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静子 - 目击-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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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津实自昨天即23日下午就不知去向了。自从今天早晨小野木发现了这一事实,西荻洼署开始搜查其去向之后,下午3点左右,和栗就试着给安宅打了个电话。因为安宅从一开始就声明他连奈津实这个人的名字都未曾听说过,所以向他打听奈津实的下落,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尽管如此,和栗还是带着试探对方的反应的心理,拿起了电话。
可是,安宅却不在家,接电话的那个女人好像是他的一个亲戚。她回答说安宅外出去答谢参加葬礼的客人去了。
安宅现在已经回家了吗……?
他让那位刑警留在车里,自己一个人朝着凄凉的夜灯下的小胡同里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想起坐在妻子的祭坛旁边,累得精疲力竭、脸色发青的安宅康信的身影来。这本来是一张下颌四方、又大又红的脸膛,可是自中谷的尸体被发现之后,亦即和票首次与他见面以来,眼看着他的脸颊瘦削下去,四方脸上的下巴出奇地突起来。他那眼皮有点松弛的小眼睛总是布满血丝,发际上的稀疏的头发失去了弹性,上面满是头皮。
和栗感到自己打内心里对这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却有点粗俗的人产生了一种夹杂着同情及多少有点怜悯的奇怪的亲近感。
然而,这种感情与刑警偶尔对基于一定的嫌疑,凭着敏感的职业悟性而执着地追踪着的对手抱有的一种暗淡的一体感也是密不可分的。
前天参加完安宅之妻的葬礼之后,和栗顺便去了半岛税务署,因为他心里总想着安宅房地产因拖了这一年的所得税而于9月初被税务署扣压了公司的土地这件事,他想了解一下更加详细的情况。
据税务署的负责人讲,安宅——确切地说应该是商安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所拖延的法人税的税额为200万日元,因此扣压了公司拥有的位于练马区北端的山林。
这些情况和上次听到的基本相同,但紧接着这个中年负责人向和栗透露了一些让人感到奇怪的情况。
在扣压山林的时候,他首先前往注册处。去调查该片山林是否设有抵押权。结果查出该公司没有设抵押权,不过那片土地确实是商安房地产公司的财产。接着他又详细地进行了实地调查,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即注册簿上的面积与实地面积相差很大。书面上注册是3960万平方米(约1200坪),可是,当确定好地界后实际一量,界内的土地面积只有大约50多坪。
负责人苦笑着补充说:
“不过呢——有50坪就足够充当拖欠的税金了,所以就原封不动地给扣压了。而且,如果他已把这块地投入担保的话,这样做就会产生不法之嫌。可是因为他没有设定抵押权,所以单就这件事情来说,他并没有什么责任。”
和栗问道:
“尽管如此,那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奇怪的情况呢?”
“呀,这类事情并不稀罕。不过,这个例子稍微有点离奇。一般情况下,像山林这样不太平整的土地,在注册簿上与实际测量上多少有点出入是很常见的,好像行家把这称作‘测多面积’或‘测少面积’。比如,最初业者注册的1万坪的土地中,有1000坪的水分,那么实际上只有9000坪。假如将这块土地经过几次分割来出售,因为分割时肯定必须仔细测量,所以不会出现多测或少测的现象。那么最后留在业者手中的土地,就包括那一部分水分。这样就会出现虽然帐面上还应该剩下1200坪,而实际上只有50坪的现象。”
对于连自己家的土地也是租地,与房地产之类的行业完全没有打过交道的和栗来说,以上这些话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铭刻在他心里。不,更确切地说,安宅康情选了又选,最后拥有了这块如此畸型的土地这一事实鲜明强烈地刺激了他的某一根神经。
在这之前,专案组虽然认为安宅有十足的嫌疑,但还缺乏一条很具说服力的理由,那就是他没有杀害畑山的明显动机。但是摆在面前的这一事实,不正暗示将有新的局面要打开吗?
这是一座木制结构的住宅房,与前面公司的那座灰泥墙结构的房子相比,已经显得很陈旧了。微弱的灯光从窗户里透了出来。
和栗按响了门铃。
木门从内侧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40多岁的女人。她穿着一套纯一色的和服,上面系着一条黑带子。在前天举行的葬礼上她就坐在安宅的身边,一看就知道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现在家里已收拾得焕然一新。可能家里也没什么客人了吧,门口的鞋子也不多了,室内散发着淡淡的烧香的气味。
“我是西荻洼署的和栗。”
他一打招呼,对方好像立刻认出了他。
“上次多谢了……”她俯首致谢道。
“安宅先生回来了吗?”
“没,还没有……”
她心里过意不去似地皱起了耷拉着的眉头。
“他说今天出去答谢一下葬礼那天来给帮忙的人……”
“是吗?——对不起,请问你是谁呀?”
“我是多惠子的姐姐,叫八日久枝。”
她又轻轻地垂下了头。
“不过……我想他很快会回来的,若方便的话请进来等好吗?”
看样子久枝对和栗的来访没抱一点不好的印象。和栗稍微考虑了一下,说了声“那好吧”就脱下了鞋子。
走进的是一间四个半榻榻米的房间,里边的那个有八个榻榻米的房间里设有祭坛。
屋子里除久枝之外,还端坐着一位头发雪白的矮小的老太太和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两个人都是长脸盘,那轮廓都与久枝很相仿。
和栗对着长得像久枝年轻时一样、眼神显得有点凄凉的女人的遗像鞠了个躬,并上了香。
他一落坐在递过来的坐垫上,就说:
“21号几点钟去世的呢?”
“下午2点过5分,从早晨起就进入了昏睡状态,就那样也没痛苦地死去了,还算不错吧……”
“是吗?”
安宅多惠子于10月21日下午2点多因癌症死亡,22日为她举行了葬礼,林奈津实于次日即23日下午从公寓里出来后到今天即24日的夜晚还没有下落。
和栗就这么下意识地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考虑着,接着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无意中询问了已经听说过的多惠子的死亡时间。
“其实,昨天下午我已打过电话了呀,安宅先生没有出门吗?”
和栗就像要把香上冒出来的烟融入眼里似地套着她的话问道。
“昨天……对了!他下午到三鹰那边的寺院里看墓地去了。不过,我记得傍晚时他就回来了。”
久枝毕竟还是带着点复杂的眼神,偷着回头看了和栗一眼。这么说,安宅在奈津实失踪的那天下午也没在家里。
“在哪个火葬场火化的呢?”
“委托的是杉并区的。”
“噢。”
久枝回答的是个私营火葬场,的确那是离这里最近的一处。东京都和别的市不一样,都营火葬场只有一处,剩下的全都是私营火葬场。
和栗尽量将语气放平和一些。
“多惠子夫人有多大年龄?”
“36岁。”
“还很年轻呢!”
“是,所以很可怜……”
久枝突然哽咽了。
“安宅先生也要节哀啊!”
“是的,因为孩子还小,以后可怎么过呢……?”
“……”
久枝一不吭声,话题就中断了。
看样子安宅一时还回不来,和栗正在想他那个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干什么去了,突然有人来了,可能是他女儿吧。一个枕着河童发型的少女和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眼前。少女将怀里抱着的百货商店里的包装纸包着的东西让久枝看。
“我们是吃过饭来的,所以来晚了……”
领着那个少女的妇女一开口,久枝便对着和栗一点头,站了起来。
“哎呀,山口太太,谢谢您了,光给您添麻烦……”
然后把手放在少女的头上说。
“文子,玩儿得开心吧?”
紧接着两个女人谈了一会儿,久枝就把那个姓“山口”的太太送出去了。一直在旁边注视着的和栗,悟出了那是个住在附近的主妇,为了安慰文子,就带着文子去了百货商店或别的地方。从久枝那致谢的口气里,好像从举行葬礼以来,山口夫人给他们帮了不少忙。
在久枝送山口夫人回来之前,和栗轻轻地对老太太和那个少女打了个招呼,站了起来。
当他走到外面大街上时,在两三座房屋前面的衣料品超级市场前面,他看见了正同一个同样是主妇模样的女人站着谈话的山口夫人的背影。她穿着一条深蓝色的喇叭裤,手里提着与文子的礼物出自同一个商店的大包裹。
当和栗走到离她们还有两三步远时,她们分手了。和栗立刻追上去和她并肩齐走。
她瞟了一眼走在身边的和栗,好像看出了他是刚才坐在安宅家里的那个人。
和栗说了声“对不起”,对方脸上便堆起了和蔼可亲的笑容。
“安宅先生家里,这次可真不幸啊!”
“是的,文子真够可怜的,她和我女儿是同学。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想起来也觉得挺难过的。”
“噢,那么您和去世的多惠子关系也不错吧?”
“是的,我几乎每天都去看她,因为我家就住在医院的后面。”
“那么临终时您见到她了吗?”
“没有。那天傍晚我去看她时,就已经……”
“您看到她的遗容了吗?”
“看到了。很憔悴,不过,倒没显出痛苦的样子,遗容非常美丽。”
她竖起指头,擦去鼻涕,停下了脚步。两人已来到了商业街的一个十字路口、再径直往前走就是车站了,她该朝哪个方向拐弯儿了。
“在葬礼上、出殡的时候……”
突然,和采的声音高了起来。
“您看到她最后一面了吗?”
对方一下子瞪大了湿润的眼睛,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我还往棺材里放进了我亲手做的小木偶人儿。那一刻,是多么的令人痛心啊!”
和栗注视着她眼里流出来的泪水,意识到自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多惠子是21日死的,22日傍晚举行了火葬;而另一方面,奈津实至少在23日早晨之前还确实活着,多惠子的棺材里不可能放着除她之外的别的女人吧……
但是,与山口夫人分手后,他一边往停车的方向返回,一边像受到自己的错觉刺激似地老是考虑多惠子刚刚死去奈津实就失踪了这一巧合的问题。
第七章 两口棺材
1
10月25日下午5点多钟,小暮究的身影出现在警视厅记者俱乐部内日本新报社的房间里。到了10月末,天很早就进入了黄昏。被烟雾污染过的玻璃窗外的世界,已笼罩在昏暗的薄幕之中。对岸皇宫里的小树林,在灯光交错辉映的淡红色的夜空之下,变得漆黑一片,更增加了其沉重的气氛。
在被一道薄墙隔开的一间狭长的房间里,棧魅握桓鋈艘恢桓觳仓獬旁诒ㄖ缴贤凶湃硪恢皇肿プ徘Ρ逝九镜厍么蜃虐旃馈K豢醇∧海偷刂逼鹆松仙怼K桥ㄅǖ暮肟瓷先プ苁呛诤鹾醯模成下庸残暮徒粽挪伟氲母丛拥纳裆!
他一边注视着小暮,一边用手捡起吃剩下的樱桃皮并转过身来。
小暮没吭声,在眼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辛苦了——怎么样了,E市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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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农作物受害的范围比预料的要大得多。共立电化工厂周围主要分布着桑田、菜园和一小片一小片的梅树林,目前随处可见这些植物呈现出的一条条带状枯萎的情景,长长的且黑乎乎的。据说这情形正好与工厂废液浸透过的地下水的流向重叠着。农民们把它叫做‘死亡之带’。看到这情景,大家都毛骨悚然……”
一说到这里,两个多小时之前映人小暮眼帘的利根州沿岸的情景又历历在目。
那真是一种凄惨的景象:由无数根银灰色的管道复杂交错成的几家化工厂;耸立着的灰色大罐和烟筒;从每个烟筒里冒出的滚滚白烟;已经饱和了的几乎无法再融进烟云的灰蒙蒙的天空……。
工厂周围的田野到处都腐蚀成了黑色的死亡之带。废液好像穿过了农田前方的利根川的堤坝,从那一带的河底涌出来的是冒着泡沫的酱油色的污水。
登上对岸的丘陵放眼望去,枯萎之带宛若流淌着败坏了的血液的毛细血管一样向各处延伸。从脚下扑鼻而来的是飘散在这一带的独特的臭味。从前桥到这一带是利根川水量贫乏