而且这些药品对于植物和人体等具有与环类同样的害处。这样的话就是数量的问题了。确实从分析的结果来看,环类盐约有200ppm,量最多。不过,另一方面,环类具有在土壤中分解非常快的特性。综合这些条件考虑的结果,应该视为所有物质的合成公害最为合适。”
经各务这么详细一解释,麻子好像暂且放心了。
“本来当生物作出某种反应时,尽管这种反应是由各种各样的原因引起的,然而其反应的方式是很单调的。好比人的咳嗽,从病理学上来讲,咳嗽的原因是各种各样的,但是人体只作出咳嗽这同一反应。反过来说,仅靠咳嗽本身就来推断引起咳嗽的真正原因,实在太困难了。……”
“……”
“受害者团体对这次的分析报告当然是不会满意的,对于新闻记者来说也是不能接受的。他们对于任何事情总想弄个一清二白,因为这样就容易打动人心。尤其对于公害这类问题,人们总认为越严越好。……但是,一回到学术问题上来,毕竟还是应该纯粹地着眼于研究对象,绝对不能下没有确凿证据的结论。我总认为这是我们的良心……”
各务此时对麻子说的这番话并没有任何谎言,但是社会上的人及新闻机构不见得以完全肯定的态度来接受各务他们的分析报告。眼下,受害者一方正在攻击群马医科大与共立电化在背地里搞联合,也许还有不少局外人对此持怀疑态度。
据说,联络协议会对各务等人的分析报告不满,正着力向东京大学发出再次进行地下水分析的邀请。
在这节骨眼儿上,万一各务与麻子的关系被世人知道了!——其桃色新闻恐怕肯定会使他们两人,另外还有桂木谦介,陷入身败名裂的境地。
突然,这种预感从他心中掠过,这事说不定有一天会发生。各务抱着麻子的肩膀,微微地移动了一下身体。
如履薄冰的感觉或许正是这样的。他也深知自己只要与麻子分手就没事了,但自己在感情上无论如何也办不到。他已经37岁了,可直到今天才开始切身体验到这种不可思议的矛盾。离开了麻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真无法想象该如何生活下去。30岁的时候,他对恩师的侄女多少有些好感,于是就结婚了。可是生来病弱的妻子,连个孩子也没给他留下,两年后就匆匆离开了人世。从那之后,他没有再婚,与当过东京某大学的副教授而今已退休的父亲还有母亲三人继续生活在一起。
与青梅竹马的麻子分手已过了大约20年。20年来,他感到生活得很空虚,简直像生活在超现实的环境中。现在再设想一下今后失去麻子的生活,将和过去的20年有什么不同呢?最近各务有时心想:自己的人生不是靠一种无形的自然的纽带与麻子牢牢地结合在一起的吗?
如果硬要和麻子分开的话,反而会使他自暴自弃,结果会一无所有。想到这里,他打算将自己的行动正常化。今后小心点就是了,今后也将继续这样,只要小心谨慎的话……!
“哎,你别说了。”
各务用手抚摸着麻子的嘴巴,让她看着自己。
“好不容易才凑到一块儿,不要再提一些令双方都不愉快的事情了。”
各务用嘴唇舐了一下麻子的鼻子尖,然后又进行了长时间的接吻。他们相互拥抱着倒在了榻榻米上。麻子任凭对方抚弄着,可是她仍然带着忧郁的目光,盯着各务的胸部。
“怎么了!今天总觉得不大对劲儿啊!”
“……”
“你又发现什么令人放心不下的事了?”
他本来没想让她答话,只是带着半分挪揄的语气问了问,而麻子却意外地说:
“对。”
“——?”
“是上一次在电话里给你说的那件事……”
啊!各务终于想起来了:在劳鹿庄分手后的第二天,麻子曾给他往学校里打过电话,告诉过他在善福寺发生的杀人事件以及她在芜藏寺旁边的坡路上遇到的情况。她还胆怯地说当时遇到的那个男人说不定就是杀人凶手。
但是各务却说:“哪能呢?”结果就一笑了之了。他从报纸上知道了该事件,不过他单凭常识就简单地认为这种偶然的情况太少了。另外他还觉得不管怎么说也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许正是出于以上这种心理,他才对此付诸一笑就过去了。
他就此把那件事忘得无影无踪了。
麻子直起身来,用认真的眼神注视着他。
“我还是认为那个人与本案是有关的。”
“你怎么又……,”
“有人正在打那个孩子的主意。”
“什么?”
麻子将手提包挪到跟前,从里面将一份叠好的报纸取出来然后打开了。这是她家订的《日本新报》的10月9日即三天前的晚报。
小学生遭袭击——习剑归来的路上
各务盯着麻子用手指着的标题下面的一段消息读了起来。内容写的是——9日早晨7点50分左右,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在习剑归来的路上,途经练马区关町富士见池旁边时被一个二十五六岁、头戴鸭舌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的高个子歹徒带进了一片小树林里。歹徒正欲施暴,正巧碰到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